建康。
天色已深,只是城池之内,依旧能看到闪烁着的光芒。
建康的城池规划跟北方完全不同,他们的巷子并非是井字形的规划,而是连绵不绝的彼此堆砌,中间也仅有封火高墙来进行区别,而这些高墙也没有形成统一的标准,高矮宽窄各自不同。
在这里,能看到真正幽静的小巷子,就在这些连绵不绝的院落堆与堆之间,若是个外来者,只怕是很难能走出这些巷子。
城东的一处府邸外,几个武士从院墙露出头来,小心翼翼的张望着周围。
院落内,有武士持着火把,以五人为一队,正在亭楼之间来回的巡视。
最里头的屋内,隐隐约约的能看到火光。
狭窄的书房内,竟坐着十余人。
“领军作战之人,都会高估自己的优点,自认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不会被击败,而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那距离兵败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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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封地好不好看?可有什么好玩的?”
“至于怎么让他撤离,怎么驻守,怎么夺城,这些就需要到达之后再与黄法氍一同商谈定夺。”
“他又不许黄法氍和徐度返回,让他们继续与北人交战,还无故的查抄了许多无辜之人,企图用他们的家产来充当军费,残暴之状与北人有何异?!”
“哦??“
与此同时,地方上也传来了噩耗。
“继续。”
“当下的情况已经很清晰了,吴明彻葬送大军,身死敌手,数万老卒死伤殆尽,逃回来的军士们还不到四成!”
箭矢不断的穿梭而来,大臣们尖叫着,起身要逃,却被一一射穿了身体,纷纷倒地。
陈顼缓缓说道:“吴明彻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而在门内,站满了甲士。
而对面的那个府邸。
刘师知没有回答。
而淳于量似乎也没有想得到他的什么答复,他很是平静的说道:“就因为他身边有太多你们这样的人了,读书人,自以为读了些书,就什么都懂了,战事,军事,什么都要插一手,不管自己懂不懂,混账话是张口就来。”
“兄长.”
淳于量说起了自己的战略,陈顼听得颇为认真。
当他站起身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作为猛将的一面,他着实高大,尽管岁数不小,看起来却比刘师知要魁梧太多了。
箭矢破窗而来,顿时射中了王暹的脖颈,王暹的头颅就这么耷拉下来,歪着头倒下去。
他压根就没想要造反。
天色依旧阴沉。
同时又抓捕那些牵连的亲族联姻,国内那些反对出兵的高呼声戛然而止,刘师知带头反对出兵,刘师知造反,反对出兵等同于造反同伙陈顼通过这场叛乱,成功的收拾掉了陈蒨留下的最后一股势力,彻底把控了朝野。
他们这才看到,窗外早已站满了人影,明晃晃的箭矢在月色之中闪烁着光芒。
“只是,陈顼的为人,实在辜负了文皇帝的信任!”
“陛下!!”
他坐在那里,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看起来跟周围的这些文士们似乎没有区别。
则是前太子临海王陈伯宗的府邸。
刘师知看向了他,“将军.您来说吧。”
淳于量身后的几个黑影想要往前阻拦,淳于量瞪了他们一眼,而后领着他们一路往里走。
陈顼忽问道:“若是我让淳于公领将士们前往增援,能击败刘桃子吗?”
“当初文皇帝以为陈顼能成就大业,立他为皇太弟,让我们用心辅佐他。”
“我不得不动手。”
而面前这位毕恭毕敬的老将军,则有些像是刚刚从狼驯化过来的猎犬。明明他已经为新朝效力了很长时日,可双方都还保持着默契,老将军时不时就会犯下一些小过错,比如回军时迟到几天,比如弄丢皇帝赏赐的小物件,又比如上朝晚点.皇帝也时不时对他进行罢免和提拔,就这么来回拉扯。
“刘桃子无法攻城,也不能持久,我们却可以徐徐图之,稳扎稳打,步步推进,只要能守住那几个关键的城池,刘桃子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只能是带着人逃回光州。”
淳于量指了指远处那些脑袋,“这些头颅还是值些钱财的,此番参与的官员足足有二十多人,而牵连者数百。”
淳于量继续说道:“黄法氍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只是,黄法氍有些太过求稳,若是吴明彻还活着,哪怕是经历了大败,两人一攻一守,绝对也能夺下两淮。”
“要早些到达封地。”
又是骑兵。
“他来对付刘桃子,绰绰有余,另外,刘桃子毕竟家业在北,他在南边待不了太久,其他人一旦得知刘桃子不在,那他的老巢肯定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情。”
刘师知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众人的尸体,明明在片刻之前,他还是心怀壮志,野心勃勃。
若是能得到两淮,若是能得到一个稳定的马场看着一脸无奈的皇帝,淳于量再次说道:“可这并不影响我们取胜。”
这场叛乱甚至都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仅仅是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朕本以为,以皇太弟的身份登基,就没有人再想要作乱了。”
皇帝勃然大怒,下诏处置这些反贼,抄家灭族。
这位一脸儒雅的老将军,是国内能压吴明彻一头的军中大佬。
而在此刻,一辆马车从远处的府邸里匆匆赶出,许多甲士徒步跟在了其身边,脚步声隔着老远也能听得见。
可他坐在这里,却是能让大多数人都感到安心。
淳于量拿起了面前的茶盏,轻轻吃了一口。
莫非要出卖友人吗?
陈顼笑了笑“淳于公且起身吧,靠近些来。”
“嗖~~~”
听到这句话,淳于量脸上的笑容一凝,又迅速恢复自然。
“其余的事情,改日再说。”
刘师知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淳于量。
坐在这一边的英俊老男人,他叫淳于量。
军官绷着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有些事情,哪怕只是个幻想,也会因为其破灭而失智,这跟陛下出兵北伐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不出兵北伐,他们也会找到让自己信服的理由来动手。”
“这是为何啊?”
陈顼是通过正当的手续来上位的,刘师知本来都已经决定认命,但是多年在北方当俘虏的陈顼,无论在想法还是在性格上,都跟这些大臣们处不到一起去。
“朕损兵折将,粮草都耗费了大半,还要继续吗?”
王暹大喜过望,“好!好啊!”
“他上位之后,便不再顾及民生,穷兵黩武,只想要出兵与北人作战,彰显自己的威武!”
“王伯,周君他们不一起走吗?”
淳于量低声说着,将剑缓缓拔出来,刘师知已经没有了呼吸,他轻轻擦了擦剑,看向了周围的黑影,“拿着他们的人头,我们回去告知陛下。”
陈顼就这么看着马车和甲士的声音渐渐消失。
“你勿要怪我。”
“那若是你前往呢?”
刘师知也笑了起来,他看向了一旁的男人,眼里带着些敬畏。
几乎是淳于量推开门的那一刻,甲士们的强弩都已经完全对准了他。
众人大惊失色,尖叫起来。
“陛下可以赦免那些还能用的,杀掉那些不能用的,这些人积累了许多年的财富,抄家灭族,还是能凑出不少军费。”
淳于量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来。
“将军们大多都是如此,当初的王琳精通水战,最擅长火攻之术,可最后却也是败在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吴明彻擅长水攻,最后却也败在了水攻之上。”
“我们为什么要在天黑赶路啊?”
刘师知认真的说道:“过去文皇帝还在的时候,对老将军是何等的重视,从不曾怠慢,可如今的陈顼,刚刚上位,就以荒唐的借口罢免了老将军的官职,让吴明彻这个无能之人取代了他.”
“他召集了全国的士卒,动用了无数粮草,不顾群臣的反对,不顾天象的异常,执意出兵。”
淳于量低头行礼,正要转身离开,忽又停下来说道:“陛下,德不配位之贼只有一死,别无他路,实不必自责。”
“刘桃子这是在虚张声势,企图吓住陛下,让陛下不敢再北上.他坚持不了太久的。”
“黄法氍的才能并不弱于吴明彻,甚至我觉得他更强一些,只是他行事冷静,从不像吴明彻那么急躁冲动。”
王暹赶忙说道:“刘公,太子本来就是文皇帝嫡出,按着礼法,也当是他来继承大位,只是因为他年幼,文皇帝担心外敌,方才让陈顼来继承,陈顼继承大位之后,迟迟都不许太子返回封地,将他囚禁在城内,派遣军士去盯着他,还有想要杀掉他的想法!”
“还要继续?”
“何必呢?”
说是要带自己返回封地。
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投机的野心勃勃之辈。
黑影破门而入开始清扫地上的尸体,进行斩首。
“将军的部下,如今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刘师知愤怒的说道:“当下的办法,唯有让前太子上位,由我们来暂时治理朝政,收回大军,治理地方,安抚百姓.”
他舒展了下身体,看向一旁的刘师知,伸出手,将他抓在手里,拽起来,轻轻放在了自己的面前,而后他就从腰间拔出了佩剑,面无表情的准备杀了刘师知。
淳于量点点头,看向了众人,“是这样的,我的麾下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动手。”
陈顼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苦涩。
但是他所亲近的朋友们都参与了这件事,到仲举是被裹挟了进去,他们都谈论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又能如何?知情不报也是死罪啊。
陈顼就站在此处,聆听着远处的马车声响与甲士甲胄的碰撞声。
他忽转头看向了正对面的一处大府,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有些冷冽。
“黄将军如今跟刘桃子在庐江周围大战,出兵增援的时候,先不要急着谈论。”
淳于量领着众人走出了此处,绕绕弯弯,走过几个小巷子,推开了一处寻常府邸的大门。
“陛下出兵,是为了得到两淮,而并非是为了击破刘桃子,这两件事,可以分开来看。”
淳于量将手里的剑缓缓推进了刘师知的身体,也没有对他进行太多折磨。
是属于那种朝廷不敢杀也不敢重用也不敢不提拔的狠人。
他缓缓仰起头来,看向了半空。
陈顼当晚就返回了皇宫,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外出过。
尤其是这些跟着陈蒨一同扭转了局势,稳定了南国的大臣们,他们更是看不得陈顼如此浪费他们的心血。
“吴明彻虽然不在了,可黄法氍还在。”
淳于量抬起头来,脸色平静,“陛下,文皇帝勤勉治政身体虚弱,这些人很早就盼着能扶持年少的皇帝,建功立业,可您忽然登基,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淳于量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些悲伤,“吴将军的预判是对的他犯下的唯一过错是轻视了自己最擅长的东西。”
吴明彻是他手里的快刀,黄法氍是他的盾,徐度是他的旗。
陈伯宗又将头缩进了车内,期待着自己封地上的新风光,难以入眠。
其余众人纷纷应和。
“其余那些侄儿,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只要不造反,绝对不会亏待。”
到仲举坐在大臣之中,却是忧心忡忡。
他们靠的很近,彼此几乎都挨着,几个人发出不悦的哼哼声,对老爷们来说,这环境还是太小了点。
“我们何时动手啊?!”
在淳于量的面前,刘师知犹如玩具,毫无反抗的能力。
刘师知坐在上位,其余众人皆面向他,只有一个姿容壮美的老文士,是坐在他的左手边,面向众人的。
“现在。”
也不知刘师知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非要让参与者都进行署名,这都不需要去调查和审问了,就按着刘师知的那个署名名单去抓人,效率极高,一抓一个准,一抓就是抓一窝。
陈顼问道:“北伐大事,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而在次日,庙堂即刻公布了那些谋反者的名单,很多人都在当天晚上就被抓了起来,还在睡梦之中,就被甲士们给抓住,丢进了牢房之中。
淳于量吃下热茶,或是茶水太烫,他轻轻吹了几口气,就着面前这些尸体,有滋有味的多吃了几口。
陈顼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了这位颇令人忌惮的老将军。
“将军!”
“我们身为文皇帝的故臣,岂能看着太子死在他的手里?”
“若是臣前往,那臣就要分兵两路,从东西一同进军,只夺取那几个最关键的城池,而后就分兵驻守。”
他朝着那月色,轻轻行了礼。
“将军,朕有些太累了,你且先回去吧。”
军官骑着通黑的战马,跟在他的身边,听到陈伯宗的询问,军官低下头看向他。
他的父亲乃是前梁国的光烈将军,后来以布衣的身份跟随萧绎作战,这一生的经历不可谓不传奇,帮助王僧辩大败荆襄蛮人,跟随他平侯景之乱,打过周,打过齐,带着吴明彻平过华皎,他有着自己的老部将,比起国内的将军,更像是一个国内诸侯,因此也受到很大的忌惮,官职是不断的被罢免又不断的被册封。
当他们走到了最里头的屋前时,陈顼就站在房梁飞龙角之下,双手背后,欣赏着天边的月色。
陈顼又看向了那些人头,心里忽有些复杂。
“继续。”
陈伯宗一脸茫然的坐在马车内,看着周围的甲士们,这些负责照顾自己的军士们,忽然变了个模样。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投奔王琳,却要投奔武皇帝吗?”
刘师知看向了面前的众人。
“他们已经走了,正在封地等着大王呢。”
“诸位,今日能请到淳于将军前来参与大事,那事情便已经成功了!”
陈顼沉吟了片刻,心里似是有了些打算,可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再次长叹了一声。
“当下举起旗帜,拥立太子,乃是仁义之举也!”
淳于量一点都不惧怕,只是几步就走到了陈顼的身边,远处的武士们都有些惊愕。
“无法击败,刘桃子麾下都是骑兵,若是我们深入,他可以袭击后方,若是我们追逐,他可以溜着我们到处跑,我们没有足够的骑兵来遏制他。”
陈伯宗不是很明白,他弹出了脑袋,圆嘟嘟的脸被冻的发红。
“刘桃子一撤,那整个两淮就是我们的了。”
陈顼还是头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嗖~嗖~嗖~~”
陈顼没有回答,淳于量消失在了远处。
“还有一件事,吴将军并非是无能之人。”
淳于量行了大礼拜见,那些武士们将人头摆放在了一旁。
“他们围绕在前太子的身边,许诺了往后的许多事,那谋反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刘师知越说越是激动,说起前线的战事,他也忍不住的红了眼。
他只是再次张嘴问道:“为什么?”
临海王陈伯宗在返回封地的路上,忽然遇到了强盗,被杀身亡。
年仅,十二岁。
ps:又下令,黜伯茂为温麻侯,置诸别馆,安成王使盗邀之于道,杀之车中。——《资治通鉴》
害,家里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没有精力,明天家里人出院,我就可以安心码字了,请老爷们通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