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闲事, 我管定了!”
少年说着,从树上跳了下来,轻轻落地, 连尘土都未曾掀起。
对方几人眼神一凛, 暗自赞叹:好轻功!
少年将他们惊叹的神色尽收眼底, 闲闲地抱着双臂, 慢慢地朝他们走了过去。最后, 在碧儿身前半步,站定身形。嘴角微微朝上翘着,眼底却是冷冷的一层寒意。
回头看着来人靠近, 碧儿猛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扫了眼已是严阵以待的对手, 只得沉声道:“多谢少侠好意。不过, 只怕会连累少侠, 您还是快些走吧。”
垂着眼微微回首,他冷哼一声, 傲气道:“怎么,瞧不起我么?”
“不是!”没想到自己的好意竟被人误会,碧儿连忙否认,不待她说个子丑寅卯,对面已有人按耐不住, 大喝一声, 挥剑朝少年刺来。
见少年不动, 也不回头, 碧儿大惊, 忙挥剑迎了上去,口中大声喊着:“小心!”
然而, 她朝前迈了一步,只迈了一步,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那人,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那人也不再说得出话来,嘴里不成调地发出“咯咯”声,那柄原本握在他手里的剑,已经落在地上,无声无息。而在他的脖子上,另一柄寒光洞穿了咽喉,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顺着剑,以及握剑的那只手,慢慢地往下淌,一点一点落到地上,溅起点点血花。
“不知这一剑,可入得了姑娘的眼?”少年看着有些呆掉的碧儿,缓缓地说着,依旧没有回头看那人一眼,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任何波澜。
怔怔地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笑得冷冷的少年,碧儿僵硬地点点头。
快,真是太快了!
在场几乎没有人看到他出剑,可是,下一刻,原本斜插在他腰间的剑,已经刺穿了对方的咽喉。
就这短短的一招,已经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他们都在心底思忖:我是否能接住这一剑?
看着那个笑得有些阴冷的年轻人,岳长青和他的手下在惊叹之余,不由涌上了一股怒气。此人年纪轻轻,当他们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之时,恐怕他还未断奶吧?不曾想今日,他们竟被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小子给唬住了?若传出去,他们还怎么在这江湖上混?
不知谁在这时吼了句:“宰了这小子!”
余下的几人纷纷亮出兵器,呼啦啦地围了上来,没有更多的言语,便动起手来。
有了帮手,碧儿也没了先前的慌乱,一招一式越发凌厉刁钻。转眼间,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
耳畔疾风掠过,少年警觉回身,剑往上一挑,别开了岳长青的勾魂爪。冷笑之后,只见他剑光晃过,接着,就听到一声闷哼。
岳长青疾步退后,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剑伤,不由凛眉。他抬头盯着少年,突然问道:“荆无命是你什么人?”
少年微微一怔,接着又露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与你无关。”
谁知,接下来岳长青却出声阻止想要再次发起攻击的手下,自己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碧儿和那个少年,沉声道:“丫头,这次算你运气,下次,别再落在我手上。”
说完,他大手一挥,带着还有些不甘愿的手下,扬长而去。他不是怕这个冷冰冰的少年,而是怕他背后的那个人。若是让那人知道他伤了他的弟子,恐怕就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
看着一行人远去,碧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刚才还虎视眈眈的要取她性命,现在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放过自己了呢?
愣了会儿神,她才想起旁边还有人,忙回身抱拳道:“此番多谢少侠出手相救!不过,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来日定当重谢少侠救命之恩。”
不待对方说些什么,碧儿已经上马,留下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便扬鞭策而去。
少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摸着下巴郁闷地喃喃自语:“没认出来么?呵!”
这名少年,正是几个月前,和碧儿几人在扬州相遇,并发生矛盾的路小佳。自从上次被子昕接住自己那一剑之后,这几个月来,他勤加苦练,剑术更是突飞猛进。
本想找那丫头一雪前耻,不曾想,今日在这里遇到和她一道的那个女子,还是在这番凶险的情形之下。
只可惜,自己救了人家的命,可人家至始至终就没认出他这个人来。或许,本就不记得了吧?
路小佳自嘲般的笑笑: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何必计较那么多?
他本事个洒脱的人,可今天这事儿,却让他心里不舒坦。仿佛有个小疙瘩在那里,痒痒的,却怎么也挠不着,憋屈、郁闷、烦躁……怎么都不得劲儿。
别离馆的后院里,一抹纤细的身影正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环顾四周,无人,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柴房的房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阳光随着打开的缝隙,张扬地照了进去。
“咦?”看清门里的情形之后,翠浓在了然之余不免有些失望,他,还是走了。
是的,傅红雪走了。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就悄悄地走了。
目光落在他这些日子躺过的干草垫上,翠浓幽幽地叹了口气:“要走的留不住,留不住啊。”
烈日当空,晒得人昏昏欲睡。此时的长街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灰败的墙根边,卧着一只黄狗,吐出长长的舌头,恹恹地闭着眼睛。
突然,它听到动静,警觉地睁开眼,看着那个从它面前,慢慢走过的人。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剑伤早已愈合,内伤也好了七七八八。等他能再次站起来后,他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那间狭小、阴暗的柴房。
虽然那叫翠浓的女子待他很好,因为她的悉心照料,他才能恢复得这么快。可是,待在那间柴房里,总会让他想起以前,在那间漆黑的小屋里,不停练刀的日子。而这时,他又总会发疯似的想起子昕,想起她奄奄一息,被人掳走的情形。
他要去找她,无论她在哪里,他都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先到花家去看看,不知为何,翠浓派到花家去报信的人,总是无功而返。难不成,他们遇到了不测?还是,都已离开,不知去向?
心中忐忑的傅红雪,拖着残腿慢慢走着。重伤初愈的他,看上去脸色比平日还要苍白很多。然而,他满腹心事,所以,也就没有发现,路旁的小店里,有无数双带着仇恨、算计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习惯性地绕到花家后门,用力敲了许久,也未听到里面有一丝回应。傅红雪不由皱眉: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低头思索了一下,他运气跃过了院墙,落地后却闭起了眼睛。他怕,怕一睁眼,就看到满地的血污和尸体。在他心里,早已将花家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他们给予他的温情,比和他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娘亲,还要多得多。
所以,当他一路查看之后,并未看到他所担心的事情,也就渐渐平静,恢复了希望。
这时,突然从花月娥的房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傅红雪警觉的回头,欺身上前,拦在门外厉声喝道:“谁?”
屋里的声响一滞,接着,房门被人从里面急切地打开,那人激动地喊了声:“傅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刘嫂!?”
看着面前抹泪的人,傅红雪惊喜之余,总算放下心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嫂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走,我带你去见二奶奶。还有,小姐那边也有消息了。”
傅红雪直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要再问,却见刘嫂已掩上房门,示意他跟着自己走。他只好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重重吸了几口气,握紧手里的黑刀。
看样子,她应该没事。没事就好,就好!
刘嫂专拣僻静的小路走,不时回过头看看身后的傅红雪,有没有跟上。每次见他都跟在自己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刘嫂便放下心来。
不多时,两人已经出了城,前面是杂草重生的荒原。虽然刘嫂提高了警惕,脚下却未停留半分,带着傅红雪朝草丛中一条隐蔽的小径走去。
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的树荫下,竟出现一座院落。篱笆内,隐约看到一个女子,正焦急地朝外张望。
刘嫂朝那边指了指,回头道:“到了。”
花月娥远远地看到两个人朝这边走来,后面那人一身黑衣,走路时有些别扭。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已知道来人是谁。打开篱笆门,急急迎了上去。
“红雪,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看到那张苍白的脸,花月娥不禁喜极而泣。
傅红雪亦有些动容,上前扶住憔悴许多的花月娥,略微哽咽道:“姑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拍拍他的手背,顾不得擦掉脸上的眼泪,她已露出笑来,并告诉了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昕儿也没事。半路上被玉仁救了,现在在扬州养伤,过些日子也该回来了。”
听了这番话,傅红雪终于完全放下心来,脸上有了久违的微笑。
这时,花月娥正色道:“你来,我有事要告诉你,是有关二十年前梅花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