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傅九衢换上那家伙的衣服,亲自潜入驼峰岭据点。
“我们阻止不了郡王,只得由着他入内,并约好以窜天猴为信号……”
窜天猴是火药信号弹的一种称呼,在半空炸响老远都能听见。
然而,一群人在飞瀑外的密林里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傅九衢始终没有发出信号……
“兄弟们都很是焦灼,梁仪决定不等了,拉着那该死的家伙正要闯入石洞,窜天猴响了!”
一群人憋了这么久,早已等得不耐烦,一时间如狼似虎地扑过去,强行闯入水帘洞中,这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好家伙,那洞里别有天地,面积之广,令我们惊叹不已,也远不是十几号人那么简单,就初初入内,就有二三十个歹人黑压压地扑上来,围追堵截……幸亏郡王早有准备,找沈都监借了兵,这才侥幸占了上风。不然,兄弟们只怕就要折在驼峰岭了……”
段隋说得紧张,脸色是罕见的严肃。
“那里头的路,崎岖难行,绕来绕去十分古怪,我们一路打一路找,整个驼峰岭的人都拿下了,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愣是找不到郡王。”
辛夷脸色一变,“找不到是什么意思?”
段隋:“……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抓那么多人,你们不审吗?”
“审了!”段隋苦着脸看她,摇头,“郡王做得太隐秘了,我们挨个审,那些家伙居然没一个说得清楚。只说是阿斗回来……哦,阿斗就是郡王假扮的那个家伙,驼峰岭的守卫察觉到阿斗有点古怪,但没有多问。”
“这么说,郡王是轻松闯进去的?”
“可不就是轻松么?一开始我们都不信,后来才发现,里头有机关布阵,不是他们自己人,根本就闯不进去。所以,他们才没有太在意,看着阿斗往老大的住处去,也只是以为他探得了什么消息,前去禀报,哪敢盘查?”
“老大?老大是谁?”
“……一个耍铁锤的憋孙。”
段隋轻咳一下,弱弱地看她,“被我一刀劈死了。”
人都死了,当然问不出线索来。
辛夷见他面露尴尬,换了个话题。
“然后呢?其他人怎么说?”
“其他那些人跟我们一样,是听到窜天猴的声音才发现异样的……然后,就被我们擒住了,一个个的比我们还惊讶,不停地反问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辛夷:“窜天猴确定是郡王发的?”
段隋垂下眼眸,“我们找不着郡王的人,不敢确定。但是从那些家伙的反应来看,不像是他们的诱兵之计……”
没有人会把敌人引到自己的窝子里,让人家带兵来扫荡。
信号弹十有八九是傅九衢自己发出来的。
从傅九衢一意孤行,独身入内到他失踪在驼峰岭,说来也就是这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情。
他本是个运筹帷幄的人,既然没有落入敌人的手里,铁定有自己的打算。
换往常,辛夷大抵不会这么着急。
可今天她在城隍庙对面的脚店看到绿萼,再回想傅九衢的行为,内心就像被拉扯出一个巨大的黑洞,忐忑难安。
明天是小宝的满月酒,傅九衢怎会铤而走险?
辛夷面色变了又变,盯着段隋问:“找不到人,你不是应该继续找吗?为什么跑回来找我?”
段隋抬头,看着她道:“我们在据点里发现一个山崖,上面写着……洞仙歌三个红漆大字。还有上面刻了一首词,和郁渡在汴京唱的一模一样,我们都怀疑它有问题,却琢磨不透……”
“没有审问那些人吗?”
“审了。大多数人都是小喽啰,一问三不知,只有一个小头目说,那是一道考题,公子曾经说过,谁能做出这条考题,就可以得到一笔巨额的奖励……”
考题?奖励?公子?
辛夷内心隐隐浮起不安。
“他们说的公子是……”
“青玉公子。”
段隋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
“如何确定?”
“我们在那个匪首的住处看到青玉公子的挂画。”
“可是……”辛夷眼睛顿时眯起,厉色看过去,“郁渡如今正羁押在扬州府大牢里……”
千头万绪牵扯不清,脑子里如有一团乱麻,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沉重。
段隋抬眼,“正因为如此,属下这才快马回来找郡王妃,拿个主意……”
在他们眼里,郡王妃不仅是和郡王一样聪明的人,还是最了解郡王的人。
眼下找不到傅九衢,一群人没了主心骨,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辛夷。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傅九衢离开前吩咐下来,要对大牢里的郁渡母子严加看管,除了他本人,不许任何人接触他们,防的是串供或走露风声,连扬州府二把手葛庸都见不到人,甚至想出那等鬼把戏来辛夷这里下套,其他人自然更是接触不到……
段隋道:“驼峰岭还在搜索,寻找郡王的下落。眼下情况紧急,我们认为撬开郁渡的嘴,才是最好的法子……还有,郡王的失踪,很有可能与那个山崖上的洞仙歌有关……”
辛夷眉头微蹙,“可郁氏母子被单独看守,郡王既有严令,我又如何能接近?”
段隋:“郡王妃,你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辛夷一怔:“伱说什么?”
段隋:“郡王早就吩咐过兄弟们。一旦他不在了,郡王妃的话,就是他的话。郡王妃的吩咐,就是他的吩咐。眼下,只有你可以了!”
什么叫一旦他不在了?
辛夷气血浮动,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让她头皮发麻的不安感又一次顺着血液往上来,眼前突然晃出一片金星,闪亮亮的,胸口翻腾不已。
她捏紧扶手,强自镇定地端坐片刻,待那一阵晕眩感过去,这才慢慢抬头。
“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段隋是一个急性子,不停地搓着手指,忍不住催促,才见辛夷从椅子上站起来。
“段侍卫,我们现在兵分两路。我去大牢提审郁渡,你带一些人去城隍庙对面的脚店,里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她停顿片刻,“先行扣押!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段隋稍稍松了一口气,那种听主子命令行事的笃定感又回来了,他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急切地拱手抱拳。
“是,属下领命!”
辛夷见他转身,说一声稍等。
“今天我在脚店看到绿萼,小心高明楼。”
段隋惊愕地看着她。
辛夷朝她点点头,“去吧,安全为要。”
“是!”
··
傅九衢去扬州行营前,将府里的防务都安排好了。
他不太信任葛庸留下的护院,而是派了尚右带领一个统共二十来人的队伍,其中包括五个暗卫,驻守在天水阁。牢里的郁氏母子,则是由弈川带人在看守。
这些侍卫,全是傅九衢从汴京带来的。
可他却将其中的一半,留给了辛夷。
看到段隋在院里整肃队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湘灵不敢多问,直到段隋离开,她才冲过来问辛夷。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段侍卫怎么那副模样?”
辛夷没有说话,一脸平静地整理着衣装,直到杏圆和桃玉也跟着过来相问,她这才转过头来。
“湘灵,桃玉,从现在开始,我把三小只和小宝交给你们两个,你们帮我照顾好她们……”
一听这话,湘灵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姐姐,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辛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什么大事,你们不要胡思乱想,照顾好几个孩子就是。我有点事情出去一趟,但愿……还来得及赶上明天的满月宴吧。”
声音戛然而止,她微微摇头。
“杏圆,你跟我去一趟大牢。”
天水阁就在扬州府的后宅,而大牢则是在扬州府的前端。
府门右转,有一座小桥,过了桥边有一排廊房,那是守卫和狱卒的办公居所,地牢就在下方。从守卫房进去,就是地牢入口。
来扬州这么久,辛夷连大堂都只去过一次,别说地牢这种地方了。
守卫认出是知州夫人,却没有马上放行,而是请示了牢头。
牢头姓谭,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傅九衢到任没有多久,就明里暗里表达了忠心,这听说郡王妃探狱,他不敢怠慢,又不想担责,所以,是带着弈川一起过来的。
弈川看到辛夷出来,有片刻的惊讶,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将辛夷让到里屋。
“郡王妃,有事请直言。”
这是傅九衢的亲卫,辛夷信得过他。
她毫不犹豫地道:“郡王失踪了,我要马上提审郁渡。”
傅九衢:就喜欢娘子紧张我的样子。
辛夷:信不信我锤你?
傅九衢:系统!系统!救命。
系统:母机已死,有事烧纸。
傅九衢:你是科技,是人工智能,你怎么能搞封建迷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