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有何不便?
在辛夷的喊叫声里,围墙颤歪歪地晃动。
傅九衢和曹翊却并未停手,你一拳,我一脚,如同深仇大恨一般怒目而视。
“你已有婚配,还来缠她做什么?”
“广陵郡王你又如何?有婚约在身还来招惹张娘子,安的又是什么心?”
“路见不平。”
“呵呵!皇城司察子在汴京城里无孔不入。郡王难道不知你的未婚妻室在曹府割脉自尽?人命关天, 你倒有闲情雅致来操心旁人?”
“我家小嫂,我乐意操心,与人无忧。”
“自欺欺人!”
“寡廉鲜耻!”
“掩耳盗铃!”
“无耻之尤!”
“……”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傅九衢重重踹向曹翊,一个趔趄,曹翊收势不住,脊背再次重重摔在那一堵摇摇欲倒的围墙上。
两侧的侍卫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辛夷冲上去想拉这个, 又想拉那个, 却一个也拉不住,反惹来嫌弃。
傅九衢赤红冷眼,剜她一眼,声音低沉地吼。
“男人打架,你给我站边去!”
曹翊嘴角流下一抹血迹,他拿手指一抹,死死盯住傅九衢的眼睛,然后用温柔的声音对辛夷说话。
“娘子离这个疯子远一点,小心误伤了你。”
辛夷眉头微皱。
那围墙被撞得砰砰作响,二人仍未察觉。
这男人打架就是狠绝,一旦热血冲脑,不拼个你死我活,显然是无法收场了。
辛夷看到自己种植的药材和青葱被踩得七零八落,突地银牙一咬,捞起墙边的一根木棍,便怒气冲冲地吼。
“都给我住手!二人贵人,劳烦你们为小店想一想……”
砰!
辛夷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个打得难解难分的男人也登时住手。
目光都齐齐望向颤歪歪抖动的围墙。
“九爷小心。”
孙怀尖叫一声, 扑过去就要护主。
傅九衢瞳孔微缩, 一把揪住曹翊的衣领,将仍在大口喘气的他狠狠一拽——
轰!
围墙轰然倒地。
尘土飞扬。
孙怀扑了个空,曹翊却被傅九衢重重地扑倒在地,围墙则是倒向了对面的院落。青砖断裂,残石插入荒土,整整大半面墙,在二人的打斗中死于非命。
血肉之躯撞上坚硬的围墙,疼痛可想而知。
辛夷惊跳的心脏在看到完好无损的广陵郡王和曹大人时,落回原点。
“你们没事吧?”她丢掉木棍,上前准备施以援手,被傅九衢不满地拨开。
然后,见他懒洋洋地起身,漫不经心地展开双手,由着孙怀为他整理衣襟,一副矜贵傲娇的模样,独留曹翊一人躺在地上,仰着头怒视着他。
辛夷看一眼断墙, 吩咐良人去通知杜仲卿。
破坏了两家人共有的围墙, 肯定要去找屋主前来解决。
至于眼前两个打架的幼稚男人……
辛夷头痛不已。
“二位都是贵人, 要是在小店打出个好歹,那我可赔不起。”
傅九衢低低哼声,见曹翊仍未起身,眼梢微撩,“起来呀,躺着是要索取药费?”
两人从小相识,彼此有几斤几两可谓知根知底,但这一架却是生平第一次,傅九衢那目光带笑,颇有一种鄙视曹翊的意思。
曹翊眉头微皱,掌心抚了抚身子,“我的腰……扭了。”
腰扭了可不是小事。
辛夷医者天性,第一反应便是蹲身察看。
岂料,手还没有碰着曹翊的身子,便被傅九衢用力拨开。只见他当众扯住曹翊的衣裳,将人翻至侧卧的状态,一只手拽高曹翊的手,膝盖顶在曹翊的腰上。
“我来帮你治。”
曹翊表情微变,来不及反对,傅九衢突然握紧他的手,膝盖顶腰狠狠一拉,只听得“嚓嚓”两声……
疼痛让曹翊面容扭曲,额际浮出了冷汗,但他死死盯住傅九衢,抿紧颤抖的嘴唇,没有发出一声。
“好了吗?”傅九衢淡淡一笑,俊冷的面孔带出几分若不似无的邪气,“师父压箱底的复骨术。药到病除,腰还扭不扭了?还扭,我再给你治治?”
曹翊眯了眯眼,看着他唇角挑衅的笑意,微微冷哼。
“不必。”他扶住腰,转头看辛夷,“张娘子,劳烦你替我……”
“程苍、段隋。”傅九衢突地打断他,不冷不热地道:“将曹大人扶入内堂,请周道子看看,可有磕到碰到。”
用磕到碰到来形容,分明就是讽刺曹翊绣花枕头。
但曹翊沉眉敛目,竟是没有反驳。
方才那一架,他拼尽了全力,将这些日子的积怒全都借由拳头发泄了出来——
整个人便跟着清醒,恍若惊梦。
“多谢。”曹翊深深看一眼辛夷,由着程苍和段隋扶他离去。
围墙倒塌的声音早已惊动了前堂的周道子,他正站在门边看热闹,冷不丁被郡王点名,嘿嘿干笑两声,便跟着曹翊捋胡须过去了。
恰在这时,良人带着杜仲卿到了。
他走得急,险些被门槛绊住,幸亏孙怀扶他一把,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可是一抬头看倒塌的院墙,他当即傻了眼。
“这这这……张娘子这是在做什么?”
辛夷瞟一眼傅九衢,上前赔礼。
“杜掌柜,给你添麻烦了。围墙我会找人来重新砌好,尽量恢复原样……”
无论如何,破坏了东西都是不对的,辛夷原想好好说话,哪料她话未说完,傅九衢突地走近。
“你就是杜仲卿?”
林仲卿原本就是个有点呆的,他方才并没有发现站在一侧的傅九衢,也根本就认不得广陵郡王。
见傅九衢问起,抬头看去,被他身上无形的威压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下正是杜仲卿,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傅九衢。”
杜仲卿愣怔一下,讶然回神,不停地叉手作揖。
“草民有眼无珠,不识广陵郡王,还望见谅。”
看来这个人并非全然不懂人情世故。
傅九衢唇角微微一扬,“院墙倒塌,责任在我,应当由我赔偿。”
说着,他扫一眼倒在荒草上的残旧砖石,淡淡地笑。
“贵宅荒废多时,为蛇虫鼠蚁做窝,属实可惜了。不如杜掌柜开个价,卖给张娘子罢了?”
先前辛夷找杜仲卿是说要“租房”,一是考虑到那是杜仲卿的祖宅,人家未必肯卖,二是这宅子并不便宜,而傅九衢一开口就要她买下来,属实是财大气粗了。
杜仲卿的宅院,比辛夷的药铺足足大了两倍。
汴京城闹市区的房子,那也是寸土寸金,辛夷对房价了解不多,单从孙怀转卖给他的房契来计算一下,再想想手头的银钱,头皮不由发麻。
买下来,便再没有银钱周转做药物研发了。
“郡王……”辛夷朝傅九衢使了一个眼神,“杜掌柜对自家祖宅看得很重,是不愿售卖的。”
傅九衢:“是吗?”
杜仲卿好似松了一口气,频频点头,双颊涨得通红。
“是,是的……草民无能,祖业大多被败光,仅剩这一处院落,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日子再是艰难,穷死饿死也不敢售卖祖产……”
傅九衢沉默。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便是强人所难了。
他轻嗯一声,瞥向辛夷。
“那便由张娘子找人修葺,一应花费由我来付。”
辛夷笑着应一声,“是。”
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完善的解决办法。不料,杜仲卿竟结结巴巴地反对起来。
“不,不不好,郡王,这……这多有不便。”
傅九衢抬了抬眼,“有何不便?”
杜仲卿看着他亲和的面容下隐隐的不耐烦,目光有明显的骇怕,但他仍是低头拱手,讷讷地道:
“此事,不怪郡王,也无须张娘子操劳,草民自会找人修葺……”
“哦?”
杜仲卿回避的意愿太过强烈,引出辛夷心底那一股强烈的不安,也引来傅九衢的疑惑。
辛夷和傅九衢对视一眼,轻轻笑着,“杜掌柜,这一堵院墙,连接两家,原本就非杜掌柜一家之事。我药坊里头多是妇孺,有院墙相护尚且难免有小偷小摸之患,如今院墙倒塌,妇孺安危再无保障,实在是有些心急……杜掌柜贵人事忙,不如就交由我办吧?杜掌柜若有顾虑,可亲自来监工,或是派人看守。”
话落,不等杜仲卿说话,她冷不丁又道。
“莫非杜掌柜家里有什么不便见人的东西?不然为何如此谨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