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仔细查看着她的脚踝,然后沉稳的说:“我先给你正骨。”
羽晴不信任的看着他:“正骨?你行吗?”
男人笑答:“你不在北京好好呆着,跑云南上大学来干什么?人家都是挤破头往大城市跑,你这大城市的人怎么往出跑?”
羽晴看着眼前的男人,佯装生气:“你管的还挺宽,你是我什么人,管我去哪里啊?”。刚才他在上面,戴着墨镜,瞧不清他的长相,此刻他蹲在她面前,她近距离的看着他。男人皮肤黝黑、身强体壮,明显是常年风吹日晒和经常锻炼的结果。他面色冷峻,棱角分明,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如此帅气的男人应该不像坏人,羽晴正想着,只听一声‘正骨’的响脆声,瞬间钻心的疼,疼得她眼前发黑,面部扭曲:“啊,你轻点,谋杀啊?”
男人笑看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强、勇敢的女孩:“你还没回答我呢?”边问边在坑里找了三根粗细匀称的木头,然后用瑞士军刀稍作修整,两根放右腿左右两侧,另一根放足背旁,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绳子绑上固定。
男人:“现在没有冰袋,等我把你拉上去,去我的帐篷,我的帐篷就在附近,那里有冰袋和药酒及急救品,现在只能这么初步给你处理,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瘸的,等你脚好了,你依然可以活蹦乱跳,跟别人炫耀你的黑带三段。”说完他用嘲弄的眼神看她。
羽晴本想诚心谢谢他,一看他如此轻视自己,不免没了诚意:“你计划怎么把我弄上去?”
男人并未答她,只是灵敏的靠着藤绳又爬了上去,好一会他扔下来一条粗壮的救生绳,救生绳的另一头牢牢的固定在大坑旁边的树干上。他再次下来,用下面一头的救生绳系在她的腰间,然后用旁边的藤蔓把她的右腿固定于约与臀部齐高的水平状态。做完这些前期准备工作后,他又爬了出去,然后解开树干上的救生绳使劲向上拽,这样羽晴就安全的被移出了深坑。
面对他一整套的救援措施,羽晴佩服的五体投地。她开始用欣赏的眼神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虽然还不能确定他是好人,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是坏人。
男人发现她正用崇拜的神情看她,然后故意表现出自大的神情:“小妹妹,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羽晴嫌弃的瞪他:“不嘚瑟你会死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你怎么来这的?”
男人笑着说:“我叫沐子轩,你叫我子轩吧。”
羽晴接着问:“你为什么来这啊?”
子轩无奈的笑笑:“这个说来话长,回我的营地再说吧。”
羽晴疑问:“营地?什么营地?”
子轩:“就是我的帐篷,在这附近。你今天真是命大,幸好遇到我,如果没遇见我,估计你就只有等死了。”
羽晴也感到后怕,子轩说的没错,如果不是遇到他,她也许就真命丧于此了。这片原始森林地处边境,人烟稀少,风景虽美但野兽也是有的,她掉进的应该就是猎人设的捕兽坑,还好她只是脚踝受伤,坑里没有捕兽夹,否则她可真就一命呜呼了。一想到这,羽晴发自内心的对子轩说:“谢谢你啊,沐子轩。”
子轩酷酷的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潺潺的流水声将羽晴从5年前的回忆中拽了回来。
金灿灿的阳光直射在林间小溪,河水反射的波光影射在羽晴洁白忧郁的脸上。羽晴轻轻拾起一片叶子柔柔的放进溪水中,它如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她望着渐行渐远的树叶,一行轻泪划过脸颊,心中不禁感慨:何处是它的归处?下游拐角?或下一站林间岸边?或随波徜徉入苍山洱海间?不管归处如何,至少它畅游自在,无所牵挂,总要好过彼岸花,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相思相念却不得相见......
羽晴的思绪又回到5年前的那片原始森林。
已入夜,子轩和羽晴围坐在炉火旁闲聊。
羽晴充满好奇的问:“子轩,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来这呢?”
子轩打趣道:“工作压力太大,所以趁着不忙的时候给自己放个年假,缓解压力。”
羽晴不相信的问:“就这些?”
子轩点头:“就这些!”
羽晴接道:“那你是做什么的?”
子轩烤着自备的羊肉腿答:“警察”
羽晴听后立即来了精神:“你是警察?我说你为什么遇见我就先查我的证件,原来是职业病啊!”
子轩从烤串的铁签上顺手撕下一片烤熟的羊腿肉,占了占自备的调料递给羽晴:“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羽晴灿烂的笑着接过肉放进嘴里:“太香了。”
子轩宠溺的看着她:“小丫头,你也太没有安全意识了,我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你就不怕我给你下药啊?”
羽晴信任的看着他:“当然不怕,因为你是警察,我从小就特别崇拜警察。”
子轩无奈的摇头笑笑:“我说我是警察你就真信啊?万一我骗你呢?”
羽晴哑口:“啊?那你现在能给我看看你的证件吗?”
子轩被她的傻气逗笑,但还是从兜里掏出了他的警官证:“给你看吧,下次出来一定要多个脑子,就算你能打,一旦要是有人对你耍心思,给你下点药,就凭你这智商,真让人堪忧啊!”说完子轩径自烧着羊腿肉。
羽晴嘟着嘴,自言自语:“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正说着,突然被远处的红花吸引。
她本能的从包里拿出相机,一瘸一拐的挪到花旁,兴奋的对子轩说:“子轩,子轩,你看,这花多漂亮!”
子轩看着那花,警告她:“这花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否则有你苦头吃。”
羽晴不明:“什么意思?你认识这花?它叫什么?”
子轩走过去,搀扶羽晴回到火堆旁:“这花名‘彼岸花’,也叫‘曼珠沙华’,它的名字很多,什么‘地狱花’、‘幽灵花’、‘鬼擎火’、‘死人花’等等”
羽晴听后毛骨悚然:“那么漂亮的花,为什么叫这么恐怖的名字?”
子轩嫌弃的白了她一眼:“一点野外常识都没有还敢独自进这片原始森林,谁给你的勇气?明明是个胆小鬼,非要装出一副女汉子的样子。”
羽晴立即辩解:“我不怕人,但我怕鬼。”
子轩又被她逗笑了:“这花喜阴,大多在田间小道、河边步道和墓地生长。这花有白、红两种颜色。你现在看到的是红色彼岸花,红的似火,它的根茎有毒,误食可导致呕吐、痉挛等症状,但也可做药用,用对剂量可抗炎、解热等。”
羽晴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你怎么懂的这么多?”
子轩随口说道:“我转业前是特种兵,对野外知识略知一二。”
羽晴不敢相信:“你还当过特种兵?我说我怎么不是你的对手呢,输给特种兵一点也不丢人。”
子轩无奈的摇摇头:“就你那两下子,也就对付对付你们学校的男同学。”
羽晴迷妹般的挽着他的胳膊:“你还知道彼岸花的什么?跟我说说呗,我很感兴趣。”
子轩被她这么挽着,有点不知所措。他黝黑的脸上微微泛红、发烫。他腼腆的微微挣开她的手臂。
羽晴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妥,毕竟第一次见面,于是不好意思的抽回自己的胳膊:“不好意思啊。”
子轩为了缓解尴尬,忙说:“小丫头,你想多了啊,我就是不习惯女孩离我这么近。”
“我也不是随便的女孩,我从来没有主动挽过男孩手臂的,你是第一个。”羽晴很想解释,但发现她越解释子轩脸就越红。
为了缓解这种怪怪的氛围,他转开话题:“你很想听彼岸花的故事吗?”
“当然”
“彼岸花这名字挺多,虽然听着怪瘆人的,但有个很凄美的故事。”
子轩边烤羊腿,边讲关于彼岸花的故事:“相传以前有两个人,他们的名字分别叫曼珠和沙华,上天规定他们两个永不能相见……”羽晴入神的听着,子轩故事中的内容在羽晴的脑子里转换成一幅幅浪漫的画面在她的脑子中一一闪现,她甚至幻想子轩就是曼珠,自己就是沙华。
子轩:“曼珠和沙华心心相映,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不顾上天的规定,偷偷相见。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见面后,曼珠发现沙华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沙华也同样发现曼珠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们一见如故,心生爱念,便结下了百年之好,决定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结果是注定的,因为违反天条,这段感情最终被无情扼杀。天庭降罪,给他们两个下了一个狠毒无比的诅咒,既然他们不顾天条规定硬要私定终身,那便让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子轩讲完时,羽晴眼角湿润。子轩见状有些慌乱,忙用手拭去她脸颊的泪:“你哭什么?这只是个故事而已,你的感情也太脆弱了吧?”
羽晴有些进入角色:“为什么让他们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他们做错什么了?难道相爱有错吗?”
“这只是个故事而已,何必当真?”
羽晴看着远处那一片红色彼岸花发呆不语。
子轩见状无奈摇头:“你可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哎!”
良久,子轩道:“好了,羊腿熟了。”说着就开始弄羊腿肉。
羽晴转过头,目光移到子轩身上,看他熟练的剔肉,她陶醉的看着他......
“子轩,你说你好不容易放个假,为什么不回家待着?跟自己爸妈在一起多好,我想跟父母在一起都是一种奢侈。”
“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跟父母在一起就是奢使了?”
羽晴看着熊熊篝火,伤感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连自己爸妈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我是被父母扔在郊外的雪地上,幸亏我命大被一名好心的警察伯伯救了,然后就被送进了孤儿院。我的学费是由那位好心的警察伯伯资助的。每年我最怕的日子就是过年、过节和学校放假,因为同学们都回家了,而我却从不知‘家’是什么。”
子轩看着眼前这个竟然和自己有着相同经历的女孩,心如针扎般疼,他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此,瞬间对她更加怜爱。他情不自禁的把她搂近怀里,温柔的说:“以后放假没地方去,不要再一个人四处闲逛,你来找我。”
羽晴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异性如此拥着,她感觉好温软、好舒服,他的怀抱就像她的避风港,她享受片刻后还是挣开他,然后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你不用可怜我,我不需要任何怜悯。我现在挺好的,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云南吗?因为这里四季如春,我喜欢这个春城,这里没有冬天、没有雪地、没有北风刺骨......”
子轩转身背对着羽晴,边用刀切肉边说:“我跟你一样,最怕放假,因为一放假就不知道该去哪里,因为——我也是个孤儿。
羽晴惊讶:“什么?你,你也是孤儿?”
“在我上中学时,我的父母和亲戚就在一夜之间离我而去,他们死于一场地震。当解放军在废墟乱石下发现我时,是我的父亲和母亲用身躯帮我支撑起‘生’的空间。所以我跟你是同一类人,我想你的心情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和体会了。”
羽晴:“子轩……原来……你……”羽晴不知该说什么。
子轩并未看她,而是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我的父亲和母亲非常恩爱,地震前一天父亲还问我将来长大想当什么,我信誓旦旦的说想当解放军,保家卫国。父亲夸我有志气。我还记得那天的晚餐是饺子,是母亲给我包的我最爱吃的三鲜馅饺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父亲对我充满希望的眼神,母亲慈爱般的面容……”
羽晴的眼角再一次湿润了:“所以你真的当上了解放军,现在还成为了一名警察?”
子轩长舒一口气:“是的,我没有让我的父母失望。”
羽晴难以置信,她从后搂住他的腰,低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