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檀一听,眼泪就刷刷的掉了下来。
金巧儿也听到了明月的话,再不敢让人动明月,连连吩咐仆妇,“快去将府医请过来,不,还是去宫里请太医过来!”
这边动静太大,自然也惊动了其他人,纷纷望了过来,都瞧见了明月狼狈的趴在地上的模样。
当然也都看到了金大姑娘急的要落下眼泪的模样,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一打听,知道是长乐公主自己带来的婢女因不慎跌跤而连累长乐公主受了伤,除了议论长乐公主实在倒霉外,一时间也不好凑上前去,怕再添了乱。
金巧儿此时也顾不上旁人,命人去请府医并太医,又让人准备软轿来,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还是她近旁的一个丫鬟开口提醒她:“姑娘,此事是不是也该知会摄政王一声?”
金巧儿这才想起来一样。忙不迭的道:“快快,快去请摄政王爷来府上一趟。还有祖母那里也要知会一声……嗐,都怪我不好,没有好好照顾客人,才让长乐公主受了这无妄之灾!”
痛的死去活来的明月自是不信这一连串的意外当真是意外,可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知道是她自己的婢女将她扑倒在地的。与太长公主府上没有任何关系。且最让明月意外的,就是这位金大姑娘派人前去通知贺之洲的举动。
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她们无法预知的意外,所以非常坦然的命人去请贺之洲来。让明月几乎都要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太多,倘若她们的目的真是她,又怎么敢惊动贺之洲?
明月痛的都有些混乱了,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肯定不是意外那么简单。不然。怎么会小檀紫菀还有王妈妈全都意外跌倒了?但是,弄伤她却又叫贺之洲来,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打起精神来,可胸腹处实在太痛,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痛吟出声,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后,连小檀的哭声都听不到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月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她尚未睁开眼睛,先前发生的事就一股脑儿的回想了起来。胸腹处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痛,她试着呼吸吐气,确定胸口处那令人疯狂的窒痛感已经消失,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可眼前却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也没有声音,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明月自己的呼吸声。
她猛的坐起身来,动作太过猛烈,让原本已经感觉不到痛的胸口顿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
明月顾不得胸口的疼,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手按着剧烈疼痛的胸口,一手撑着地面坐起身来。
地面?她的手又在地上摸索了两下,确定自己刚才的确是躺在冰凉的地上,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么??人呢?小檀她们都到哪里去了?贺之洲?贺之洲来了没有?她在太长公主府里出了事,是太长公主府上把她关起来的,还是贺之洲关了她?
为什么要关她?还把她扔在地上不闻不问?
明月脑子近乎疯狂的乱转着,她撑着冰凉的地板慢慢站起身来,冷汗涔涔的开口:“小檀?”
没有人应她,让她更加恐慌紧张的是,她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这是哪里,怎么会有回声?
明月的心倏地提了起来,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了她的心脏。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她张了张口,却发现没法再发出声音,空气的密度都变得很厚,有什么东西汹涌而来,惊涛拍岸一般,毫不留情的堵在胸腔间,令她半晌都喘不过气来。
她冷汗涟涟,感觉就像是被毒蛇阴滑的身体缠裹住一样,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来……来人!小檀……救……救我!”明月觉得自己的喉咙似都被沉重的铅块堵住了,几乎用尽全力才吐出这么几个字来。
她心跳加速,头晕眼花,呼吸困难,全身发冷。
她仅剩不多的理智告诉她不要慌不要怕,兴许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可能想太多了,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伸不开双手去证实自己的猜测。
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明月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她手软脚软的站在原地,?漆漆的环境与她喘着粗气的回声折磨着她的神经,让她几乎又要昏厥过去。
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冷汗,明月只觉得自己的眼睫似都被冷汗濡湿,眼皮似有千斤重,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睁开。
她似下了天大的决心,将满是冷汗的手颤巍巍的伸了出去。手指在触碰到冰冷的墙壁时,像是被世间最毒的东西咬了一口,痛的她倏地缩回手去,那手就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果然!她最害怕的事,果然被人知道了!
明月患有幽闭空间恐惧症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且那事还是发生在她小时候,约莫七八岁时,她被长乐推进冷宫里的一口废井中,盖上井盖之后就走了。她在废井里呆了一夜,被小檀她们找到的时候,十根手指头全都抠烂了,井壁上全是她的抓痕和血痕,令见到的人无不触目惊心,她那时候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中,只剩一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她自己都忘了,却没想到,竟有人这般用心。连这尘封已久的旧事都打听了出来。
仿佛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的骆驼,明月全身不可遏制的剧烈颤抖着,她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狭小的空间里,只听得见她呼哧呼哧的极不正常的喘气声,“救……救命。贺之洲,救……救命,救我……”
她的意识愈发涣散,倒卧在冰凉的地板上,紧抓着衣领的手指几乎痉挛,口中模糊不清的呓语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
密室外头,太长公主与小皇帝都举着个长筒状的物事贴着石壁听着里头的动静,半晌过后,太长公主皱着眉头看向小皇帝,“没有动静了?”
小皇帝亦是一脸诧色,细看的话,他的眼底还有遮掩不去的紧张焦急之色,“难不成是被吓昏过去了?”
太长公主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再等等看。”
说罢又自言自语道:“按说这是她最怕的,人在最害怕绝望的时候,往往是最能激起求生欲、望的时候,必定会想尽办法离开这密室。若她真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这时候最该是她暴露的时候。”
他们都猜测明月身上有着什么神秘的力量或者能力,才会令得燕国与云国争相求娶。小皇帝被贺之洲压制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这些人中,怕是他最迫切的希望明月果真是有着神秘力量的。如此。他想方设法也要将明月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对付贺之洲!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折损了多少人手才打听到明月公主最害怕的事,苦心设计了今日种种,最担心功亏一篑的,就是小皇帝了。
此时听了太长公主的话,他本就忐忑的心更烦躁了些。
如果今日失败了,只怕下次想要再试探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了!
小皇帝深吸两口气,重又屏住了呼吸凑近长筒物事听着里头的动静。
密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金玉熙神色焦急的走了进来,“陛下,摄政王来了,你先走。”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摄政王在这里将小皇帝抓个正着。
小皇帝满面焦躁的抬眼看她:“怎么这样快?”
当时在园子里,金玉熙口中说着要去请摄政王前来,却根本没有打算这么快就请他过来,他们原是打算套出了明月的神秘能力之后,才通知摄政王过来接人的。那时候说就去请摄政王,也不过是给明月以及园子里的夫人太太们听的。
哪里想得到,摄政王竟来的这样快!
金玉熙见到的从来都是对她浓情蜜意的小皇帝,哪里见过他这般急躁又冷酷的模样,一时呆了呆。回过神来就有些委屈,“府里的人根本还没出门,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消息,又来的这样快的。祖母,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两个小的都有些慌了,太长公主还稳得住,沉声喝道:“急什么。你带陛下从密道离开,这里有我应对着,不会有事的。”
小皇帝还有些犹豫不决,太长公主自然也看出来了,只对他沉沉说道:“陛下,来日方长。”
这是在告诉他,就算此次失败了。还有下一次。若是被贺之洲抓个正着,有没有下一次,就要两说了。
小皇帝一凛,忙忙说道:“皇姑婆说的是,朕这就走,有劳皇姑婆善后了。”
说完再不敢停留,跟着金玉熙扭头往密道的方向走去。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贺之洲的身影就出现在太长公主面前了,他一脸沉郁的盯着若无其事的太长公主,语气冰凉的逼问:“她在哪里?”
太长公主冷冷瞥他一眼,冷哼道:“摄政王如今真是好大的威风,擅闯我的公主府不说,见了我这个姑母,竟连礼都不行了。你如今,已是不将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姑母言重了。”贺之洲面无表情,然而漆?的眼睛却显得深沉冷漠又肃杀,“你把她关在里面了?”
他虽是在问话,然而语气却十分笃定。
太长公主扬了下巴斜睨贺之洲一眼,“怎么,你是来问罪的?我倒不知道,我犯了哪条罪。要日理万机的摄政王亲自来问?”
贺之洲压根不理会她的话,他的声音越发冷凝,背对着光线,有浓浓黑暗在那掩藏在睫毛后的瞳孔里蔓延,“开门!”
他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寒光四溢,一字一顿,杀气纵横。
太长公主到底是经过事的人,依旧气定神闲并不将贺之洲的怒气放在眼里,“门就在那里,本宫可没阻着你。”
密室的石门重逾千斤,除了机关开启,就只有内力深厚之人才能击碎石门。
若贺之洲没有受过重创,若他还跟之前一样内力深厚。这样一道石门根本就拦不住他。太长公主不惜废了一道密室,也要趁机弄明白,贺之洲是不是真的内力全无。
贺之洲又岂会不知道她的用意,唇角冷冷勾起,沉声喝道:“肖大,打开它!”
他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内力已失的事,退开一步。让跟在身后犹如影子一样的肖大上前来。
就算他们证实了此事又如何,他不会再给他们成功刺杀他的第二次机会!
密室门轰然碎裂,碎石块飞溅的到处都是,贺之洲没有动,有石块飞溅到他身上,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倒是太长公主被飞溅的碎石逼得退到了门边,颇有些狼狈在尘烟滚滚中咳嗽了起来。
石块全部落下。贺之洲身形一晃,已经抢步冲了进去。
Www ●Tтka n ●¢ ○
逼仄的仅能容下一个人的密室里,一身湿透的明月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仿佛已经死去。
贺之洲盯着明月的身体,瞳孔微缩,随即放大。眼底深处?沉一片,仿佛酝酿旋风暴雨,眼睛里弥漫起一片噬人的黑暗。
她死了?
他的心中莫名升起全然陌生的恐惧来,隔着两步远的距离,竟有些不敢上前去证实,此时的明月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昏暗的光线下,这个男人一贯冷硬深刻、棱角分明的线条微微有点扭曲。仿佛在因为什么束手无措的事情而发愁。
然而下一瞬,他听到了她虚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呓语声,“救命……贺之洲……救我……救……”
贺之洲几乎是有些踉跄的抢步上前,一把将明月拦腰抱起来,他的手臂勒在明月的胸口,牢牢地抱紧,仿佛吞没,“不怕不怕,本王在这里。”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明月紧闭的双眼有眼泪滚滚落下来。
贺之洲用力把她抱在怀里,有灼热的液体烫到他的肩膀,他的心似都被那液体烫的紧缩了一下,口中却言不由衷的呵斥道:“没出息,有什么好哭的,本王不是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