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我有什么说的必要呢,赵东阳纵横商界一辈子。小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自然有数,根本不需要我画蛇添足。
车子一路向走,我规矩的端坐着。二十来分钟后,车子在北阳市一家有名的茶餐厅前停了下来,我扶着赵东阳下了车。
走了几步,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我接起了电话。
“南歌。”于北庭的声音传来,客气而疏离,“对不起,因为我的号码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只好换了部手机。”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喊我南歌,而且他的语气很客气:“有什么事儿吗?”我故作冷静。
“有。”他顿了顿,“晚上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我现在还不知道我晚上有没有空,晚一点我再答复你可以吗?”我心里明明慌得要命,可偏偏还在逞强装作毫不在乎。
“行,那我等你答复,再见。”于北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愣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拿下了手机,赵东阳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犀利。我微微垂头,努力伪装好情绪扶着他继续往里走。
于北庭没打这通电话之前,我是下了决心要好好冷静一段时间,甚至想到了和他有分手这种可能。但他打电话来了,那么客气而疏离的请我吃晚饭时。我控制不住的就方寸大乱了,他的语气以及态度说明,他也做了某种决定。
坐在茶餐厅里,我形如嚼蜡般嚼着虾饺,一颗心象是定不住的钟摆。于北庭在等我的答复,去不去,我都得给他个答复。
茶餐厅里很热闹,我却感觉自己置身荒岛。吃了好些东西了,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来。
“南南。”赵东阳喊我。
“啊,爷爷。”我惊得呛了一下,咳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盯着我看,直到我咳得停下来,他才开口:“你为什么心神不宁?”
“没,没有啊,我在想,我刚才在会上的表现太差了……”
“你说谎。”他毫不客气的打断我。
我不敢说话了。
“你的心思但凡有一半放到工作上,你在今天的会议上也不至于哑口无言。”他很生气的丢下了手里的筷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对不起,爷爷。”我被他骂得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觉得很委屈,一边说给我时间让我慢慢学,现在又嫌我学得太慢。
“南南,我可以原谅你笨,原谅你出错。但你自己想想,你付出了多少努力?你的态度呢?”赵东阳略缓一口气,“你到现在,仍然把回到公司上班当成一份职业。你丝毫没有责任感,没有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成日里,为了你的小情小爱患得患失,斤斤计较。”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串接一串的往餐桌上掉,怕旁人笑话,我又慌忙扯纸巾擦了擦。
“哭什么?”他敲了敲桌子,“你哭什么?”
我强忍住泪水,抽噎着道:“对不起,爷爷。”
赵东阳摆了摆手,靠到椅子上,他长叹一口气:“你毕竟太年轻了。”他没再往下说。
我捏着手指,对自己这个样子也是无比的痛恨,我多么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回去。”赵东阳扶着椅子颤颤巍巍的起了身。
我赶紧也起身上前扶他。
回公司的途中,我从黑名单解除了于北庭,然后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约他晚上七点在我们常去的一家餐厅吃饭。他很快回了我短信,就一个字:好!
因为会上的尴尬和赵东阳的批评,我整个下午认认真真的看了会议相关的所有资料。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我总是盼着到下班时间,这会儿真的进入状态去研究资料时,时间过得却飞快。
“赵小姐,走吗?”温湘庭推门进了我的办公室,黑脸的小秦等在门口。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过了,想起来约了于北庭七点见面,我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起了身。
“温湘庭,我和阿北约了吃饭。”
“好。”她应道。
路上有些堵车,我到餐厅时已经七点十分了。于北庭坐在老位置,我走进去时,他侧头看着窗外的楼下。
我停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迈步走到了他身边。
“对不起,我迟到了。”我坐到他对面的座位上。
“我也才到。”他放下了手里的手机,“喝点酒吗?”
“好。”我点头。
他招手喊来服务员,像每次吃饭那样,点了我爱吃的菜,又点了一瓶红酒。服务员施施然离去,他拢起双手朝我笑了一下。
我清晰的感觉到我们的中间升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着这道屏障,我们遥遥相望。
“先吃饭,吃完再聊可以吗?”他问我。
“可以。”我答。
他便收回了视线,拿起手机专心摆弄起来,我知道他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默默的坐了一会儿,我也拿出了手机,两个人无言的各自摆弄着手机。
十来分钟后,菜开始上桌,于北庭放下了手机,我也跟着放下了手机。两个人就跟演默剧一样,无声的吃菜,无声的喝汤,无声的吃饭。
点了五菜一汤,最后,菜基本上都没怎么动。我吃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碗筷,于北庭见状,便让服务员撤了碗碟。
开了红酒,他给我倒了酒。
“阿北,你说吧。”我终究是没他沉得住气。
他晃着红酒杯,默了片刻后说:“我明天得回z市去。”
“然后呢?”我问。
“我爷爷旧疾复发,已经联系了北京那边的专家。大概后天,我就会陪我爷爷去北京。目前没有办法预计要在北京呆多长时间,所以,我得跟你说一声。”他说。
“然后呢?”我追问。
“我想了又想,觉得你说得对,我得给你一段时间来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可能这样,能更利于我们在未来的日子更好的走下去。”他又说。
我笑了一下:“阿北,你为什么不敢直接跟我说分手呢?”
“南南,你真的觉得我们之间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他抿了一口红酒。
“从北阳到北京,搭飞机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如果没有严重到分手的地步,你根本无需要这么郑重其事的跟我说你要去北京。阿北,勇敢的承认,你认真思考后,发现你真的不如你想像的那么爱我,很难吗?”我带着笑意说完这几句话。
他苦笑了一下:“我被你弄糊涂了,到底爱情是什么?南南,你觉得真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朝夕相处?时刻相伴?你需要的每一瞬间,我都能及时出现?你心中的每一个想法,我都了若指掌?南南,你能告诉我吗?”
爱情是什么?他问我爱情是什么?他竟然问我爱情是什么?所以,这么长时间来,我们在做什么呢?一场游戏一场梦吗?
“我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我盯着红酒杯发怔,“可能是一种感受吧,在我们相处的时间里,我并没有感受到来自于你的爱情。”
“那这么长时间,我给你什么感受?”他问得心平气和。
我微微皱眉,凝思:“你很努力的爱我,看起来,你全心全意。但你心里很清楚,这份全心全意是演出来的,而不是源于爱情本身的冲动。”
他呆住,晃着红酒杯的手也停下来。
我喝了一大口红酒,放下杯子里,我颤着声道:“阿北,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好。”他说。
“最初的相遇,是不是你安排好的?”我看着他的眼睛。
“不是。”他一字一句,“我问你。”
“好。”我失笑,“我们终于走到了相互审问这一步了。”
“这一次,你是不是下定了决心要跟我分手?”他问。
这回我呆住,又喝了一大口红酒,我才狠下心来:“是。”
于北庭便不再说话,我们默默的坐着,他将杯中的酒慢慢的喝完。枯坐了十几分钟后,他推开了酒杯:“你的两个保镖是不是等在楼下?”
“是。”我答。
“那我先走了。”他起了身,背对我站了片刻,他回头:“南南,我给你时间,你也给我时间。半年,可以吗?”
我固执而神经质的摇头:“不用,你如果遇到更好的人,我祝福你。”
他笑了一下:“我买单,你再坐会儿。”
“再见。”我抓紧了高脚杯,手指关节掐得发白。
他大踏步的往转角走去,不再回头。
我将杯中的红酒一口气喝完,哆嗦着手拖过一旁的酒瓶,我又倒了半杯酒。一口气将杯里的酒喝完,我才觉得心里不那么哆嗦得慌。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爱情之路会这样的不顺。
有身影在我面前停顿,我猛的抬头,温湘庭来了。她看着我,移了两步,坐到了于北庭坐过的位置。
“我们分手了。”我低声说。
“嗯。”她给我添了酒。
“是我提的分手,所以,我应该骄傲一点,对吗?”我努力的向上扬起嘴角。
“对。”她附和我。
“也只能这样了。”我笑,泪水漫过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