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二人,是邹家嫡女,而邹家家境也算颇为殷实,不但家中有百亩良田,更有三四个铺子,分别做了茶叶、丝绸和杂货生意。
父亲慈爱,母亲温柔,她们姐妹二人原本过得无忧无虑,锦衣玉食。
奈何母亲一直不曾生下儿子,家中祖父祖母多有不满,便在劝说母亲之后,为父亲纳了一房小妾。
这房小妾,乃是祖母的表侄女,生的貌美,且读书认字,据说知书达理,十分出众。
小妾进了家门之后,谨言慎行,一直无事,且其肚皮十分争气,在进了邹家大门之后,接连生下了两子一女,在邹家的地位可谓日益上升。
祖母看重,父亲也渐渐变得偏心起来,母亲因此郁郁寡欢,一场风寒之后卧床不起,在三年前撒手人寰。
母亲去世,祖母和父亲便以家事需要打理为由,将管理中馈之权交给了小妾,更在孝满之后将小妾扶了正,成为了她们姐妹二人的母亲。
自小妾掌权之后,素日温柔的嘴脸荡然无存,不仅将姐妹二人撵出她们的院子,安置到偏僻狭窄的院落居住,吃喝用度上更是克扣许多,连家学都不再让她们去读。
姐妹二人心有不满,找父亲和祖母告状,得到的回复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家学习针织女红即可。
告状无人撑腰,而后受到的待遇更差,就连府中的下人也渐渐怠慢,对她们二人不加管顾。
而到了初春之时,被扶正的小妾却突然对邹诗云嘘寒问暖,为其裁制新衣,带其出门做客。
起初邹诗云和邹诗柳只当是小妾苛待她们的事情传了出去,小妾为了自己名声,不得已做做面子,不曾想,小妾竟是打算将邹诗云嫁给她娘家的侄子。
倘若她娘家侄子品貌端正倒也罢了,但邹诗云打听一番后得知,小妾娘家侄子虽也上过学堂,读过几本书,面上看着斯斯文文,实际风流成性,不但时常逛青楼娼馆,在外头养了个外室,甚至还和寡妇不清不楚,以至于名声极差,好人家的姑娘根本不嫁。
小妾知道娘家侄子的状况,这才想出了将邹诗云嫁过去的主意,既能让侄子娶上媳妇,又能以陪嫁之名,名正言顺地补贴娘家。
邹诗云自然不肯,甚至因此大闹,小妾却以邹诗柳的婚事为威胁,只说若是邹诗云这次听话乖乖嫁了,那她便可以放过邹诗柳,往后嫁个不错的人家,可若是邹诗云不听话,那邹诗柳往后便不好说了。
邹诗云起初心思动摇,想要为了妹妹牺牲自己,但一想到小妾素来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说话也从来不算话,倘若她这次即便是她妥协了,真到了邹诗柳谈婚论嫁之时,她已是他人妇,还如何能帮得上邹诗柳?
而小妾在她的婚事上也早已得到了便宜,又如何会兑现承诺,放过她的妹妹?
在盘算良久,且和邹诗柳商议了一番之后,邹诗云决定带着妹妹离家出走,前去投奔舅舅和外祖一家,以求能够得到庇护。
于是,在收拾了二人自小到大,积攒下来的所有金银细软,趁着夜深看门的婆子们打瞌睡时,姐妹两个人翻墙逃了出来。
而后一路往舅舅外祖家方向而去,这路上便遇到了马三夫妇……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现如今舅舅和外祖家是否还在隼州府,也不知道舅舅和外祖一家境况如何,是否能够收留我们姐妹二人。”邹诗云叹了口气。
一切,都是她们两个人尝试着往前走而已。
若是一切顺利,那就无妨,倘若不尽如人意……
邹诗云不敢想象,她们抵达隼州府城之后,倘若寻不到舅舅和外祖一家,该如何去面对届时的失落。
“那不如你们在金丘县城暂且多停留一段时日,写上一封书信到隼州府城,待得到确切回信之后,再启程前往?”
夏明月提议,“届时前往途中,也可以考虑花钱雇了镖局一同前往,如此一路上也能免去许多麻烦。”
“这倒是个办法!”邹诗云顿时豁然开朗。
只是……
这马三夫妇从她们身上搜刮走了许多银钱和值钱之物,大手大脚地花销掉了许多,即便到了县衙,县太爷做主将所有的财物归还,马三夫妇已是身无分文,纵是再如何罚了他们两个人,只怕拿回来的银子也是有限的。
在金丘县城要居住到得了回信,期间二人的一切花销,前往舅舅外祖一家路上的盘缠,雇佣镖局的花费……
林林总总加了起来,需得许多银两。
且她们也不能把钱彻底花完,舅舅一家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舅母一家是否好说话,容得下她们,倘若到时候舅舅和舅妈计较起银钱来,她们手里至少也得有钱度日才行。
总之,这银子是要仔细做好打算才行,容不得一点浪费。
夏明月看出了邹诗云的窘迫,开口道,“我家中倒是还有空余屋子,可以让你们姐妹二人暂时栖身,不过我家开了一处作坊,在我这里住的话,是需在作坊里做点事才行。”
“不过这做事也不是白做工,我会根据你们平时干活的量,给你们发上一些工钱,这样可好?”
提供地方住,给工钱,而唯一需要她们做的,是要出些力气。
这很明显是夏明月对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她们遇到了这样的好心人,出些力气又有何妨?
邹诗云没有丝毫犹豫,慌忙点头,“我们愿意!”
又连连冲夏明月道谢,“多谢夏娘子,多谢夏娘子!”
“这谢也不必说得这么早,我先提前跟你们说好,若是到时候在作坊里面做活做的不好,这工钱可没那么多,说不定你们两个在作坊里面闯了祸,还要倒欠我一些钱,到时候得留下来做活还钱,我还能白得两个劳力。”
夏明月打趣起来,“到时候可别怪我是黑心主家。”
邹诗云和邹诗柳姐妹两个见状,不由地笑了起来,原本心头上浓浓的阴霾,也在此刻消散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