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离开黑塔回到房间时,墨羽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见我来了,便微笑道:“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走到桌旁,坐下,刚要拿起筷子夹东西吃,就被一条冷毛巾砸中了脑袋:“又忘了擦手,这么大人了,也不注意点!”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毛巾把手擦干净:“有你在,我还要记住这些干什么?”
“我又不能陪你一辈子!”墨羽轻声,夺过我手中的毛巾,走到远处,“怎么不能陪我一辈子,”我有些奇怪,“没什么,随口说的,你不饿啊?问那么多问题,”她自知失言,急忙岔开,我从她的脸上读出了些许落寞!
“人生在世,聚少散多,能够处在一起,是一种缘分,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握住这种缘分,珍惜现在,才是根本,”顿了一会儿,她缓缓道,“说得好像就要生离死别似的,”我轻笑,“不过,既然你说了,我自然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墨羽听罢脸上掠过一丝歉意,稍纵即逝,快到让我以为自己看错了,“算……算了,还是不讨论这件事了,”她轻叹,“你的任务执行的还顺利吧?”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嬉笑,墨羽笑了笑,没有作声,直到我吃完饭,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小顾……,”房间门前,我立在那儿仰视苍穹,漆黑的夜幕上,点点繁星,仿佛是缀黑色绸缎上的宝石,发散出柔和的光,墨羽走到我的身后轻唤,“怎么了?”我回头,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心中起了一丝疑惑!
她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假如有一天,我忽然消失了,你会去找我么?”
“你在说什么?”我奇道,“你回答我啊!”她似乎有些急了,我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郑重的回答了她的问题:“不会!”
这两个字刚出口,我便看见她的脸上透出失望的神色,“因为我不会让它发生,我不允许你从我身边消失!”我微笑,向她伸出手,墨羽踌躇了片刻,轻轻握住我的指尖:“坏人,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啊?”
“因为我喜欢看见某人失望的样子啊!”我嬉笑,上前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我十六岁,她二十岁,说起来她还比我大,不过我就是喜欢,“可……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吗?”她追问!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去找你,天上地下,至死方休!”我轻叹,“也就是现在嘴上说说的,”她娇声叹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试试!”我不以为然,“呸呸……乌鸦嘴,我才不试,吃亏的又不是你!”
墨羽嗔道,说着推开我,走进房间,我看见她的脸已然羞红,心中荡起一丝涟漪……
半个月后,云郡,川锦城,我来到这个地方已有数日,十日之前,我接到了主人给我的第二个任务,到这里,杀一个人,我不知道云端杀人的凭据是什么,反正,经过这些天的打探,我是获悉,此次的目标,死有余辜!
对方身为本城的治官,却不思捕凶抓贼,而是与一票地痞相互勾结,不仅欺行霸市,巧取豪夺,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宅,然而此处远离帝都,他又将消息封锁的极好,几个监察史要么同流合污,不如实上报,要么就是因为没有听话,而被谋害,居然可以因此逍遥法外近十年,真真让人气愤不过!
“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啊?”城内一家比较豪华的酒楼内,我见到了他,本城赫赫有名的官匪恶霸,闻锵,四十岁光景,体形削瘦,穿了一身华服,却好似挑着衣服的竹杆,后面还站着四个铁塔一般的带刀护卫,进门之后,连寒暄也都免了,大剌剌坐在我面前,不冷不热的问道!
“在下有桩买卖,还望大人成全,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我递上一只锦盒,里面装了二十根赤足金条,约有一斤重,不过在他看来,这显然算不了什么,只见他打开盒盖,略微瞄了一眼,眉头微皱,看来不太满意,这些年来贪赃妄法,这点金子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大人只要成全,在下另有黄金百两相增,绝不失言,”我拱手拜道,“罢了,什么生意值得如此花销,既然你诚心拜托,那我就帮你一回,过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签子,有了那签子,在这地界,便没人敢动你!”
“劳烦大人了,”我俯身,“其实并不需要这般麻烦,只需在下取走您的一样东西,这生意就算是成了!”说话间,我垂下右臂,藏在袖笼里的匕首随之滑落,暗暗握在手中,“什么东西能值这般价?”
闻锵奇道,“你的人头!”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干之后,缓缓道,“哈哈……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个杀手,实话告诉你,老子在此处称霸了多年,想杀我的人海去了,但每个想杀我的人都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跑这儿来送死!”
闻锵狂笑,我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所以才约了你出来啊!你家那么多人,虽然都是些废物,不过俗话说,好虎架不住一群狼,我双拳难敌四手,何必给自己添堵?”闻锵微微一愣,随即道:“你又不是瞎的,难道看不见我身后这四个护卫吗?识相的就交代雇主,我或许放你一马!”
“看见了,不就是四根棒锤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起身,舒展了腰肢,“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羞辱我们,休逞口舌之利,到时候让你见真章!”那四人,为首的厉声道,我扭了扭脖子笑道:“我说你们几个为虎作伥的东西,敢跟我叫板,就算嫌命长也不用这般性急,爷爷有空会一个个收拾你们的,不过今天你们不是正主,所以姑且放过,闻大人,可有什么遗言么?”
“你们四个难不成是死人啊!还不快给我拿下这小子!”闻锵不应,转首骂道,那四人如梦初醒,拔出随身的刀剑就要砍我,却不想刚迈了一步,便全身酸软,瘫倒在地,干瞪着眼睛,却无法动弹!
“你……你!”那四人惊声,“一点**,全当是见面礼了!”我将匕首插在桌上,抚掌微笑,闻锵脸色瞬间煞白,颤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听罢,撇了撇嘴:“闻大人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才说过要取你的性命,你却又来问我,”说着便拿起匕首抵在他的咽喉处,“你若愿跟我,我自会待你如手足,而且,你的雇金,我愿付出十倍!”
闻锵劝道,“川锦城内我为尊,你跟了我,自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你杀人不就是为了钱么?我给你,要多少有多少,再送你几个美娇娘和一座大宅,你看怎样?”我闭目,旋即又睁开:“不得不说,你的条件很诱人,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你的死亡,是最好的奖赏!”
说话间,手上用了几分力,在他的脖子上割开一道口,鲜血随之涌出,他当即靠在座位上,头颅仰起,双目之神迅速涣散,不出一次呼吸就已经死去,我抿嘴微笑,用缠魂丝取下他的脑袋,推开窗子,将之丢到大街上,随即折身出了酒楼,只见大街上,无数人围住闻锵的那颗人头,纷纷上前踩踏,吐口水,不消片刻,那人头已经不成了样子,可见民怨之深!
片刻之后,一队治官辖下的卫队赶来,喝开人群,将闻锵的人头用布裹了,与那尸体一同送到郊外烧化掩埋,这家伙平日里为非作歹,对手下十分刻薄,稍有不顺,便施以私刑,所以今日死了,也没有人查探,半晌之后,贴出了告示,只说他在酒楼纵饮,不期醉后失足,跌落摔死,众人皆知这是敷衍中央的,所以不曾议论,只是围看一会儿,便自行散去,也省的有人来查探,使我不好出城!
待回到云端,已是四五日之后,交代完毕,刚出了黑塔,却被凌霄拽住,强拉硬拖,带到他的房间里,服侍他的女子已经备好了酒菜,看样子,他又要我陪他喝个痛快了!
“今天是我的母难之日,平日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就把你请来了,今晚咱们一定要不醉不归!”坐定之后,凌霄拍着我的肩膀大声笑道,“这是自然,哪次来不是与你尽兴的?”我微笑,说话间便打开酒坛,阵阵香气顿时铺鼻而来,“好酒!”我忍不住赞道,“这可是进贡天帝的御酒,得来不易,我一直没舍得喝,今天生日,你我又是师徒一场,就便宜你小子了!”
我拿起酒坛,满满的倒了一碗,推到他的面前:“师父,见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一句,生日快乐!”凌霄听罢,默不作声,兀自端起碗,两三口便喝了个底朝天,接着倒了两碗,将其中一碗推给我,笑道:“闲话少说,今日一定要与你喝个痛快!”
我也不客气,端了碗,与他手中的酒碗轻轻一碰,一口气饮下,只觉唇齿之间,酒香四溢,胸中如同有一团烈火在烧……
饮至深夜,杯盘狼籍,凌霄不胜酒力,已经沉沉睡去,我却只有七八分醉,虽不至于昏睡,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辞别那侍女,出了房门,只觉头重脚轻,眼前时而清楚,时而模糊,走路踉踉跄跄,外面星月隐耀,分不出个东西南北,又是深夜,更无点灯的地方,摸黑走了一段,却找不到回去的路,若换了平时,也不大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来,也是酒喝了有些多,脑子不能做主,竟一个劲的乱走,不想一脚无意踏空,顿时坠入无底深渊……
或许因为酒多,下坠过程中,居然昏睡过去,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躺在一片乱草之中,起身之后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一路被压过的枯草,再往上,几根断藤,垂在悬崖边,所处之地离崖顶也有十余丈,崖体陡峭,几乎无处可以攀登,犹如绝地一般!
“吼……,”正当我感到绝望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咆啸,狂风遂起,只见一头羊身人爪,脑袋大如鼓,眼睛好似铜铃,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看样子,有些像传说中的恶兽饕餮!
“吼!”那饕餮兽见了我,又吼一声,随之便腾跃而起,“都说饕餮贪吃,看来它是想将我纳为口中之食,”我腾挪躲开,避到一旁,心中暗暗揣度,思虑间,那家伙见一击不中,折身,抬爪拍下,大地随之震颤,我周身一麻,居然短时间内无法动弹!
饕餮兽见状,低吼一声,紧着几步跑到我的面前,一爪拍在我的胸口,只觉身体好似被人丢出的石子一般,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才跌落在数十丈外,若非从小打熬躯体,我此时恐怕凶多吉少了,但就是这样,我也被去了半条命,胸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的!
那饕餮兽似乎并不想即刻吃我,我起身看见左侧有一洞穴,却也顾不得许多,折身便往里跑,那洞口只有一人高,四五尺宽,比那饕餮的头还小了几分,那饕餮见我如此,便守在洞口,显然想和我耗上!
“或许这个洞另有出口也说不定,”我暗暗思索,反正也出不去,便向里走,随着逐渐的深入,洞内越发的寒冷,大概走了十丈远,就看见洞壁已被寒冰封住,脚下也成了冰道,再走了几丈,便来到一间石室,数十丈方圆,尽头有数根巨大的冰柱,头顶雕着铁盏,盏上有一点火,却是诡异的幽蓝色,虽不十分明亮,却也能看的清楚!
只见一根冰柱中封着一具男尸,盘膝而坐,十七八岁的模样,披散头发,白净的面皮,生的倒也有几分俊,穿的衣服和我身上的有几分相似,“莫非是云端的前辈杀手殒落之后,因为有些功绩,所以才封在此处?”
我心想,一个死人不管生前如何显赫,既然过了世,便也没什么看头,再者,这石室内并无出路,有异常寒冷,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正打算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咳嗽,虽然很轻,却活活的把我头发给吓竖起来,三魂七魄差点给丢了一半,我僵在那里,既不敢回头,又不敢离开,心脏狂乱跳动,生怕有什么不测!
“你是谁啊?”等了半晌,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却是来自那冰柱中的男尸,“恕在下多言,人有间,鬼有界,井水不犯河水,何必眷恋,早点回归幽冥,投个好人家!”我战战兢兢的走回到那冰柱前,低声祷道,“喂喂,说什么呢?大爷我还活着!”那“男尸”立起,“哦,”我听罢顿时松了口气!
“那个……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那人轻声问道,“但凡力所能及,一定帮,”我不假思索,“帮我打开这玄冰之牢,麻烦了!”那人微微躬身,显然这根冰柱是中空的,里面有不小的空间,“没问题!”
我一口应下,迎着冰柱便是一拳,却没有像料想中那样裂开,手也疼的要死,“这冰好硬,”我揉了揉手指,无奈道,“这冰看着剔透,却有七八寸的厚度,坚如钢铁,得依靠重兵器才能破开,”那人见状轻叹,“你怎么不早说!”我忿忿道,“那你也有没问啊!”那人微笑道,我语塞,四下望去,只有墙角处斜放着一柄巨剑,从头到尾长有一丈,剑身宽度也有一尺,入手颇为沉重,不下于二百斤!
“这应该不是人能用的吧!”我用尽力气,方才将之举起,对着冰柱,只消松开手,那巨剑便径直砸了下去,就听见一阵巨大的碎冰之声,那冰柱轰然倒塌,冰中之人缓步而出,俯身捡起那巨剑,却没有显出丝毫的难色,随手舞了几下,走到我身旁,轻轻的拍了几下我的肩膀:“多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淡淡,身上的内伤,加上刚才那番动作,搞的我几乎要虚脱,不过嘴上还得客气一些,“你既然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就是我兄弟了,有什么事尽管找我!”那人微笑,“看阁下的衣服,应是云端中人,不知尊姓?”
歇了一会儿,我拱手道,“我叫饕餮!”那人应了,折身便往洞外走,“不要出去,外面有头饕餮恶兽,”我急忙上前阻挡!
“我被冰封的这些天里,每次睡着,便会梦到自己变成饕餮兽,在洞外抓捕野兽和飞禽充饥,也因此不会饿杀,你所见的那头饕餮,便是我的梦境所化!”饕餮缓缓应道,“要不是我,你大概也不会进这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