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官道,就是一条长长的土路。为方便运输等一系列的正常活动,官府出资修建的路。官道之上,来往的人不少,每天怎么也有个十个八个,大多都是送信的官兵或者出差的衙役。
京兆城的附近有几条官道,每个城市的附近都会有几条这样的官道。
天气很好,天很蓝、太阳很耀眼,炎热的依旧像是个蒸笼,黄土的官道像是一条刚从泥巴里爬出来的大蛇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
这条大蛇的旁边有一排的参天大树,这下子蛇又像是退了磷,被树的阴影遮掩的一块一块的真难看。
拐弯之处,一处草棚旁挂着一个幌子,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字:“茶”。
这位置实在不咋地,要说这是犯了风水学上的大忌,这是在反弓之处建的草棚子,正好犯了反弓。所谓风水并不是空穴来风,比如这反弓之处,正好在弯道的旁边,一个刹车没刹住,不就连人带车进屋了?
但是,奇就奇在,这小小的茶棚里竟然挤满了人!
形形色色的人,三教九流。马车夫拉起了裤腿露出了腿毛,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在这跟人吹牛儿。
小兰儿是跑堂的小伙计,她一身男子的打扮,拎着个茶壶来来回回的在客人之间穿梭。这草棚子里不大,只容得下四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放了四张长椅,奇就奇在几乎每把椅子上都坐了两三个人,或是嚼着花生米,或是吹牛唠家常。
只听一个对另一个说:“我们家在东城呢,自从上回吃过他们家这水煮花生我就欲罢不能,只要得了空就来吃,别看远,吃的可就是这口!”
另一个老兄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不,就是太远,我家在西城呢,走到这要大半日,但就是忘不掉这花生的味道啊,你说,他们家的老板怎么不在城里开一家店呢?”
“就是就是……”
周晓晓轻轻的放下了门帘,外面客人说的话她都听到啦!周晓晓不免有几分得意,抱着手中的孩子绕了过去。
小兰儿娘正站在大锅的前面煮花生,她时不时的用打铁勺去搅一搅锅中的水煮花生。锅里的水黑乎乎的,怎么看怎么别扭。小兰儿娘偶尔从锅里翻上一条蜈蚣,慌得连忙用勺子将蜈蚣塞下去,生怕被客人看到。
“放心,厨房重地谁都不让他们进来!”周晓晓抱着孩子过来。
兰儿的娘笑了笑,放下勺子用围裙擦了擦手中的水珠,笑着说道:“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娘四个可是要饿死了。快来,我抱抱宝宝,这几日不见都想死我了!对了,你家里怎么样啊?”
周晓晓不禁的皱了皱眉头,这句话捅到了心窝子里,真讨厌。她不多说,接过了勺子搅合着里面的花生。
“外面的这些人都盼望着咱们能在城里开家店呢!”小兰儿的娘一面抱着孩子一面笑着说道。
周晓晓微微一笑,仿佛小兰儿娘是她的老妈子一样。
“也好,这一回我下山时看了一家店都快黄了,咱们盘过来刚好。就凭着咱们的秘方,在京兆一定会火!”周晓晓说道。
小兰儿娘笑了笑,不过眉宇间有点忧郁,这事儿是不是有点缺德?
“银子我包里有!去拿吧,你今儿就去把它盘下来!”周晓晓说。
兰儿的娘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扯开了周晓晓放在桌子上的包袱,五十两的银坨子一下子就露在她的眼前。
“啊……这么多,你从哪儿弄的?”兰儿的娘看着银子惊呼了出来。
周晓晓放下勺子,淡淡的说道:“娘家给的,一会我告诉你那家店的位置,你去盘下来,速度要快,不然,他们家就卖给别人了。”
兰儿的娘下了山,她头一回来京兆城自然有些紧张。再此之前,她是老实巴交的族长夫人,享受着村民送的礼物。
如今,她像是个乡下婆子,穿的土气更加的自卑。要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自己穿的破破烂烂,在人前情不自禁的会矮半截。
兰儿的娘有点害怕不说,还有点埋怨周晓晓。既然她已经打听好了盘铺子的事儿,自己来不就完了吗,还至于让她下来一趟。
这股埋怨没多久就忘了,因为兰儿的娘还没有找到周晓晓说的那个地方。打听来打听去,打听了四五个人,兰儿的娘按照路人说的路线,左转右转、右转左转的,还真找到了。
这是一间在巷子里开设的茶馆,不大,有个木头搭的台阶与小平台,平台上摆着两张桌子,屋子里也有几张。屋顶上铺着枯黄的稻草,隐约的看不太清楚好像还有个鸟巢。稻草的下方便是牌匾,牌匾上写着四个工整的大字:“悦来茶馆”。
看着还像样,就是破旧点,兰儿的娘心里想。她直接走上了台阶,瞧见了里面的破旧的桌子。
这时,周唐氏笑着迎了出来。正是午后,方芳去休息了,也正好到了客人稀少的时候,周唐氏正要纳鞋底忽见来了客,便连忙放下东西迎了出来。
“客官,您来点什么?”周唐氏笑着说道。
兰儿的娘一看是个老太太,自卑感一下子当然全无。
“我……我来喝杯茶……”兰儿的娘说。
周唐氏很热情,按照兰儿娘的吩咐端来了最便宜的茶。大正午的,闲来无事,周唐氏坐在兰儿的娘的附近,兰儿的娘偷偷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老人家,你们这个店的生意如何?”兰儿的娘问。
周唐氏一面纳鞋底,一面笑了笑,说道:“还行,还能维持。”
兰儿的娘点了点头,这才开门见山的说:“你们这要盘出去吧?”
周唐氏一听,不觉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了兰儿的娘一眼,她重新审视了一遍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农村妇女,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的主啊。
“是,是要盘。”周唐氏说。
“多少银子?”兰儿的娘问。
“五十两。”周唐氏说。
“便宜点?”兰儿的娘讨价还价。
“一个大子儿都不能少!”周唐氏说。
“好,就五十两!”兰儿的娘说。
周唐氏一愣,这也太痛快,痛快的她简直难以接受。
(买与卖的心情大不相同。)
兰儿的娘带着现银,一大块银子。周唐氏便带着她寻了个中人,双方签字画押,银子交到周唐氏的手中,方芳回家拿来了文书,就这样,开了大半年的茶馆兑出去了。
周唐氏拿着银子,有些怅然若失。就这样卖了?兰儿的娘幸福的走了,周唐氏悲切的回到了店里。
约好后天收房,明儿他们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走,桌子、椅子、碗架子都要给人家留下。合着净身出户还有点不舒服。
五十两的银子回乡下去,当初她从乡下来的时候就带来五十两,眼下绕了一个弯子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又回来了。
可她难受!
这小茶馆、这小破桌子、这小破椅子,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如今却要硬生生的分离,这是一种撕裂,一种硬生生的撕裂。
周唐氏看着小屋子,抹掉了眼泪。
于此同时,小柔将赵姨娘的衣柜全都翻开了,衣服、帕子的扔了一床。赵姨娘坐在桌旁,冷眼看着小柔在翻东西。
“奇怪了,我那天明明放在箱子里的!”小柔一面找一面低声说道。
赵姨娘低声骂道:“明明锁着,怎么就丢了?是不是你没看住,谁跑进来了。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
小柔也着急了,五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这种富贵人家虽然不多,但是,这笔银子可以做很多事情。
“不能是偷,柜子都锁着,是我亲自锁的,有谱!”小柔说。
赵姨娘不满意的瞥了小柔的背影一眼,将后面那些不中听的话咽了回去。这五十两银子,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周多多经过赵姨娘的窗下时听到了他们家丢了五十两的银子,不禁的微微一笑,鄙夷的看了窗子一眼,随后,便像是一阵风一样的飘走了。
悦来茶馆重新开张,周唐氏没有亲自到场。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很足,当然,炎热不可避免。
但是,人们冲入悦来茶馆的热情却丝毫没有递减。都是老主顾,一听说他们家终于在城里开了店,急匆匆的都来了。
秘方熬制的水煮花生无限量供应,十个大子儿一两。另外供应酸梅汤,冰凉凉的,一直用井水镇着,也是用奇怪的秘方熬制出来的,跟水煮花生一样,只要你喝过一碗这一辈子都像是被勾魂一样的始终忘不了。
这是周晓晓发财的本事,未来她成就富可敌国的霸业全靠着现在一个大子儿一个大子儿的攒下。
原因很简单,她家所有出售的食物中加了一种特殊的香料,只要你三天不吃,保证浑身发痒。只要你五天不吃,保证山珍海味摆在你面前都无法下箸,满脑子里都是花生跟酸梅汤,除了他们家,全京兆找不出第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