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二天醒来果然就有了变数。原来他昨日说的她竟一句未听进耳朵,就连那声“嗯”都忘得彻底。

陆景年好说歹说,才又哄着她松了口,答应定明天的机票,出去散心。

明天走真的很好,陆景年在心里暗暗庆幸。

陆景年推说公司有事没来送她,她觉得自己走得挺凄凉,于是便在机场的候机厅给陆景年发了条微信:你抛弃我了!后面还接了一大串或古怪或可爱的笑脸。发完她觉得自己挺幼稚的,竟也矫情起来。

周围的人人手一部手机,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她突然想摸过手机发个微信,打个电话,但一翻电话本才发现,陆景年早换了她的卡,如今这手机除了他再无其他联系人。邻座不远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头凑头地共同看着一部平板电脑,其中的男子貌似无心地抬头瞥见,像发现新大陆般新奇,还带点兴奋与谨慎地推了推女友,示意她看向自己。他们冷眼打量的眼神让穆晚很别扭,于是起身找了个角落避开。

一位手拎杂志的中年美妇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走出几步后又退了回来,望着她的脸豁然开口,“哎,这杂志上的就是你吧?”说着还摊开杂志比对起来,看完还煞有其事地叹息了句:“男人啊,最是薄情的东西!”

穆晚起初还犯嘀咕,什么时候自己倒成了名人,直至美妇将杂志伸到她眼前,窥到那巨幅版面上的硕大标题,她才有些明白。身体和脑袋一窝蜂般旋转起来,险些跌倒,还是那位美妇伸手扶了把,她才稳住身体。

她一把抢过美妇手中的杂志,仔细地浏览,上面巨幅的照片正是亲密携手的陆景年与黎嘉莹,在它的右下角嵌着一张很小却格外清晰的另一张,拍得角度极好,是花店门口,他挽着手捧海芋的她,彼此笑得灿烂。

**绯闻不攻自破,陆氏少东今日情定豪门千金!

她失了所有的气力,慢慢摊坐在候机室光滑的地面上,心里下了瓢泼大雨,而眼里却流不出一滴滴泪来。

震惊和难过的不是他突然订婚的消息,而是他明明已做了决定为何还欲盖弥彰地遮遮掩掩,欺瞒着她。现在才明白,所谓的禁锢,所谓的隔绝外界的一切,原不过都是他的谎言,所有的消息只有她是最后一个知道,原来傻瓜只有她一个,连一个过路的陌生人都要比她明白。他便是这般回报了她的爱吗,这便是他恳求她等待的答案吗,时至今日她方明白,在一个人成全的爱情里,毕竟逢赌必输!她还是输了!

周围的天地不断旋转,行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嘈杂声不绝于耳,她听到不见看不清,强撑着她眩晕的身体忽地穿过人群朝外飞奔,手中紧握着已被她攥皱的杂志。

她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回城的路上,忘了要叫一辆车,忘了这距她要去的地方何其遥远,忘了她无论如何她已追赶不上他的步伐……

当一位车主好心地停在她的身边,她早已混着一身汗水和泥土,狼狈不堪。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车主不敢多问,问了几次她要去哪,她都答不上来,只茫然地扬起手中皱巴巴的杂志,司机才从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揪出个酒店的名称。

她第一次恍然明白她与陆景年的差距,连确定一下他的所在,都要通过这些冷冰冰的文字。

原来自知之明是要通过这么痛苦的经历才肯幡然醒悟。

她站在大酒店的门前脚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

终于还是在某种莫名东西的驱使下她脚步不稳地走进酒店,搭上急驶而上的电梯去往顶楼的宴会厅。

顶楼有很多道门,她不知该去哪里寻他的影子,也不知道找到他要说些什么,做什么。

她茫然四顾找不到该去的方向,便随便拣了条路不管不顾地奔了过去,慌张中便与从某道门内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走路的……”对方很是恼火,大声的斥责却在看清来人时忽然顿住,“是你!”

穆晚恍恍惚惚地呢喃了句“对不起”,抬起头正看见也同样惊讶的黎嘉莹,而她身上雪白的婚纱刺痛了她的眼。

她颤抖着双手去触摸那件陆景年口中已高价卖掉的她的婚纱,喉间涌上一丝咸腥的东西。

“穆小姐是来参加我和景年的订婚典礼吗?”黎嘉莹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打量她落魄的样子,更加觉得得意。

“这件婚纱怎么会在你这?”穆晚不理她的嘲讽,只一心一意地关注着她身着的婚纱,心里越来越不安。

“嗯?这不是你设计的吗?景年没有告诉你吗,是我指定你的!是不是很合体,我和景年都相当满意!”她炫耀似得将裙摆拉起,原地打了个转,美丽的头颈高高地昂起,如同一位高傲的公主。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凌迟的刀,刀刀精准地割在她的心上,她的心汩汩地流着血,沿着她的血脉喷涌而出,她似乎能感觉到它们流进喉咙,充满她口中,须臾一口血自她嘴里喷出,溅在黎嘉莹雪白雪白的婚纱上,像一朵朵凋零的梅花,纷纷落下。

“你!你!”黎嘉莹抖着婚纱,着急地翘着脚,“穆晚你是不是故意来搅局的,事到如今你还巴巴地不肯认真事实是吧,你真的觉得你这样的女人能够嫁入陆家,你觉得陆景年很爱你是吗,哼!”她气得口不择言起来,大喜的日子,穆晚竟然如此晦气地出现,“你简直是痴心妄想。他如果真爱你,他会自己把你们亲密的照片捅给报纸和媒体……”

她后面的侮辱与谩骂穆晚一句没再听见,只那句他将照片捅给媒体在她脑中盘旋。

电视、手机、网络所有一切的隔绝,原来竟是这样……

他当真用心良苦,既已那么做了,还瞒着自己干嘛?若不是这些残酷的事实,她都要以为他是在保护自己免受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