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面对司马光理直气壮地逼问,张斐人都是傻的,他真不知道这老头是哪来的底气。
过得片刻,他才万分委屈道:“司马学士,且不说那警署不是我弄出来的,即便与我有些关系,那...那也不能怪我啊!”
司马光已经被王安石给气昏头了,就是想找个人咆孝一番,要找文彦博他们,那不成对咆了么,兀自嘴硬道:“此报是你们书铺发的,你可别说,你事先并不知情?”
张斐双手一摊道:“我就是事先知道又如何?”
司马光吹胡子瞪眼道:“你...你就不会劝劝他么?”
“还望司马学士指点,我该如何去劝?”张斐立刻是虚心求教道。
“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还用你.......!”
说到一半,司马光懊恼地重叹一声:“也对,要是能劝得了,那也就不是王介甫了。”
“司马学士请坐。”
“唉...。”
司马光又是长叹一声,然后坐了下来。
张斐又给他斟上一杯茶,“司马学士请喝茶。”
司马光接过来就往嘴里灌,自早上到如今,他还真是一杯水都没有喝。
张斐见他喝得急,又为他斟上一杯。灳
司马光又想往嘴里灌,这茶杯都到了嘴边,他忽然瞟了眼张斐,呷了一口,放下茶杯来,“你坐吧。”
张斐放下茶壶来,坐了下来。
司马光是心平气和地问道:“你怎么看?”
张斐沉默不语。
司马光勐地瞧向他,“怎么?你支持这募役法?”
张斐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平时可是很有见解的。”司马光狐疑地审视着张斐。
张斐道:“其实我认为对百姓最有利的状况,就是彻底废除徭役,在不加赋的情况下,朝廷若需壮力,只能花钱雇人,毕竟百姓都已经交了税钱。”
司马光听得是连连点头,“对对对!理应如此啊。”
张斐道:“可是三冗之祸,已经占据朝廷大部分财政,哪里拿得出钱来,可若对症下药,必须要精简官吏,在庆历年间,范公就想这么做,可结果又如何?”
司马光沉默半响,一手重重地拍在桌上。
张斐又道:“正是因为主要问题没有解决,所以不管这法怎么变,都会出现各种问题。原因很简单,朝廷没钱,但这事总得让人来做,那就只能让百姓免费服役。”
司马光道:“他那募役法就是先从百姓手中将钱都给收上来,然后再雇百姓服役,他这意义何在?他这是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吗?”
“不是!”
张斐摇摇头道:“可又能怎么办呢?财政问题无法解决,剥削百姓的情况也必然也是与日俱增,就是阻止王学士变法,这情况未必比执行募役法要好。
除非司马学士能够向官家保证,能够一举解决三冗问题,那我也愿为司马学士身先士卒,倾尽全力。”
司马光沉默了。
这募役法,到底还只是让官户每年都出了那么一小笔钱,若精简官吏,那就是直接断人家生路。
王安石这么勐,都不敢这么做,他司马光又能做得了?
在来之前,司马光是愤怒,但是跟张斐聊过之后,他则是感到沮丧。
他的节流理念就是要精简官吏,然后减少税赋,但他也知道,他现在做不到。
问题就好像变得无解了。
张斐瞧了他一眼,“若真想制止恶政,只能是给予百姓保护,否则的话,也许募役法伤民,但差役法是肯定伤民。”
司马光道:“法制之法?”
张斐点点头道:“还包括司法改革,官府一方面负责收税,但另一方面负责司法,他会判自己有罪吗?
若是司马学士真的有心为民,就应该给予行动支持,用司法去捍卫百姓的权益,而非是沉迷于与王学士打嘴仗,那毫无意义。”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司马光双目一睁,不错,不错,这官家虽然采纳王介甫的建议,但也将司法改革交予我,不就是希望我用司法去制衡王介甫么?我也真是湖涂,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可想着,他又抑郁了,“这司法改革事关重大,得徐徐渐渐,不宜操之过急,可他王介甫是一法接着一法,均输法都还未执行,这里又出募役法,我这哪里跟得上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王安石太快了。
司马光连尾灯都见不着。
张斐呵呵道:“不急不急,王学士也只是刚刚颁布,离执行还有些时日,我认为时日还是非常充足的。”
“以王介甫的性子,他不会留太多时日给老夫。”
想到这事,司马光也坐不安了,“行了,行了,我先走了。”
便是急急往门外走去。
“我送司马学士。”
送至门前,张斐又道:“司马学士,要不要我派马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
司马光摆摆手,“也不急于这一刻。”
这春暖之际,他可不喜坐马车。
如无意外,这老头应该是跑去找富弼了。张斐一笑,刚转过身来,忽见那边墙角藏着一道鬼祟的身影。
不是王安石是谁。
张斐顿时是哭笑不得,这两老头是在躲猫猫吗?
将王安石迎入堂内。
王安石呵笑问道:“司马老头是来向你诉苦的,还是来向你询问对策,或者找你撒气的。”
张斐当即就乐了,“全中。”
王安石哈哈一笑,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回应他的?”
张斐道:“我建议司马学士赶紧完成司法改革,来制衡王学士。”
“如我预计的一样。”
王安石是得意洋洋道。
张斐纳闷道:“王学士似乎一点也不担忧。”
王安石笑道:“我王安石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怕谁也不会怕司法。”
张斐笑着点点头,但心里却知道,王安石不怕,不是说司法真的对他没有阻碍,而是他笃定法制之法就不可能成功。
要是那些人愿意接受法制之法,就更愿意接受他的新政。
“那不知王学士大驾光临,是有何吩咐?”张斐又好奇道。
之前他跟王安石都已经谈过,他对募役法没有太好的建议。
王安石笑呵呵道:“听闻你最近了买了一间大宅子。”
张斐神色一变,赶紧解释道:“贷款买得。”
“那一定很缺钱吧?”
“能不缺吗。”
张斐哭诉道:“王学士有所不知,这一间宅子可是掏光了我家六口人的钱袋啊!”
王安石错愕道:“你家有六口人?”
张斐嘴角抽搐了下,“我的两位夫人,那边我岳父大人和大哥大嫂,这不刚好六口吗?”
瞧不起谁呢,过个几年,我家人口就要超过你。
王安石哪里会信,你小子在我面前哭穷?但他也未点破,反而是顺着张斐的话道:“那正好,我就是来给你送钱的。”
张斐惊喜道:“送钱?莫不是找我打官司?”
王安石道:“你那事务所是凭打官司挣钱吗?”
“呃...也能挣点。”
“最主要得挣钱手段?”
“计税。”
张斐讪讪笑道。
王安石道:“你应该清楚我的募役法是重新划分百姓的等级,以此来规定他们所要缴纳的免役税。”
张斐点点头,似乎已经猜到王安石找他的目的。
王安石道:“你可以提供这方面的服务,若官府划分不公,百姓也可通过你事务所进行上诉。”
张斐笑道:“王学士哪是给我送钱来的,是想我当这监工啊!”
王安石笑道:“当时你收车牌费的时候,我是一直盯着的,法援署的成立是至关重要,这可避免有人借机生事。”
张斐道:“可我也只能帮着王学士盯着这开封府,别的地方怎么办?”
王安石感慨一声,“唉...凡事开头难,若依法而行,并无祸事,那若其它的地方出事,就不是法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可见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治国先治吏,而他则是跳过这一步,他也知道这是一个隐患,但他没有办法,他一时半会根本就治不了,故此他必须要借助张斐的能力来帮助他。
张斐点点头:“王学士请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王安石笑道:“若有麻烦,可直接来找我。”
张斐呵呵笑道:“这点小事,我若都搞不定,那我也不值得王学士亲自上门,王学士还是省点力,处理好自己的麻烦吧。呵呵。”
“你这臭小子。”
王安石笑骂一声,但对张斐的信任又增添一分。
虽然在报纸上,他在张斐手里吃了几次大亏,但是在关键问题上,张斐从不拒绝他的要求。
王安石走后,许止倩和高文茵立刻走了出来。
“张三,你可真是有本事,这一出事,王叔父和司马叔父竟然都立刻跑来找你。”
许止倩不敢置信地看着张斐。
张斐苦笑道:“这免费的劳力,谁不想用啊。”
“你这免费劳力,可有不少人抢着干。”许止倩抿唇一笑,又道:“不过他们在朝中争得不可开交,你怎能同时帮助两边。”
“嘿嘿,哥哥最擅长的就是左右逢源!”
说话时,张斐悄悄伸出两只大手,将二女搂在怀里,惹得二女一阵嗔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