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着脑袋一阵纳闷,回头正看到KEN,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难道他看出点什么,我心中莫名的害怕又蹭了起来。没想我还没开口,他先说,“请你吃饭吧!”
换做平时我可能不会去,可现在,看他的眼神,他似乎是有话要说。
他说是请我吃饭,可真去了,我不禁想,他这哪是请我吃饭,压根就是请我喝酒。只有两个人,菜不会点太多。可他到是点了一桌子的酒。他一改近期的温和模样,一坐在来就埋头着喝酒。我们去的是包厢,服务员进进出出的没两趟就被他吼了一通。
我隐约感觉到他想说的是什么,有些惧怕,又有些期待。那时的我不可能去跟别人交流同性恋的话题,人们一听到这三个字,反应多是跟听到AIDS一个反应。我奇怪的感觉到KEN会不同,因为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小霍、晨晨他们,虽然KEN有些叛逆,可他本质上的单纯个性和他们很像。
我想知道KEN的想法,甚至我更想知道他们的想法。我曾经的恋人、朋友,如果知道我现在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异类,他们会怎么做呢,他们也会如一般人一样排斥我吗?
“小凡。”他如愿地灌醉了自己,我知道当有些话不敢说的时候,借着醉话说出来无疑是个好办法,“那天我看到你送她,你们在车上,学校门口,天很黑,可是,我好像看到了,又好像没看到。”
他似醉非醉的话很难懂,可我这心里有鬼的人听了却是心里一片冰凉,他说的应该是那天我送陈玺儿回学校,唯一一次,那次我们算是吻了对方。虽然里面有玩笑的成份,可不管谁看来,两个女孩越过禁忌的吻都是不正常的。我不知道那天还有观众。
“小凡,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眼花。”他撑着迷醉的眼睛看着我,脸上尽是勉强堆起的笑。
“你呢?”我拿起桌上的白酒,捏着杯子的手已完全没了温度,“你希望是看错吗?”
“我认识她,她是个很高傲的人,她男朋友是我学长,为了出国跟他那女导师有点不清不白的。”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小口的喝着酒,我不敢跟他一样醉。我心中有太多不可言述的事,沉醉对我来说是件奢侈的事。
“小凡,她只是感情失意,找你代替而已。你聪明,为什么要上当。”他眼望着桌子,没有看我。看来他确是知道我跟陈玺儿的事,只是,他没先排斥,反而先替我考虑。
“KEN。”我看着他,早已冷却的心不知为何又泛起酸楚,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爬上脸庞,“我其实不喜欢别人叫我凡,从小,我朋友都叫我小可。”
或许想不到我会说这些,他转过头诧异地看着我。
“KEN,还是朋友以后就叫我小可吧。这个名字,亲朋专用?”我挤出笑脸,可眼泪比笑容更猖狂,我来不及控制它们已经泛滥成灾。
“我现在才真正被你当成朋友了吗?”他笑着帮我擦干眼泪。
“对不起,我这人就是虚伪。”
“没有,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苦。”他手悬到我的头顶,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触到我的头发。慢慢摸着我的头。
我挥开他的手,笑道,“我又不是小狗。”
“还是很要强的孩子啊。”他笑着收回手,“小可!”
一恍两年没听到这两个字,突然听到,还是有些不适应。特别是叫的人还不属于我原来的记忆。我有些退缩,似乎这两个字正扎进我心里,试图着把我埋藏在深处的的痛苦记忆一点一点地挖出来。
“KEN,你还是叫我凡好了。”我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压抑的记忆像是魔鬼,想要挣脱而出。“对不起,我先走了。”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我的疯狂,拿起包,我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奔回车里,关上车窗,我爬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那些压抑的记忆,那些屈辱的画片模糊地就要在我脑中成形。我努力压抑着,压抑着过去,那些好的,不好的回忆,现在我都不想想起。
我不知道我在车里坐到多久,隐约听到一阵敲击声。我惊吓地抬起头,窗外居然是陈玺儿,她样子很紧张,白着脸不停地敲着车窗,我慢慢回复的听力听到她在窗外叫我,“徐可凡。”
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车门。她几乎是整个人挤进车门,一进来,她伸手摸着我的脸,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关上车门。
封闭的车内,少了车外的喧哗。我静静的喘着气,眼前人眼中的关心勾起我莫名的感动。我混蛋却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人,我伸手轻触她的额头,“我没事,别皱着眉。”
她突然哭着扑到身上,叫道,“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不该不相信你。看着你跟那个人在一起,我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打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头还痛不痛。”
我该劝她吗,告诉她没事,以后随便打吗。
好吧,我从来就不是那么好的人。我感激她这时候出现,可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告诉我的。”陈玺儿的脸忽然就冷下来了。
我想她说的是KEN,KEN果然是个值得交的朋友。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去一个地方。一个我憋在心中,一恍两三年不敢去的地方。
“玺儿,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她愣愣的看着我,咬着嘴唇瘪着嘴,眼中泪水又在打转,那表情很受伤。我突然想起她的误会,可我不想解释,就让她以为我是要去找KEN吧。让她早点对我失望对她反而更好。我比她的前男友更不值得信任,我这样的人能给她什么,没有未来不如早点结束。
看她红着眼愤然离去,我反而有了一丝心安。我这混乱的三年大学生活里,混乱了我自己,也神精质地坑上了别人。现在我多少知道我混乱的源头。或许我该逃离这种混乱了。
开着车,我慢慢回到熟悉的公路,熟悉的风景我看了十八年,秀气的青山绿水间一几栋陈旧的楼房。鑫诚仍旧是那几栋半旧的楼,玻璃上尘灰堆积,和一排低矮的车间对望着,四处都是冷冷清清。围墙的栏杆缝隙内都是杂乱的垃圾。偶尔几个没精打采的保安打着哈欠,在陈旧的大铁门前晃动两下。
离鑫诚不远处的职工大院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几栋一色的旧楼房,在不高的红砖围墙里围着,楼身上白色的墙灰已泛出黄底,家家阳台上都装上了防盗网,粗劣的几根生锈的钢筋,将屋内温馨的黄色灯光分成数段。
楼门外的小池塘已经让人填平了,楼间高大的杉树依旧生机昂然地低垂着枝叶。原来我从不觉得这些有什么,甚至每天走过这里,看到熟悉的街道,总让我感到纠结的厌烦感。
现在事隔三年,曾经离开这里的是个无依无靠,历尽沧桑的破碎灵魂。现在我的灵魂完整地回来了,却已与这里,与这个单纯的世界格格不入。
哪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或者哪里才有能容下我的地方呢?我眼前突然出现熟悉的人影,父母兄弟,小霍晨晨,他们有说有笑的从阳光下走来,他们脸上干净简单的笑容,让我好想靠近。
可突然,他们看着我,眼中尽是嫌恶的表情。他们咒骂,骂我这混蛋给他们带来了耻辱,带来了灾难。他们驱赶着我,让我这龌龊的妖怪离远点。
我茫然的侧着脑袋躲开,突然,眼前射来两道明亮的灯光,我眼睛猛然失明,刺目的黑暗中,我突然想到那是对面的车灯。紧接着一阵剧烈的震动。我的意识,心中冰冷的疼痛一齐突然消逝,一齐陷入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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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眼前出现车祸的情景,我的手跟着震动了一下,愣着眼看着小可,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悠闲的继续喝着茶。
我回忆了一下她的故事,缓缓说道,“小可,虽然我一直在听你说,可现在我才知道,那时你的心中的沉重。那些旧痛、压力并没有消逝,只是日渐沉重地压在你心头。难怪你这样自律的人,也会出现那么混乱的时期。”
“自律?”她斜着嘴角笑了笑,“我可没说过我自律啊!”
“好吧。”我恢复一贯风格,“这样说好了,难道以为功利的性子,你会没事闲着招惹她们了。唉,承认自己是小同的过程真的那么难吗?”
“那时候是什么年代?”她笑着叹了口气,“那时即使是在大学里谈恋爱也是偷偷摸摸的,有些你认识范围之外的事,不怕?很难。”
“你一开始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方面的倾向吗?”
她没有吱声,通常这种表情表示默认。
“那你什么时候才真正接受自己的倾向的?”
“不知道,可能接受了,可能从来没接受。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