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主任一边说话一边已迈步上前,从床的另一侧伸手将田燕背后靠枕扶好,伸手理了理田燕额前散落的头发。
李见亮已拉开病床边床头柜子的柜门,从里面抽出一叠报纸,略一翻看后,夹在自己腋下。
见此情景,雷公武眼神向李燕示意一下,机灵的李燕提起桌上的二只暖水瓶,伸手递了一只给国安局派来陪护的女同事,“小王,走,咱们去护士站看一下今天还有几瓶水要吊,顺便打点开水。”说完,二人各提着一个暖瓶走出病房。
雷公武跟在二人后面,出来给李燕做了个手势,李燕乖巧的点点头,将手上的暖瓶也递给国安局的同事小王,坐在了病房门口对面的长椅上了。
带上病房门,雷公武转身说道,“上次在郑州站第一次听亮仔说时还没太在意,只觉得有点道理,就直接给局里口头汇报了,但这些天越想越觉得挺有味道。”
朱红主任当即对李见亮说道:“掌握潜在短板、目标背景选择、植入触发动因、司机促发事件。你总结的很好,能详细说一下,你的逻辑思路吗?”
“通过前段时间与雷处和你们的沟通,对我国铁路运输系统有了个基本了解。我发觉对方对我们铁路的了解应该远比我们常人深入。”李见亮边思考边说道,“其实,上次火车上的突发事件之所以造成死伤人数众多,损失巨大,关键因素是什么?不是他们手段有多厉害,破坏威力有多大。而是他们充分了解我国铁路客运,尤其是春节期间客运的现状,并充分利用了这一点。
但是,这一看似简单现象,了解、掌握并加以利用,其实要做到恰到极致的利用,本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随后,在西安去合肥的火车上,听说了三棵树开往吉林的438次旅客列车,在背荫河车站与迎面驶来的货车相撞。这个事故地点背荫河车站的选择似乎很有深意。拉滨线始建于1932年,侵华日军曾在此建秘密细菌战试验场,用抗联战俘和中国百姓活体进行试验。这似乎必然导致让我们不得不有所联想。当火车行驶到郑州站时就有了前面的想法。”
“这需要长期跟进实时分析能力,不像是一个社团,再厉害的社团组织能做到如此吗?”田燕忍不住发出疑惑。
“你说得对,社团目前做不到这种程度。”雷公武的回应让田燕更为惊讶,张大了嘴。
朱红主任没有说话而是陷入沉思,难怪窦老那么宠他,这个小学弟的确不是一般的不简单。这么复杂的事件,他却能从中发现常人忽视的地方,得出看似简单却直曝事物本质的结论。
“你的意思是,对我国交通运输现状有长期深入的数据积累,并据此分析得出易于达成目标操作入手点,据此,你得出背后需要的是更为强大的组织行为结论?”朱红主任既像是总结又像是自言自语。
李见亮听后补充到,“还有两点,其一,由于此类目标破坏在实际操作上的并不复杂,降低了对实际操作组织的能力要求,达成目标的概率极大,这正是得益于建立在强大的信息掌握的基础之上。其二,就是他的行为模式。充分利用对你的了解程度,掌握到你客观存在的短板(这一短板可能是某一存在已久的社会现状、社会矛盾,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城市人的生活习惯、整个社会负面情绪等等),本次就是充分利用了我们现阶段春运潮给铁路运输带来的近乎于崩溃的客运量的客观事实,利用某一触发机制,放大、燃爆你的短板产生超乎你预计的破坏效应。”
李见亮深受导师夸奖的对事件非同一般的提炼归纳能力再次表现出来,是的,正是由于他在此方面的与众不同,才在最后时刻改变论文的表述方式,提出用数学模型来演绎历史发展规律,这一数学模型的提出足见其面对纷繁历史长河的归纳提炼能力的出众程度。
“很好!”
明显收回思绪的朱红主任显露出她的敏锐,“关于背荫河车站相撞事件,你似乎有话还没有说完,为什么?”
“是的,听到背荫河车站相撞事件时,我第一时间想到拉滨线、中马城与侵华日军的细菌实验基地。但事后我在想,这些我能想到的,你们一定也能想到,你们能想到的,对手也一定知道你们能想到,如果是这样,选择背荫河车站就有点过于有痕迹。除非,另有目的,宁可画蛇添足,也不得不如此。”说到这儿,李见亮彻底停了下来。
听了李见亮的话,朱主任心里一颤。是的,此案背后涉及日本及其国内的黑帮势力,此前仅有外交渠道的相关信息。这次案件这样的背景第一次让这两方面联系得如此紧密,刻意而为之的痕迹很重。事发后第一时间李局与他共同得出,主导者就是想让他们知道这些,虽然未免痕迹过重也在所不惜。
“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从他们选择在铁路上做文章,可以看出,对方应该是做过功课的。”雷公武嘴里附和道,内心在消化李见亮刚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对方除了充分利用了我们的薄弱环节,投入很少的人力物力,达到一场巨大的破坏效果之外,还有目的的在引导我们,是吗?”虽是问话,朱红主任由衷的肯定语气大家都听得出来。同时,在心里更加欣赏自己这位小学弟了。毕竟自己拥有远多于他的背景信息,却也只得出个案预判,不似他归纳提炼出一般极具代表性的事件特征,其能力出众程度可知非同一般。
“所以可以看出,对方在执行环节看是破坏力很大,这种破坏力更多的是基于对我们的了解掌握,充分利用了我们的短板,发挥到极致,由此可见,在情况掌控、破坏入手点的选择上,对方似乎都有目的性,也更有技术含金量。”雷公武似乎已然捋顺思绪。
看到二位大哥的同事都认可自己的判断,李见亮却转换了话题了,因为更为让他忐忑事在他的腋下。
“朱姐,这两天报纸你看了吗?”
“没有细看,一直转个不停。你指什么?”朱红主任对这个学弟的问话很是认真。
一旁的雷公武处长和田燕也竖起了耳朵,李见亮看报纸的认真劲,他俩可都注意到了,但同样不明白,有什么异常的。
李见亮已摊开腋下那叠报纸,一一平放在田燕的病床上,田燕伸长脖子看得见略远处的几份报纸,有《羊城晚报》《解放日报》《参考消息》近处的几份报纸却看不清是什么报名。
“报纸上说上海流行甲型肝炎,这里最近的是昨天的报纸,可惜上海的报纸都没有最新的。”
朱红主任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李见中带着小组匆匆赶去上海就是了解具体情况,此前,国安内部就有一种看法,前段时间这几起破坏事件别看破坏力都很大,有可能都是为了某个目的而设置的障眼法,这个后面的目的是什么一直困扰着李见中等国安高层。
对李见亮说的上海甲肝目前她掌握的信息比报纸上也多不到多少,当即附和道,“你说的这事,我也在报纸上看到了,怎么?”
“红姐,我是在上海长大的,我知道上海人的饮食习惯和生活习惯,上海人吃毛蚶很普遍,我从小就看周围人吃,我们家也吃。同时上海人的生活习惯,或者说生活条件,大家都共用水龙头,早晨弄堂里刷马桶,附近下水道倒生活污水,甚至毛蚶上市的时候,大家还用毛蚶壳来刷马桶的,据说这样马桶刷的干净,这就是上海普通弄堂里的生活。”
“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可我长这么大,没见到我们上海人大面积流行过甲肝病。但是,上海人的这个饮食习惯加上卫生条件,这符合掌握潜在短板的选择条件,如果有人用心,同样会加以利用的。”
“你的意思,这是人为植入的?”
“我也只是看到后结合这阵子的事多想了一下,还没有更深入的了解。”
“如果是这样,考虑到甲肝潜伏期2-6周,感染应该在12月就有发生,动作时间就应该更早,现在可能很难有所发现了。”
这些如果如果都成立,那么从元月份发生的这一系列密集的破坏力超大的事件就有合理的时间解释了!这难道就是对手刻意掩盖的最终破坏打击事件?完全有可能!上海可是全国的经济中心,人口规模过千万的,细菌战?背后一丝凉意从头顶直灌脚后跟。
“时间上是这样的。不过,我想这次毛蚶的事可能有什么与往年不同的地方,总之与上海往年在食用毛蚶的环节上是否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比如,毛蚶的供货环节,出产地等。”
“好思路!”朱红已忍不住,脱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