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急转直下
皇帝这一嗓子嚎出去,不仅沈如意吓的夹紧双腿,跟在马车外的陈槐等人也不禁激灵打了个寒颤,连紧随在后的车辆也都清晰地听到了他这一声怒喝,纷纷挑起车帘探出头来。
陈槐眼瞅着探出来的一溜小脑袋瓜子,那脸色一个比一个不屑,啪啪啪一溜小白眼跟接力似的翻起来,也不禁摇起了头。
这场景在长乐宫也算是喜闻乐见了,天天那钱宫女不惹皇帝嗷这一嗓子好像这一天总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似的,让人抓心挠肝的难受。
可是谁也没想到聚集了后宫乌泱泱的妃嫔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皇帝居然毫不在意自己个儿的形象,大开大合,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自己的小暴脾气,这还没到目的就开耍上了。
“想死你就直说!”
车厢里,萧衍气急败坏地坐起身,脸都气成了紫茄子色,“你往哪儿撞呢,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沈如意胀的满脸通红,怎么也没想到捶着捶着腿,她居然迷迷糊糊一头就扎进了他的……那里。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哪怕平常她瞄准也砸不那么正中红心的。
可他说这话啥意思?
她在长乐宫训练出来警戒感十足的小触角立马伸出头,说得好像以前就没坏似的,总不会想把责任把她身上推,说是她这一撞,才给他那零件撞坏的吧?
这念头一出,各种阴谋论就争先恐后地往上冒。
“你、你、你往哪儿看呢?!”
萧衍只觉得气血上涌,把他这脑回路都给堵住了,居然就眼睁睁瞅着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下面,没把她眼珠子给抠出来当鱼泡儿踩了。
他曲起大长腿抱在胸前,脸上火烧火燎的,细长的凤目瞪得溜圆:
“少跟朕这儿装傻充愣,你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
“不是……”沈如意嗫嗫地道。
活了几世,什么难堪尴尬的事她没经历过?但是一头扎下去……太羞耻了,她简直难以直面这个事实。
萧衍此时哪里还听得进话,整个人儿跟架在火堆上烤似的,眼睛瞪的锃明瓦亮,气势汹汹地道:“不是个屁,你肯定是不满朕昨天让你和朕睡,所以打击报复,看朕睡的正香,你就来个突然袭击!你——其行可恶,其心可诛!你一肚子坏水半点儿没洒全用在朕身上了——哎,你哭什么,你还委屈了?该委屈的是朕,你还有脸哭!”
他拧着眉毛,突然声音急转直下:“你有话说话,能不能别哭。真烦人。”
沈如意也不知道眼泪怎么就下来了,就觉得心里这个委屈,这个憋屈。
好好的皇后被人弄死变成了个太监,然后死了又死,最后居然就沦落到让小皇帝当成猴子耍的地步,动不动就威胁要弄死她,今天就更羞耻了,不只和小小皇帝来个正面近距离碰撞,还被皇帝污蔑。
特么,她若有心来个突然袭击,也是插眼抠鼻,踢下|体,谁能用脸去贴?他当他自己有多香吗?!
用用脑子会死吗?!
她是几辈子做了缺德事,得罪了老天爷,才让她受这种苦?
她是毁灭了几个地球,才给她的惩罚啊,死了一回又一回就躲不开小皇帝了,每次都以皇帝为中心,围绕在后宫周围!
“……你有话说话,能不能别哭了?”
萧衍抱着大腿,眼睁睁瞅着沈如意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那叫一个惨绝人寰,老泪纵横,心里烦的不行不行的,气势却自动调档降了下来,满目无奈。
被撞的是他,疼的也是他,丢人的也是他,要哭也是他吧,她在这儿抢的哪门子戏?
“我说,钱大胆,朕也没说什么。又没说送你去慎刑司,又没要你的命,连板子也没打你,说你两句,你至于的么?”
“不……不是……”沈如意也知道找个台阶就下。皇帝都这么说,也算是翻过篇就算了。可她却简直哭岔了气儿,连她自己也收不住,直打哭嗝,眼泪鼻涕这一顿抹。
萧衍直抽抽脸,赶紧从袖子里掏出褚黄的锦帕,往她脸上胡乱地东擦一把西擦一把,动作生硬的好悬没把沈如意的脸给蹭破了皮。
“你是真行,朕就没看着过妃嫔——别说妃嫔,连个宫女太监也不至于哭成这德性的,你算让朕见识了。”
沈如意疼的直往外躲,哭的一抽一抽的,半晌才鼻音浓重地道:
“陛下,我困……我好困……我昨晚都没睡……”
萧衍一噎,好吧,如果这就是她对他所有指控做出的唯一解释的话——他是有点儿自作自受。
可是,谁能料到性子那么好的一个人,连差点儿被牵连到人命案里也没哭,天天被他折腾的死去活来的连颗金豆豆也没掉,就因为睡眠不足这事儿能哭的稀里哗啦,眼泪与鼻涕齐飞?
“大不了朕以后让你按时睡觉好啦,不折腾你了……你能别哭了吗,朕都要烦死了。”
沈如意拿着皇帝绣龙的锦帕擤了擤鼻涕,可怜巴巴地望过去:“陛下,奴婢发誓,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啦!唉哟……你可真是脏死了……下车赶紧把那帕子扔了,朕这辈子都不想再用……”
这就又闯过去一关?
陈槐在马车外一边跟着车走,一边忍不住竖起耳朵,虽然没有围观整场,可是跟在皇帝身边,练就了一双耳聪目明的本事。亲耳听着皇帝从雷霆万钧,气势满满,转眼间情形急转直下,居然就做起了自我检讨。态度变化之快,连他这颗锻炼多年强悍的小心脏也有点儿跟不上节奏了。
章和帝登基四五年,性子是越磨越矫情,尤其在女人这一块,他就没缺过。
所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皇帝自小被众星捧月似的,都习惯了,偶尔蹦出个脾气个性出挑的,他还能多瞧两眼——也止于多瞧两眼,没两天他就受不了。
偏偏对这钱宫女,皇帝的容忍度超乎寻常的宽。
表面上皇帝各种苛责钱宫女,每天变着花样儿的折腾,可是相对的,胆敢在崩溃边缘憋出一句就把皇帝气个倒仰,半天说不出话来,而且还不受到任何责罚,每天乐此不疲地逗着她玩儿的,也仅仅就钱宫女一个。
将来,只怕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