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几步,蔡攸等人就进入到了内阁,里面的装饰摆设和外面大相径庭,不见了刻意的富丽,仅仅是几副座椅和几只盆景,墙上随意挂着的几幅山水画,虽然简陋,却处处透露着清淡雅致,有一种清丽脱俗的美感,想必这里的主人定是淡泊名利之人。
“叮…叮…咚…叮…”
阵阵古琴之音随即响起,如泉水叮咚,又似小桥流水,细细的、暖暖的,直润心肺。正可谓‘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盘坐在榻上,正在轻抚着面前的古琴。绝妙的音符从那纤纤玉指中相继跳出,众人皆是沉醉在那如九天仙音般的琴声之中,蔡攸惊奇的现,原先那暴躁的情绪竟然平复了许多。
片刻之后,一曲终了,但是众人依然如痴如醉。白衣女子和衣而起,翩翩走向蔡攸等人,道了个万福,说道:“贱妾见过诸位公子!”那声音低细哀怨,如泣如诉,好似那飘飘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蔡攸看到马湘兰后,顿时眼前一亮,不禁啧啧赞叹。她不施烟粉,不著环佩,却是美丽出天然:脸似桃花放蕊,身如细柳迎风,眉似春山带雨,眼如秋水含情,眉蹙目转,顿时满室生辉,果不其然是一代佳人!蔡攸扭头一看,赵恒早已没了魂魄,直愣愣地盯着马湘兰看,而高衙内更是不堪,口水大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
马湘兰说道:“不知大名鼎鼎的‘东京三少’来到此地所谓何事啊?”
蔡攸心细如尘,自然能听出其中的不屑之意,正欲言语,却见高衙内嬉皮笑脸道:“马小姐,今日我们前来是要人来了!”
马湘兰似笑非笑道:“哦?敢问高衙内,刚刚是谁要砸了烟雨楼呢?”说完,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高衙内。
高衙内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立马躲在赵恒背后,支支唔唔道:“这…这是我一时兴起胡言乱语,马小姐切勿…切勿当真!”
只见马湘兰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短剑,剑名‘秋水’,寒意凛冽,甚是逼人。
高衙内顿时脸色剧变。干笑一声:“啊!我突然想起有要事要办。所以先行告辞了!”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出门去。
蔡攸不禁好笑:“你要是有要事要办。母猪保准也会上树!”不过。有一点蔡攸很是好奇。高衙内平时作威作福。为何会如此惧怕一个青楼女子?知道后来才知道其中缘由。马湘兰初来烟雨楼时。就被高衙内盯上了。整日像只苍蝇似地围在马湘兰身旁。还不时地出言轻薄。这让马湘兰十分厌恶。却是毫无无办法。只好忍让一时。却没想到高衙内更是得寸进尺。竟然要霸王硬上弓。马湘兰乃是一介清倌。怎会屈从?一怒之下。就出银针射向高衙内。那针上喂着特制毒药。使高衙内日后不得再近女色。这可比杀了高衙内还难受。在高衙内苦苦哀求下。马湘兰才给了他解药。所以高衙内见了马湘兰。就像老鼠见了猫般惧怕。
马湘兰地眼光飘向蔡攸。说道:“蔡公子今日要是来吟诗作对。贱妾自会尽心。若是别有他事。就恕贱妾不能奉陪了!”
蔡攸一拱手。说道:“既然这样。在下也就开门见山了!想必姑娘刚刚也听见了。我是特意来赎回红莲地。我亏欠她太多了!”
马湘兰轻哼一声。道:“这可不凑巧。我刚刚把红莲妹妹收为贴身丫环。”
赵恒插嘴道:“你说你用了多少银子。我们定当双倍。不。是五倍奉还!”
马湘兰白了赵恒一眼,说道:“有些时候,银子也不是万能的!红莲妹妹既是我买的,便是属于我的,任你给我多少银子我也不会卖于你!”
蔡攸早已忍耐不住了,语气不善道:“我本以为姑娘乃是明理之人,却是大错特错!红莲乃是活人,岂能与物品相比?”
马湘兰反驳道:“蔡公子既然知道,为何当初会把红莲妹妹卖进青楼呢!万一今日买她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想想红莲以后会过怎么样的日子!”
“这……”
蔡攸顿时哑口无言,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浪荡公子了吧。于是叹了口气,道:“姑娘所言甚是!但是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是诚心悔过,以后必定会真心对待红莲,不会再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马湘兰分毫不让:“知人知面不知心!蔡公子早已名声在外,叫贱妾如何相信呢?”
“这马湘兰还真是软硬不吃,比起那铜豌豆也不遑多让!”
蔡攸暗叹之余,也在思量对策,看是否会有转机。
马湘兰轻叹道:“蔡公子既能夺得‘上元状元’,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想必也懂得圣贤之理。我与红莲妹妹相处时日虽短,却一见如故,情同姐妹!红莲妹妹命途凄苦,你就好心放过她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蔡攸突然心生一计,说道:“马姑娘可是为红莲的日后做打算?”
马湘兰点点头。
蔡攸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才,敢问姑娘对一个女子来说,什么事是最为重要的!”
“当然是名节和清誉!”
蔡攸摇摇头,说道:“对一个女子来说,名节和清誉固然要紧,却不是最重要的!在我看来,最为重要的乃是幸福!”
马湘兰有些茫然,喃喃道:“幸福?那是……”
蔡攸接着说道:“所谓幸福,就是能拥有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有一个孝顺自己的子女,除此之外,像那些钱财和声誉之类的,只是过眼烟云,根本不足称之为幸福。”
马湘兰从没听过此等新奇的言论,一时愣在那里,不过细细品味之后,却能悟出人生的些许真谛,不禁眼前一亮,看着蔡攸的眼中也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有门!看来这套‘幸福论’还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蔡攸打算趁热打铁:“对于红莲来说,她的贞操已经被我所得,所以她的幸福至少有一半是掌握在我的手中。姑娘你能给红莲的,只能是一时的安宁,却不能给她一辈子的幸福,而我却能,孰轻孰重?我想马姑娘自然清楚。”
马湘兰的秀眉顿时拧在一起,可见她正在作最后的挣扎。
蔡攸也不打扰马湘兰,毕竟自己的言论出自于21世纪,马湘兰一时消化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马湘兰终于开口道:“你所言也有些道理,我的确给不了红莲真正的幸福,可是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蔡攸一拍胸脯,信心满满道:“我会用日后的切实行动来证明!”
马湘兰仿佛也下了决心,一字一句道:“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蔡攸大喜道:“姑娘请说,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马湘兰盯着蔡攸,缓缓说道:“我要纹银1ooo两作为赎金!”
赵恒怪叫一声:“1ooo两?你可真会趁火打劫!这足够买上百个女人了!”
蔡攸却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一张1ooo两的银票放到桌上,笑道:“多谢姑娘成全,花区区一千两,就能买回一副后悔药,赎回一份罪过,在下真是占大便宜了!”
马湘兰看着眼前的银票,面不改色得说道:“第二个条件是红莲的卖身契必须有我保管!”
蔡攸点点头,说道:“没问题!一切全凭姑娘处置。”
马湘兰看着蔡攸那真诚的目光,心中惊异万分:“他真的是蔡攸吗?他真的是那个无恶不作的浪荡公子吗?”
蔡攸说道:“现在在下可否与红莲相见呢?”
马湘兰轻叹一声,道:“请蔡公子稍后。”然后朝里间呼喊道:“翠儿,把你红莲姐姐请出来,蔡公子要迎她回去!”
片刻后,只见一个绿衣小婢搀扶着一个红衣女子走了出来,想必那红衣女子就是红莲,红莲身材较矮,杏核眼,新月眉,樱桃嘴,搭配上那秀气的鼻子,容貌虽不及马湘兰。但是甚是可爱。一身鲜红的衣裙紧紧包裹着那略显单薄的身子,依然可见那趋于成熟的轮廓。只是那原本灵动的大眼中此刻却写满了惊慌与无助。
马湘兰轻挪莲足,走到红莲身边,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妹子,今日你就与蔡公子回去吧!”
红莲偷眼瞅了瞅蔡攸,小声说道:“姐姐!我不敢,我怕!”
蔡攸上前一步,真诚地说道:“红莲姑娘,我知道以前我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此刻你也肯定恨透了我。可是人的一生中,难免会做一些糊涂事,我只是想好好弥补一下我过去的错失,我们可以先尝试着生活一段时间。你大可放心,在这段时间内我一定不会逾越男女之礼,如果到时候姑娘仍然不肯原谅我,我定然会把你安全送回到马姑娘身边。你看如何?”
红莲依然是忐忑不安,小手紧紧抓着马湘兰的衣襟,说道:“姐姐,可…可是…”
马湘兰说道:“妹子。你就别可是了!今日姐姐替你做主了,准许蔡公子把你带走!”
说完后,扭头对着蔡攸定定说道:“今日我暂且信你,如若他日红莲妹子受到半分委屈,我定然会将你斩于剑下!”
只见一道青光闪过,那秋水剑瞬间没入墙角的木桓之中,空中依然可见阵阵残影,虽值初春,却如寒冬突至,寒意直入骨髓。
赵恒吐吐舌头,拉拉蔡攸衣角,耳语道:“蔡少你可要三思啊!事关性命,切不可随意。”
蔡攸微微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我再次辜负红莲,不消马姑娘出手,在下自会奉上项上人头!”
马湘兰深深地注视着蔡攸,说道:“希望你能恪守你的诺言!”
……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红莲安置到了马车上,蔡攸擦拭着脑门上的热汗,感慨万千。想到还得开导红莲的时候,蔡攸的额头直冒黑线,本来还想靠着蔡京这把大伞过几天舒服日子的,却没想到烂事一件接着一件,真可谓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在烟雨楼上,正有一双妙目紧紧盯着蔡攸的一举一动。
马湘兰自言自语道:“他已经彻底和以前不同了,变得竟然有些不可思议!希望红莲妹子会得到幸福吧。”说罢,她的目光渐渐飘向了远方,半晌轻道:“幸福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吗?那我的幸福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