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不一定在厨房?
李奇先是愣了下,旋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赵菁燕点了下头,道:“我在搬去赵明诚家附近后,仔细观察过四周的地形,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赵明诚家中的厨房后面相邻的是一条狭隘的巷子,而熬药的灶台就是在窗户下面的,我目前还不知道李清照当时是否离开过这厨房,如果她曾离开过,就有可能让人有机可乘,从窗外往药罐里面下毒。
李奇眉头紧锁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还真有这个可能,因为当时李清照和李元香都曾出去过。”
“是吗?”
李奇嗯了一声,然后将李清照的供词跟赵菁燕说了一遍。
赵菁燕沉吟片刻,道:“我们假设这个凶手真的存在的话,那么张好来的就太巧了,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这张好也有不小的嫌疑。”
“可能还不止。”李奇摇摇头道。
赵菁燕道:“什么意思?”
李奇道:“根据李清照所言,她是受到一个樵夫的指引,才找到那山茄花的,可惜她当时并未看清那樵夫的容貌,我也曾派人去调查过,但是兀自没有那樵夫的下落,于是我今日就与怪十娘去到了李清照说的那片有山茄花的山坳,在那里我发现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曾近有人在那里种植过山茄花。”
赵菁燕面色一惊道:“此话当真?”
李奇耸耸肩道:“我是没有这本事,但是怪十娘根据那里的土质,非常肯定曾近一定有人在那里种植过山茄花,只不过时隔久远,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
赵菁燕若有所思道:“如此看来,这事越来越像是一个阴谋了。”
李奇点头道:“李清照对杭州地势并不熟悉,她若要去找山茄花,肯定是无头苍蝇乱撞,她前去那片地区,初衷也只不过想去碰碰运气。如果那樵夫是有预谋的话,那么就能说明一个问题。”
赵菁燕道:“凶手提前知道李清照那天会去那里。”
李奇道:“不错,而事先李清照只告诉了两个人,一个是李元香,一个是刘琴。”
赵菁燕道:“那么这二人也有不小的嫌疑。”
李奇道:“李元香我认识,她一直都是李清照身边的贴身丫鬟,当初也跟着李清照留在了开封。我想她的可能性不大,关键就是这刘琴。”
赵菁燕道:“这刘琴我也调查过。她是赵明诚在莱州的时候,收的小妾,从那之后,就一直跟在赵明诚身边。”
李奇道:“可是刘琴、张好似乎都没有谋杀赵明诚的动机,刘琴这人我还不太了解,还得调查,但是张好的话,据说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乐意助人。左邻右舍都受过她不少恩惠,而赵明诚初到杭州,在这之前两人从未有过交集,更加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如果说是为了钱,被人收买的话,那也说不通。因为她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且年纪这么大了,就算给她再多的钱,她又能如何,试问她有什么理由,去毒害赵明诚。”
赵菁燕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张好的丈夫、儿子都非正常死亡。”
李奇道:“这个我也知道了,据说是因为船沉而死,不过鲜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好也很少跟人提起,这事我已经叫人去调查了。还有一点,如果在有凶手存在的前提下,那么这二人最多也只能说是帮凶。因为在李清照熬药的期间,刘琴一直在卧床休息,而张好也从未进过厨房,那么下毒之人肯定是另有其人。”
赵菁燕眉头紧锁,沉吟半响,道:“如果能够确定这二人一定是帮凶的话,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揪出下毒的人来,但问题是,她们二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害赵明诚,张好与赵明诚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李奇道:“这也是我非常好奇的地方,难道我们错漏了什么?”
“你指的是雷家?”
李奇道:“整件事都是围绕着他们几人,我们也只掌握了这么些线索,不管是与不是,也只能从他们查起。”
赵菁燕道:“我为了试探雷老实,曾让人去过雷家药铺,可是得到来的信息,就是这雷老实如外界所言,人如其名,非常的老实,而赵明诚与他又没有深仇大恨,我实在是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去毒害赵明诚。”
李奇道:“那他的女婿呢?”
“你也注意到这人呢?”
“与这案件有关的就这么几个人,任何人都很难让我不去留意。”
赵菁燕道:“我也打听过此人,表面上看,并没有任何疑点,他与赵明诚同样没有任何交集,而且据西城的一些百姓所言,雷鸣非常爱他的妻子,每每外出回来,几乎都在家陪他妻子,而且为人豪爽,都快将他说是万里挑一好男人了。”
“可是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啊,这雷鸣越是出色,就越让人怀疑,而且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奇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有足够理由查下去。”
赵菁燕道:“你打算怎么查?”
李奇思索片刻,道:“看来目前也只能从她们几个背后的故事着手了,希望能够得到一些蛛丝马迹,我明日去找李清照,看看能否得知更多关于刘琴的信息。哦,你今晚上就住在这里吧。”
赵菁燕点了下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哦,你明天还得让柜上支一百贯还给我。”
李奇愣了愣,道:“一百贯?我何时欠你一百贯呢?”
赵菁燕道:“我买下那宅院可是全是为了帮你查案,这钱怎么也轮不到我出吧。”
暴汗!用得着这么斤斤计较吗?李奇道:“可你前面说这不是帮我呀。”
赵菁燕懒得废话,道:“你就说还不还吧。”
“你这是威胁我啊!”
“我只知道,如果你是我,你同样会这么做的。”
这娘们真是可恶,知道我如今有求于她,她就狮子大开口。李奇郁闷道:“就那小宅院,还用得着一百贯?”
赵菁燕哼道:“你以为如今的杭州还是几年前的杭州呀,给你这么一弄。如今杭州城的地价贵的很,若非刚刚那里死了人,而那姓贾的又急于脱手,一百贯还买不到了。”
“真的假的?”
“你若不信,我可以拿合约给你看。”
“算了,我相信你,一百贯就一百贯吧。但是这宅院---。”
“就当是我的酬劳。”
“靠之!”
翌日,天还是蒙蒙亮。李奇来到对面的庭院,想问一下赵菁燕要不要跟他一起去见李清照,哪知道院内早已经是人去楼空,昨晚他命人拿给赵菁燕的那一件罗裙,如今是叠的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
“就算你不想去,也不用不辞而别吧。”
李奇无奈的摇摇头,叫上酒鬼出门去了。
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来到了羁押李清照的水榭。比起第一次来,这一次可要热闹一些了,因为有秦夫人和李师师在,可是她们三个不是在聊天,也不是在玩乐,而是在帮助赵明诚,尽快将那本金石录完成。
“咦?你怎么来了?”
对于李奇的突然到来。三女皆是一愣。
李奇点点头,开门见山道:“夫人,师师姑娘,你们先出去一下,我点事要询问清照姐姐,这可是公事。不能通融的。”
秦夫人刚想询问,哪知这话都没有出口,就被李奇给堵了回来,好生郁闷。
李清照放下笔来,向王、李二女道:“二位妹妹,你们就先去歇息一会吧。”
“是。”
秦夫人、李师师忧心忡忡的瞧了李奇一眼,然后出去了。
“请坐。”
李奇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清照姐姐,我今日来,是想询问你关于刘琴的事。”
李清照惊讶道:“这---这与刘琴又有什么关系?”
李奇笑道:“我只是按例询问下而已。”
李清照将信将疑的瞧了眼李奇,道:“刘琴以前是一名歌妓,后来我夫君在莱州任知府时,纳她为妾侍,她一直与我夫君的非常要好。”
李奇道:“可是我听说,赵明诚在你们成婚后的十几年,从未纳妾,为何一到莱州,就纳刘琴为妾?”
李清照双目变得有些黯淡,沉默不语。
李奇道:“清照姐姐,我这么说别无他意,只是想了解更多与案情有关的资料。”
“我知道。”李清照点点头,道:“这---这是因为我并未为赵家生得一儿半女。”
果然是这样。李奇暗叹一声,道:“可是清照姐姐,赵明诚纳妾,你一定是非常不高兴吧。”
李清照点了下头。
李奇道:“那你可有为此与刘琴发生矛盾?”
李清照摇头道:“我自己不争气,愧对夫君,夫君他想要生儿育女,这很正常,我---我虽然不高兴,但是我也能够理解他,所以,我自始至终都没有为难过刘琴她们。”
当下医学可没有后世发达,而且又是男权社会,所以没有子嗣,一般都是怪罪女方,除非男方是太监,否则绝不会怪男方的。
在这年头,但凡生不出小孩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一类残废人,她们要经受很多的压力,总而言之,就是这日子不好过。
赵明诚还算是好的了,并没有因为明言责怪李清照,但是你说他心中一点也不介怀吧,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赵明诚中年纳妾,也很好的说明了何谓七年之痒,但是从事实来看,应该还是赵明诚没有生养,因为刘琴她们跟在赵明诚身边这么久,肚子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奇道:“那赵明诚待刘琴如何?”
“夫君非常疼爱她。”
李清照说的很简单,她似乎不想对这方面做过多的述说,可想而知,青州十年过后,她与赵明诚的关系就已经出现了裂痕,再加上赵明诚三番两次的逃跑。这也让他们夫妻间的关系跌倒了冰点,但是这对李清照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毕竟这多给了她犯案的一个动机。
李奇明知李清照不愿多说,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记得当时赵明诚南下时,并不能带太多人一起。而他刚开始是想带你一块走的,只不过你临时反悔了。那么这刘琴又是何时来到杭州的。”
要知道当时赵佶可是要逃跑,讲究的是一个快,他自己连皇后都没有带走,怎么可能允许他人带太多人,即便是白时中、蔡京他们也就是带上两三个至亲跟着赵佶一块南下,但是他们有权力在手,还是安排人偷偷将自己的亲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李清照道:“由于当时太上皇叮嘱过,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此事,故此夫君当时也没有打算将这事告诉刘琴她们。可是在当晚上船之际,刘琴突然追了过来,正好我当时不准备离开了,于是刘琴就代替我与夫君一块南下了。”
在宋朝,侍妾其实跟丫鬟差不多,都可以当成货物买卖,这大难临头。赵明诚自然不会去在乎她们,能留下一些钱财给她们,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相信多半人连钱都不会留。
李奇道:“那是谁将此事告诉刘琴的呢?”
李清照摇摇头道:“这也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哪里还会想那些。”
李奇道:“那赵明诚其它的侍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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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道:“夫君一共有三位侍妾。除了刘琴以外,还有两位一直跟着我留在开封,后来我叫她们与我一块来杭州与夫君团聚,可是她们都不愿意。”
李奇道:“为什么?”
李清照道:“因为她们两个都觉得既然夫君当初已经抛弃了她们,那么她们也没有义务与夫君共患难。”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赵明诚是赵桓的人,赵楷即位后。脑子没有摔坏的都知道,赵明诚是不可能翻身了,没有受到牵连就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基于墙倒众人推的定律,那两个侍妾在这时候要与赵明诚划清关系,是非常正常的,要知道赵明诚也已经不是第一次抛弃她们了。
李奇微微眯着眼,心想,虽说刘琴是唯一一个跟着赵明诚南下的,但那都是因为清照姐姐临时退出,她才有机会补上,并非赵明诚主动要求带她走的,如果她心里记恨赵明诚,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从她当时能够发现赵明诚要离开,可见此人是非常有心计的。
李清照见李奇沉吟不语,忧虑道:“李奇,是不是刘琴出事呢?”
李奇摇摇头道:“没有,我说了,我就是例行公事来询问一番。”说着她又苦笑一声,道:“清照姐姐,你现在都自顾不暇,还惦记别人作甚,照顾好你自己再说吧。”
李清照只是轻轻一笑,没有答话,但是笑得却有些凄凉。
李奇又与李清照随便聊了几句,然后就从房里走了出来,随即又去到了后屋。秦夫人见李奇来了,急忙迎上去道:“李奇,你可查到证据为姐姐翻案?”
李奇很是直白道:“夫人,你认为以你的性格,我会将这事告诉你吗?师师姑娘,你也别这么看着我,基于夫人在,我也不能告诉你。”
秦夫人保证道:“我绝不会乱说的。”
“但是你会瞎担心呀,我以前就是上个茅房,你都得嘱咐我十八遍。”
李师师惊讶道:“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么。”
秦夫人跺脚急道:“师师,你别听他瞎说。”
李奇呵呵笑了笑,道:“就当我瞎说的吧。不过夫人,有件事你是不是忘了做了。”
秦夫人错愕道:“什么事?”
李奇道:“你与赵明诚也算是相识已久,可是你来杭州也有些日子了,似乎还未去拜祭过他,这你未免也太失礼了吧。”
秦夫人道:“我是想去拜祭赵小相公,但是你没有说,我若擅自决定,万一坏了你的事,你又得怨我。”
“借口!绝对的借口!你会担心我怨你?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非常的怨你了吗?”
“你---。”
“好了,好了,说正事。”李奇见秦夫人快要爆发了,赶紧打住,又一本正经道:“本人是一个非常懂礼数的人,你们去拜祭赵明诚,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怎么会怪你们,明日你们就去一趟吧。其实我与赵明诚也算是共事过,按理来说,我也应该去,可惜我暂时有些不便,这样吧,我就派刘云熙做我的代表,替我走一趟吧。”
李师师笑道:“好像不仅仅是拜祭这么简单。”
“那也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
第二日,秦夫人、李师师、刘云熙三人就一块去拜祭赵明诚了。
而李奇则是待在醉仙山庄等消息,可是没有等到秦夫人她们,倒是等来了南博屠。
李奇来到下面的藏书阁,向南博屠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南博屠道:“大人,小人已经查到张好的丈夫、儿子是如何死的呢?”
李奇道:“哦?快说。”
南博屠道:“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当年那轰动一时的沉船事件?”
李奇想了想,摇头道:“哪一次?”
这都不知道?南博屠嘀咕了一句,解释道:“就是当时苏州应奉局的人,在杭州发现了一颗参天大树,准备将这棵树运往开封,可是这棵树实在是太大了,很难从陆地上运送到开封。当时掌管苏州应奉局的朱勔,不顾很多人的反对,强行命人将这可参天大树放在一艘大船上,准备从水路运送到汴梁去,可是还没有走到一半,船就沉了,船上数百人无一生还。”
“我记起了,是有这么回事。”李奇点点头,突然道:“难道张好的丈夫和儿子都是死于这一次事件。”
南博屠点头道:“原来这张好的丈夫本是一个工匠,当初朝廷在江南大肆搜寻奇花异石时,张好的丈夫和她的两个儿子也都被朝廷招去为太上皇搬运石头,不幸的是,这一次他们三父子都在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