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海神曲。
永远不会暗下来的天,
永远不会亮起来的天。
冥界,还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充满绝望,却又掌握着生命。
船,已经不知道行驶了多远了,夏看着窗外不停的向后流去的水,又看了一眼前方无尽的水。渺茫的大海,除了水便再无它物,在这样的海里航行五百年,真不知道摆渡人是怎么熬住的。
海水,不停的涌动着,像是一只巨大的猛兽在呼吸,硕大的血条在随着气流的流动此起彼伏。这样的世界,除了美丽无比的彼岸花,其他的还真的是可怕。
……。
:“残梦,你变了。真的让人很讨厌。”
船的旁边,巨大的触手将一个个罪大恶极的亡灵抓住,然后朝着海里扔去。而在海里等待许久的触手在看到被扔下来的亡灵后也是极快的抓住,然后拖向深海。
秋冰冷的看了残梦一眼,随后便拿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根木棍。她慢慢的,慢慢的朝着海妖走去。
残梦貌似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要做的,脸色立马苍白了起来。
:“秋,摆渡人是不能参与生死轮回的局的,不然一定会受很严重的惩罚的!”
秋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朝着海妖走去。
忽然,一只触手垂下,直接横挡在了残梦与秋之间,然后,残梦的视线被那只巨大的出手挡住了。秋消失在了触手后面,再也没有出现过。
:“秋!”
残梦猛的坐起,汗水已经浸湿了衣服,他的脸上,一滴滴的汗珠遮住了视线。
残梦习惯的伸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起伏不定的胸口慢慢的缓了下来。
像这样,一次次的经历秋离开时的梦境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可是,不管经历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心痛,难受。
:“还以为你们摆渡人不会睡觉呢?”
忽然,一股熟悉的香气飘入鼻子,随后一只纤细的手出现在了残梦的视线中。有什么接触到了额头,好像,是丝巾。滑滑的丝巾轻轻的擦拭去了额头上剩下的汗水。
残梦猛的抬起头,发现夏正坐在床边,靠窗的位置。
残梦看了她一眼后随即转过身穿鞋子,背对着她。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事,但是他的心却和表面形成了两个面。他的心狂乱的跳着,也许,是因为秋终于又回来了,或许,是因为他开始动摇某些东西了。
:“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看门没关,然后正好无聊就想来找你聊聊天,所以就自己进来了。”
夏眨了一下眼睛微笑道。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在风铃渡的时候,她的心中就有一种感觉,感觉她很久以前就来过这里一般,所以才会一来就跑向那个岸边。而且,在看到残梦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竟然会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极度开心和极度忧伤的综合,分不清到底是忧伤还是快乐的。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待在残梦的身边她的心里会有一种依赖感,对于残梦的依赖感。
:“对了,你嘴里喊着秋,秋是谁阿?”
:“与你无关。”
残梦穿好鞋,起身,走向一边拿起那把琉璃留给他的剑,随后就朝着门外走了过去。
刚走了没几步,残梦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了一眼夏,然后道:“下次,别再擅自进入我的房间。”
说完,残梦便朝着外面走去。
:“秋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那么想念她?”
残梦走后,夏自己自言自语着,脸上露出的是无比的失望。
——与其再一次经历离别,倒不如别让故事重新讲述。
——秋,就是你啊!
动荡的海面,起伏的海水,渐瞬之间,巨大的触手消失已经不知道多久了。残梦望着蔚蓝的海面,秋消失的地方,被海妖抓走,就只能成为海妖,经受永恒的黑暗与虚无。
残梦想着以前秋的笑脸,琉璃还在时她的哪一种好看无比的笑,他紧紧的握了下手中的剑,慢慢的走向了海边。
:“你是打算进入永恒的虚无,从海妖手中把秋救出来吗?”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衣的人。残梦回过头惊讶的看着他,他记得,船上好像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可是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是打算进入永恒的虚无,从海妖的手中救出秋吗?”
白衣男子依旧问着。
残梦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剑,一把和自己手中的剑很像的剑。
他记得,以前他听师傅说过,琉璃的那把剑是师傅给他的。
:“我不会让她待在永恒的虚无的。”
残梦转过头看向浩瀚无边的海面,眼中的忧伤散发的淋漓尽致。
:“那么,你将会在虚无中面临着数不清的海妖,它们可不会让你过去。在虚无中,你觉得你能待多久,反正最厉害的人也是待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坠入虚无的。你觉得,你会在一盏茶或者更少的时间内救出秋,还是向其他挑战他的人一样,坠入永恒的虚无?”
:“那又怎样啊!不管如何我是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
残梦吼道。对于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去听他废话。现在残梦的心中,只容得下去救秋的决心。
:“你必须丢下她一个人,你没有选择。不过,你可以选择把她丢在那?人界,还是虚无。”
残梦这么一吼,白衣男子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依旧平淡的说着。
:“什么意思?”
残梦瞪大着双眼看着他,虽然很难以置信,毕竟掌握轮回的只有海族,而向来海族是不敢前往虚无招惹海妖的。眼前的这个人,不管是手中的剑还是穿着,都透露着器宇不凡。
:“选吧?是让她进入轮回,尝试轮回之苦,还是让她堕入虚无,永恒的与黑暗作伴?”
:“可以选吗?轮回之道不是海族掌管着吗?”
残梦依旧小心的试探着。
:“信与不信,全在于你。选吧,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赶快做出决定吧。”
残梦看着蔚蓝的海面,紧紧的咬了下牙齿,捏着拳。最后终于像是释放了什么一样,轻声的说道:“进入轮回吧,总比成为海妖要好。”
:“想清楚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她进入了轮回,以后很可能以亡灵的身份登上你的船只,到了那时,你不能过多的与她接触。”
:“为什么?”
:“天劫挡道,过,则名扬八荒,不过,则魂飞魄散。等到五百年一过,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再回答一次,是想让她进入轮回还是待在虚无。”
:“不许,接触吗?”残梦咬着牙齿低语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风竟然格外的潮湿,吹过眼睛之后眼睛竟然会湿润。
残梦闭了下眼睛,然后一滴水珠从眼角滑落。划过脸颊,到达下巴,然后落在船板上,散裂。
:“轮回,就轮回。”
残梦抬起头,望着天空。
这里的天空,真的让人很难受。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拍了下他的肩膀:“五百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就没那么难受了。”
说完,白衣男子走向边缘,升起,站在护栏上。
:“你到底是谁?”
残梦回头,问道。
白衣男子笑了笑,答道:“无道者。”
说完,他慢慢的伸开双手,然后身体慢慢向后仰。接着,他便朝着海里坠去。残梦见状赶紧跑过去,可是,当他跑到护栏边望着下方的海水时,白衣男子已经不见了。奇怪的是海水居然没有重物坠击的痕迹和响声,仿佛,他就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轮回,再也不去接触,秋,再见了。
风,轻轻的吹打在了残梦的脸上,刚刚发生的一直在脑中回荡着。以前,他一直都期望能够永远和秋在一起,现在,他居然那么害怕。
就算去接触又能怎样,就算告诉她真相又能怎样呢?当初的白衣男子没有告诉他,他也不知道结果。结果或许好,或许坏,谁又能去揣测呢?
风,轻缓轻缓的吹着,吹在破烂的衣服上,残梦手中紧握着剑。现在的他,看起来居然那么的寒冷,想着残梦居然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上方,一声美妙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残梦抬起头,朝着那只百灵鸟看了几眼。明明对离岸那么痛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只百灵鸟就是恨不起来。
:“你说你,一天天的,想飞去哪就飞去哪,干嘛非要跟我一样死待在这艘船上呢?”
残梦说完,百灵鸟用着另外一种声音和叫了下,那声音,让人听起来十分的不舒服。百灵鸟的声音加上哪奇怪的眼神,似是一种嘲笑,嘲讽。
百灵鸟震动了一下翅膀,飞走了。
:“不喜欢听我说话,飞走了。你这家伙,在这个世上碰到不喜欢的就是这样,也得亏你碰到我,要是碰到其他人,估计你早就被赶走了。”
残梦依旧说着。
以前,他无聊的时候可以找秋聊天。
现在,他无聊了真的无人可以聊了。
:“你刚刚差点想要抱住她,你还是无法不去和她接触。”
琉璃站在他的旁边,手轻轻的抚摸着护栏。他的眼神像是在触摸很久没有见到过的老友的脸一样。
:“要是你再次见到当初的那个女孩,你能够忍住不去和她接触吗?”
残梦手压在护栏上,眼睛死死的看着海面。
:“她说,她想去看看那个人世间的海,去看一眼拥有阳光照耀的海洋是怎样的美丽。我想,她现在应该去看过了吧?要是看过了,那么当初的那个选择也是值得了。”
:“看没看过,去问一下她不就知道了嘛。”
残梦侧过脸去看向琉璃,他还是直直的盯着无比明亮又无比阴暗的天空。他的眼神中的那种向往,还真的像是以前他带着秋的期待看向天边时的那种表情。
:“问她,当初的那个白衣人没有说出过多接触的后果,我怕,那个后果会是我接受不了的沉重。”
:“承不承受得住,要试过才知道。”
:“所以,当初你才会毫不顾忌的送她去彼岸。”
琉璃静静的看着天空,没有说话。
残梦冷笑了一下,随即又将目光转过去看向天边。
——听说,人世间的海,不止有阳光,有些时候还会看到小岛,偶尔也还会有几只鸟从天上飞过。而且,海里还会有很多很多的鱼,各种各样的,很美。那样的世界,你待着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屋里,射入的光芒是那么的凄冷,不像人世,光永远是温暖的。
夏站起来,走到门口,残梦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实在是想不懂,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人那么感兴趣。明明从来没见过他,明明没那个可能在很久以前和他认识。可是他给的感觉,总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
:“他身上,到底有怎样的故事?”
夏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后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冥界的天,永远是这样,像是一个永恒的秋天。而它的光芒,跟秋天比起来又更加的明亮,同时也更加的凄冷。
要是,在这里会有一片落叶的话,那就非常的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百灵鸟又飞了过来,缓缓的落在夏的肩上。夏温柔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而那只百灵鸟也很认真的享受着这一份温柔。这样的一只鸟,还真的是稀少呢。
:“能问你个问题吗?”
很熟悉的声音,夏开心的回过头。残梦手持着那把剑正直直的站在她的面前。
百灵鸟见残梦来了之后很明亮的叫了一声,随后震动翅膀又一次离开了。
:“什么问题?”
夏带着期待的看向残梦,那种眼神,像极了琉璃离开前时秋看他的那种眼神。虽然进入轮回了,但有些东西还是留住了,看来那个白衣人还是在以某种形式帮他呢。
:“在人界的时候,你看过海吗?”
残梦手紧紧的握着剑。他知道,现在的他已经违反了当初对那个白衣男子的承诺。可是,他必须问,他想要知道,当初秋期待的,到底实现了没有。
:“看过啊。”夏开心的笑着,和当年的秋一模一样。应该说是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我所生活的地方虽然离海有点远,但是当年父亲去海边的某一个座城去办事的时候曾带我去看过。走了好几天的路程呢。”
:“能给我描述一下吗?”
:“嗯。”夏点了下头,依旧开心的笑着,“我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那个时候,阳光变成了红色的。红色的光芒照射在蔚蓝色的大海上,看起来格外的壮观呢。而且,在海的那边,还可以看见几座小岛,小岛的周围还有很多很多白色的鸟,好美丽好美丽的。那个时候,还有几艘小船在海里捕着鱼,虽然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了……。”
夏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但是残梦都没有再听进去。这些,已经足够了吧?
和秋当初描述的差不多,阳光,小岛,以及其它的一些什么。这下,她应该是可以满意了吧?除了向往的彼岸,那美丽无比,繁盛到下不了脚的彼岸花,应该很满意了吧?
:“喂。”夏察觉到他出神了,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你问这个干嘛?”
:“我以前有个朋友很想去人世间看一下人们所说的海。”
残梦轻轻的回了句,转过头又离开了。
:“喂!”
残梦回过头,冷淡的道:“干嘛。”
:“不知道说声谢谢吗?”
:“谢谢。”
说完,残梦消失在了拐弯处。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看着残梦离开的方向,夏暗暗的说着。残梦走之后,百灵鸟又飞了回来,落在夏的肩上。夏继续伸出手去抚摸它的头,道:“还是你好一点。”
风震动着整个世界,摇晃着这一艘在无望海里无比渺小的船只。
烙的衣甲在这这股风的吹打下闪烁着光芒,冰冷的光芒。
这一艘船,承载了多少代摆渡人的希望了呢?
平静的海面,不知不觉的涌动起来,烙慢慢的朝着护栏走去。看向深海,蔚蓝的海面底下,无数的黑点快速的靠近着。
又是这样,几百年前就是这样了。烙紧紧的握了下剑,随后又缓慢的松开了,他差点忘了,船上的摆渡人,已经不是琉璃了。
船上的人貌似感觉到了无望海的不对劲,开始慢慢的焦躁不安。
很多的人不自觉的走向了护栏边,朝着深海看去,里面开始涌出来的一个个黑点赫然映入他们的眼睛里。黑点不断的增大,不断的增大。
忽然,其中的一个人貌似是知道了什么,大喊了一句快跑。
一瞬间,船上的人极速的跑动起来,原本平静的船,立马变得乱了起来。
:“命运。”
残梦看着慌乱的人群,摇了摇头,无能为力的叹了口气。
:“是不是想起了一百年前的秋还在时的场景?”
烙慢慢走到残梦的身后,此刻残梦的身影,对于烙来说还真的和几百年前的琉璃很像。
:“一百年了,这样的场面早就习惯了。”
巨大的触手从深海里涌出,带起巨大的风。狂乱的风吹过,吹起残梦刚刚才修理好的长发,不止长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衣服已经没有那么破烂了,而换成了干干净净的长衣,白色的长衣。这样子看起来,和他手中的长剑明显的搭配了许多。
巨大的触手猛的垂下,一卷,慌乱的人群不知不觉的被卷走了一人。而其他人也只是忙于逃命,压根就没注意到谁被带走了。
一时间,呼喊声,恐惧声响彻了整艘船只。人们害怕的样子,在这一刻看起来是那么可怜,那么无助。
一只巨大的触手带走一个人之后,另外一边一只巨大的触手又涌了出来,然后也是垂下一卷,同样带走了一个人。残梦和烙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一个个亡灵被带走。原来,有时候,生命可以这样的无助。
——大哥哥,我们上岸的地方开的那种花是什么花呀?好漂亮!
——大哥哥见死不救,最让人讨厌了!
残梦微微的闭上眼,一阵光芒闪过,掠过心中某一种深藏着的东西。那种东西,在梦中不止一次的敲打着残梦的心,每一次都是那么的难受。
神圣的摆渡人,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所以能够当的人才那么少,才会五百年才进行一次更替。
:“换了身衣服,头发也理好了,你这样子,还真的有点像几百年前的琉璃。”
:“总不能给她留下这幅难堪的印象吧?”
:“你还是想让她记得。”
烙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就连语气也变得有一丝冰冷。
:“命运盘里记录的,秋是被海妖带走的,可是最后她却进入了轮回。他们一直以为你和琉璃不一样,其实你和琉璃一样,只是选择的方式不同。”
:“我以为,师傅是让你来看着我别像琉璃哥那样为了秋做出傻事,看样子,我还是想的简单了。”
残梦回过头,目光同样变得犀利无比。
海水不停的拍打在船上,然后又回归海里。船板已经变得非常的湿滑,越来越多的人被海妖抓走,也越来越多的人陷入绝对的恐惧之中。
而其中,有的人已经拿起武器开始冲过去反击。有的人拿着长长的木棍冲向海妖,然后狠狠的刺在巨大的触手上,然而木棍不但没有刺上巨大的触手,自身反而断裂了。然后触手猛的一挥,刚刚那些木棍刺它的人瞬间被拍起了十几米远。
另外一个人见状也是赶紧从一边拿起了一个板凳,猛的朝海妖冲过去,死死的砸在巨大的触手上。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触手没什么事,倒是人也是直接被拍出了十几米远。
夏飞快的跑到船板上,此时船板表面已经杂乱不堪。破碎的木棍,凳子,还有倒在地上艰难的想要爬起的人。她再朝着上方看去,当见到一只只无比巨大的触手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可是,虽然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画面,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残梦,你变了。
忽然,夏感觉到头部一阵剧痛,像是大脑要裂开一般,一种撕心的痛。夏双手努力的抱着头部,挤压着,试图减轻这一种疼痛。可是,不论她怎么做,这一种几乎令人晕厥的痛,还是越来越猛烈。
夏狂叫着,怒吼着,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了整艘船。巨大的触手拍打海水的声音,拍打船只的声音;船上人们的哀嚎哀嚎声,惨叫声,全都消失不见。此刻她只听得到自己的惨叫声,嘶吼声。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程度的疼痛,有些时候晕厥也是一种解脱。
——残梦,你说我们能够到达彼岸吗?
很多的画面不停的重复出现在脑海里,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
疼痛撕裂着夏的心脏,无比的剧痛,让她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的痛苦。
巨大的触手不停的带走船上的亡灵,四处散落的棍棒不停的滚动来滚动去。而夏已经完全没那个心思注意到这些了。
——忍着吧,强行进入轮回,必须要经历这样的痛苦,多经历几次就过去了。多经历几次,你就可以完全的忘记他了,就可以当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了。
;“谁?”
夏嘶吼的喊着,可是不知是由于剧烈的疼痛让她听不到回答,还是对方压根就没有回答。
刚刚的那句话,仿佛是疼痛之下的幻听。没人说,只是凭空出现的幻听。
:“到底是谁?”
夏依旧怒喊着,还是没有回应。
四周,已经非常凌乱了。
:“并非海族的人,但是却敢掌控轮回。到底,是谁在帮你?”
烙眼睛直直的盯着残梦,那一种犀利,如剑一般,朝着残梦挥舞而去。
残梦毫不示弱的同样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两道猛烈的闪电激烈的交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无比寒冷起来。
:“与你何干?”
两人四目相对,手中的剑已经握的很紧很紧。
:“你要知道,那个所做的,可是与天界作对,如果你继续包庇,将会被当成他的同伙,到时天界将会将你与他一并处置。”
:“他救了秋。有这点就足够了。”
:“你……。”
烙还想说下去,可是一声猛烈的嘶吼却冲了过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残梦和烙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了正在巨大的触手挥舞下无助的坐在地上嘶吼着的夏。
看着夏的痛苦,一阵心疼忽然从残梦的心底冲向四周。一瞬之间,心疼弥漫了残梦的全身。残梦想都没想的便朝着夏跑了过去,然后死死的将她抱在怀里。
:“没事,有我在呢,没事的,秋,没事的。”
残梦紧紧的将夏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着。可是不论他怎么安慰,夏貌似听不到一般一直在不停的嚎叫着。这样的疼痛,钻心一般的疼。
烙看着眼前的画面,还想说着什么,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
此刻,在他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另外一副画面。几百年前,另外一个人的画面,琉璃的画面。
几百年前,那个彼岸,那个盛满彼岸花的彼岸,那个彼岸花繁盛到连下脚都难的彼岸。那个时候,琉璃就是这样抱着那个消散的女孩的。那种无助,那种悲伤,他至今都无法忘却。
:“琉璃,这样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
烙直直的站在那,巨大的触手不停的从他们头上挥舞而过。残梦紧紧的抱着秋,眼中的光芒透射着无尽的悲伤。与琉璃相比,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幸运。虽然,琉璃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是最后那个人成功的到达了彼岸,最后,那个人是笑着离开的,琉璃也是笑着离开的。残梦留住了秋,可是却要一次次的看着她离开,一次次的看着她经历轮回,每一次,都要装作不认识一般。
——秋,忍着,忍一下就过去了。
夏的嘶吼一次次的敲动着残梦的心,这种痛苦,到底将会是怎样的一种痛苦,竟会喊出如此撕心裂肺的疼。
海妖巨大的触手一次又一次的从头上划过,很多的人被带走了,时间被带走了。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海水不再涌动,人们的哀嚎也不再响起。
残梦看向怀里的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夏已经不再狂叫了。或许,应该是由于过度的疼痛而晕厥了吧?原来没有经过海族的轮回,日后会产生这样的后果。
残梦伸出手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人,只是他对于那个人来说已经不再熟悉。
——只需这一次,这一次过后,你在她脑海里残留的印象就会消失殆尽。
又是这个声音,一百年前的那个声音,那个白衣男子。
:“你在哪?出来,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没有回应,也没有看见那个白衣男子的身影,好像就是凭空出来的一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一个生存在虚幻缥缈的人,一个敢触碰天界禁忌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怀里,夏已经很舒适的睡着了,好像一切都没有经历过一样。她的头没有再痛,她的手没有再由于剧痛而抽搐。现在的她,睡得很香。
看着她,残梦忽然想起了几百年前。现在的她,和几百年前的她,说起来,还真的是很像很像。
残梦慢慢的将她抱起,朝着房间走去。他在她脑海里留下的印象,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但愿这样,她能过得轻松不少。而经历了蜕变的她,现在只需要好好的休息。
:“残梦。”
残梦走了几步之后,身后的烙用着一种十分忧伤的表情喊道。
:“别走琉璃的老路,我不想再一次亲耳听到那撕心裂肺的痛。”
残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可以清楚的从他的眼中看到,当初那个女孩从琉璃面前消逝时琉璃的样子。那和当初的他比起来,还真的是惨烈了许多。
:“我是摆渡人,不是无道者,我的使命,在这艘船上。”
:“濯风说过,星砾和琉璃虽然习的是无道者的奥义,但是他们却选择了摆渡人。然而,即使他们选择了摆渡人,最后还是逃脱不了成为无道者的命运。他曾以为,终有一天,你也会像他们两个一样,现在看来,他应该可以放心一些了。”
残梦没有再说话,抬起脚朝着房间走去,现在的夏,需要休息。
夏被残梦轻轻的放在床上,残梦伸手从一边拉来了一把凳子,然后就一直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
那一张已经消失了一百年的脸,还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迷人。已经一百年了,丝毫没有改变。除了衣服改变了,其它的还真的是没有改变。
夏很舒服很舒服的睡着,她睡觉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是无比的可爱。
残梦站起身,不敢再看这张脸。
他害怕,他害怕再看下去他会忘不掉这样的一张脸。要是这样的一张脸永远生存在记忆里,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啊!
残梦慢慢的朝着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了一声非常好听的鸣叫。残梦回过头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那只百灵鸟已经落在了窗前。
它挥动着翅膀,对着残梦鸣叫着。
残梦苦笑了一下,继续转过眼去看向躺在床上的夏。
:“我明白了,不用再叫了。你以为我不想留在她的身边吗?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得,就像我无法懂你为什么宁愿为了一个凡界的亡灵而放弃修身成人形的机会一样。”
百灵鸟似是听懂了残梦的话一般,它安静下来了,没有再鸣叫。它看了残梦一眼,然后便将目光望向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着的夏。
残梦将目光移开,望了百灵鸟一眼,摇了摇头,抬起脚离开了。
船板上,还是残留着刚刚海妖侵略过的留下的痕迹。海水还为干,人们的恐慌也还未褪去。而残梦已然是没了一百年前的心思去安慰那些受过惊吓的人了,他找了一个高一点的地方,直直的站着,看着这些。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沉重。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脑海里总是会不知不觉的出现哪一副画面。秋拿着木棍朝着海妖冲去,然后一只巨大的触手挡住了他的视线,秋就那样消失了。这样的一副画面,在秋离开以后已经足足有一百年了,本来秋的面容在画面里已经很模糊了。而现在,在夏出现以后,这样的一副画面又死死的印在他的脑海里。像是一个消失已久的伤疤,再一次被人用刀刃生生的重新划开了一般。
船,就这样航行着,航行着,在视线里航行不知道多远了。
还是没有到达彼岸,还是没有到达秋想要到达的那个彼岸。
现在,琉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年那个白衣男子会对他说少和她接触。每一次,她在他脑海里留下的印象都会更加的深沉,浓重,挥之不去。
她忘了他,他也必须想办法忘了她,忘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忽然,一阵美妙的笛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残梦顺着笛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恰好看到了站在船头的烙。
他的手中,正紧紧的握着一只笛子,不知不觉,曼妙的声音响彻整艘船。原本还处在惊慌下的人们,此刻都伸出头仔细的聆听这美妙的笛音。
如此美妙的笛音,残梦听着听着,脑海里竟然出现了另外一副画面。
在一片风吹过的绿色草地上,他和秋静静的坐着,入神的听着由琉璃奏出的笛声。美妙至极的声音,像是全天底下最美妙的声音。
只是,那是几百年前了,那个时候他们只在乎听,还从来没有问过,这曲笛音的名字呢。
:“怎么样?是不是很久没听过了?”
残梦对着琉璃冷笑了一下,嘴角微微的裂开,露出不羁的笑容:“那是,你什么时候再吹奏一次让我听听呢?”
:“这么美妙的声音,吹奏一次,这一生,就足够了。”
琉璃呆呆的望着前方,望着入神的吹着笛音的烙。很多年以前,他也是这样吹奏着美妙的笛音,然后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如果,要是那个女孩没有出现的话,那么他应该会是一个十分优秀的摆渡人。最后,他将会带着荣耀离开这艘船。应该会是这样的吧?
:“如何,这一曲笛音,和当年的你对比,谁更胜一筹?”
琉璃没有回答,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残梦看过去,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琉璃又消失不见了。
总是这样,每一次都聊不了多久,然后他就又消失不见了。
顺着这一曲笛音,残梦慢慢的朝着烙走去,慢慢的朝着烙走去。
:“这曲子,叫什么?”
烙慢慢的放下笛子,转过头看向残梦。
:“海神曲,当初琉璃教我的。”
:“嗯,以前我听他吹奏过,很好听。”
平静的海面,船平静的行驶着,至于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这如此平静的海面上,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能,告诉我,当初琉璃哥带着那个女孩到达彼岸时的画面吗?”
烙回过头,看着他,烙的目光中,透露着一种痛,一种难以言喻的痛。
:“给你一个梦境,你自己去看。希望对你来说,不算太坏。”
残梦点了点头。
随后,烙将手指轻轻的放在残梦的脑门上。
:“无道奥义,虚无。”
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残梦的眼睛一下子竟然无法睁开。残梦想努力的睁开,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不管怎么做,他的眼睛就是睁不开。
光芒出现一会过后,一种难以想象的疼痛突然像是一个冲破了封印一般的猛兽,猛的出现在残梦的脑海之中。疼痛几乎撕裂了残梦的大脑,残梦手死死的压着,想让疼痛减少一些。可是这种程度的疼痛,简简单单的压着头已经无法阻止了。
挣扎了一番,残梦实在是忍受不住这样的疼痛,最后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已经安静了下来,非常的安静。没有亡灵的声音,没有百灵鸟的声音,没有烙的声音。
残梦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还是一样的,无比的阴暗加上无比的明亮。在它的照耀之下,这个世界充满着说不清的绝望。
残梦慢慢的站起,看了一眼四周,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残梦再仔细的向四周看去,除了烙不在之外,四下受过惊吓的亡灵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好像,这艘船上已经空无一物,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一般。
残梦起身以后慢慢的朝着房间内走去,躺在里面的夏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且房间内的装饰也有了一丝细微的改变。这丝变化,无非就是少了几样东西,然后又多了几样东西。而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变。残梦试着喊了几句,可是完全没有声音回应。
残梦疑惑的朝着船头走去,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让他几乎站不稳。这种程度的晃动,还真的是难以想象是怎样的一种怪物制造出来的。
残梦在摇晃了几下之后随即反应过来赶紧站稳住,随后抬起头朝着前方看过去,正好看到一只巨大的触手从海里猛的涌出来,随后朝着船头就是直接拍过去。
这样的一击,估计这艘船直接沉了吧?
残梦暗叫不好,随即正准备出手阻止。可是,他的手还没有动,一道光芒便飞快的出现,将整艘船包围住。触手猛烈的击打在这道光芒上,如此强大的力道,这艘船完全是承受不住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巨大的触手击打在光忙上之后仿佛被光芒挡住了。它击打在光芒上之后便没有再往下打去,而是死死的压在了上面。而船压根就没有受一丝的波动。
船上还有其它人?
残梦想着,便快速的朝着船头跑去。
快要跑到船头的位置,他看见烙正努力的伸出双手,力量不停的从他的手中流逝,流逝的力量构成一道坚硬的屏障,挡住了海妖的袭击。
:“烙,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残梦喊着,可是烙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费力的维持着屏障的运行。
海妖巨大的触手不停的拍打着屏障,每一次拍打,烙的脸色就越难看。每一次拍打的力道,都是那么的猛烈,残梦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哪一种压迫感。
:“琉璃,好了没?我快撑不住了!”烙转过头,对着另外一边喊道。
残梦顺着烙喊的方向看过去,此刻琉璃正手拿着剑,身上散发着一种闪耀的光芒。在琉璃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不算太漂亮,也不算难看。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女子。
:“无道奥义,瞬灭。”
:“你想好了,琉璃,没必要为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的。”
女孩望着琉璃,眼睛透着一种心疼的光。那种光,残梦以前看到过,在秋碰到离岸的时候,秋的眼睛里同样透着这样的一种光。
看着这样的光,残梦竟然会忍不住感到一丝心痛。
琉璃没有回应那个女孩,依旧目光坚定的望着巨大的触手。它一次次的拍打在屏障上,船依旧没有丝毫晃动。只是烙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琉璃忽然目光一定,猛的抬起剑一挥,然后一道巨大的光芒便从剑的身上发出,朝着巨大的触手挥去。烙见状赶紧收回能量,撤走了巨大的屏障,随后触手见屏障消失了,随即立马朝着船猛烈的挥来。巨大的触手与那一道光芒交触的瞬间,巨大的触手立马被巨大的光刃斩断。一瞬间的功夫,无比巨大的触手断裂成了两半。
这就是琉璃的力量,那么多年来,他只知道琉璃是摆渡人中的一个神话,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琉璃出手,实力还真的是令人震撼。
巨大的触手被斩断,海妖便痛苦的涌入海的深处,四周渐渐恢复了平静。
据残梦了解,海妖可是连海族都不敢惹的。当年,他跟朔海交过的哪一招让他很肯定,要是真打起来的话,他不一定能够赢的。可是,一个连海族都不敢惹的海妖,就这样被琉璃打跑了。
烙看着海妖一点点的沉入深海,显然表情中透露的也是满满的不相信,一个摆渡人,就这样将海妖打跑了。
残梦和烙几乎是同时看向琉璃,琉璃在打跑海妖之后显然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在看到海妖逃了之后,琉璃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地上。
女孩见状赶忙过去扶住他,硕大的泪珠从女孩的眼睛里流出,她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让人心疼。
:“我不是说过了吗,生死轮回是天注定的,怎样都无所谓了,你为什么还要与天斗呢?”
琉璃微笑着,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他依旧是笑着。
:“傻瓜,即使我们无缘,不管怎样我都要送你去一趟彼岸吧?你不是想去看繁盛到连下脚都不忍心的彼岸花吗?那可是有阳光照射的彼岸花,很美丽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女孩哭的更伤心起来,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味地哭着。泪水已经浸透了琉璃的衣服,可是她还是一味的哭着。
忽然,又是一道光芒闪过,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的消失。船只,烙,琉璃,那个女孩,海水。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的消失。只是,这次,残梦的头没有再经历疼痛。而是很平淡的,很平淡的看着一切的消失。
接着,又是一瞬间的功夫,光芒消散了。
四周开始出现刺眼的光芒,还带着一丝温暖。这种光芒,在冥界残梦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光芒慢慢的消失,四周开始出现美丽的花朵,美丽的彼岸花。这里的彼岸花,很繁盛很繁盛。是残梦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繁盛。真的是连下脚都难,地上几乎布满了美丽的彼岸花,不管怎样下脚,都是难逃踩到它们的命运。
而且,这里的照射着彼岸花的光芒不像在风铃渡,只有无比明亮以及无比阴暗的冰冷的光芒。这里的光芒,是纯粹的明亮,而且,还很温暖。它轻轻的照射在一朵朵彼岸花身上,反射出一种金色的光芒。在这种光芒簇拥下的彼岸花,看起来真的是格外的迷人,格外的沉醉。
残梦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无边无际的彼岸花,仿佛看到了秋的身影。秋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的在这些花朵之下快乐的奔跑着。很多的花被踩到了泥土之中,可是在无比繁盛的花群面前,压根就像它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秋边跑边喊着残梦,这一切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美好。残梦望着这样的一副画面,眼角竟然不知不觉的滑下了一滴泪。
忽然,秋消失了,残梦伸出手,想要紧紧的抓住他。可是他抓住的只是空气,秋消失了,其实她压根就没在这里出现过,一切只不过是残梦的幻想一样。
——嗯,一个男孩子家家的叫做残梦,真不知道你爹娘给你取名字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残梦拭去眼角的泪,他来是想知道琉璃的经历的,不是为了怀念秋的。
残梦朝着花海仔细的看去,烙正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琉璃和那个女孩在花海走着。女孩慢慢蹲下,采下一朵非常美丽的彼岸花将它插在头上,随后起身,对着琉璃道。
:“好看吗?”
琉璃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好看。”
:“那个……。”女孩的脸上还是有一丝担心“你这样做,他们真的不会找你麻烦?”
:“不会,这在冥界不是什么大罪。”
琉璃还是微笑着,迎合着阳光灿烂的微笑着。
:“为什么你们冥界没有阳光呢?你看,在光芒的照射下,这片花海不是那么的美丽吗?要是冥界能够拥有阳光的话,我相信风铃渡一定会更加的美丽的。”
女孩抬起头,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下彼岸花散发的香味。这样一片美丽的花海,三界之中,又有那个地方拥有呢?
:“伶於!”
琉璃忽然恐惧的对着女孩大喊道,女孩惊讶的朝着他看去。琉璃眼中的恐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面对海妖时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但是,这样的恐惧……。
女孩感觉到了什么不对,随即抬起双手看了一眼。女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死死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竟然可以透过双手看到地上的彼岸花。她的双手,正在,正在慢慢的消失。
女孩再朝着自身看去,她的躯体,这一刻,竟然,在慢慢的消失,慢慢的,消失。
琉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跑过去,想要紧紧的抱住她,别让她消失。可是,当他伸手冲过去的时候,他竟然,直直的穿过了她的身体。他就那样的从她的身体穿过。她在消失,她在慢慢的,一点点的消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琉璃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整个人慌了起来。女孩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身体,整个人也是陷入了恐惧之中。这一片花海,明明那么的美丽,为什么,为什额要用悲伤来结尾?
:“她只是凡人之躯,在没有前往彼岸的资格的情况下擅自闯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永逝与三界。”
不知什么时候,琉璃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身着白色长衣的男子。残梦朝着他看去,那个男子,不正是一百年前帮助秋转世的那个白衣男子吗?而且,看烙的表情貌似烙压根就看不到他。
:“你是谁?”
琉璃猛的回头,他整个人此刻的脸已经红透了,极度的恐惧袭遍全身。对于这个结局,他是从来都没有预料到的。
:“我是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吧?乘着最后的一刻,好好的跟她道个别吧?”
说完,白衣男子伴着一阵强风吹过,瞬间消失在了无比美丽的花海之中,无比温暖的阳光之下。
琉璃这时才惊醒,他转过头看向正在一点点消散的女孩,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抖。他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琉璃缓慢的伸出手,想要再一次试着触摸,这一次,他触摸到了,真切的触摸到了女孩的手。暖暖的,软软的,琉璃开心的笑着,猛的将她揽入怀里,死死的抱着。
——我只能帮你到这,至于她的躯体能维持多久不消散,这个我也不知道。自己乞求运气吧?
空中,这个声音再次回荡着。可是琉璃却像没有听到一般,还是死死的抱着女孩。他的泪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女孩的脸上,女孩可以亲切的感受到哪一滴滴泪水带来的温度。暖暖的。
:“没关系的,能够到这里,我已经很知足了。”
女孩伸出手,轻轻的触摸琉璃的脸,温柔的说道。
然而,琉璃依旧没有听到一般,还是死死的抱着女孩,死死的抱着。
阳光温和的照射在他们的身上,四周繁盛的彼岸花散发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琉璃死死的抱着女孩,死死的抱着。
忽然,女孩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琉璃感觉到,他的手已经开始慢慢的抓空,怀里的身体,开始慢慢的消失。
:“琉璃,谢谢,你肯带我来着,看这世上最美丽的彼岸花。”
忽然,一瞬间,琉璃的手彻底抓空了。一道绚丽的光从他的怀里向四周散去,琉璃惊恐的看着怀里。
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消散了,一切都消散了。
无比绚丽的光明照亮了一切,同时也让阳光不再那么温暖。冰冷的泪滴一滴滴的滴落在无比美丽的彼岸花上。
琉璃望着怀里空荡的一切,仰起头对着长天发出一声惨烈的嘶吼。哪一种惨烈,如此的悲伤,如此的悠扬。很广阔很广阔的盛满彼岸花的大地,一瞬间弥漫着琉璃的嘶吼,响彻天地。
忽然,又是一道明亮的光芒渐渐的出现,取代了一切。
这一次,剧烈的疼痛又一次袭来。大脑被撕开一般的疼痛,从头部延伸到身体的各个部位。残梦用手死死的压着头,可还是一样,没有一丝用处。
剧烈的疼痛致使着残梦差点又一次陷入昏厥,可是,这一次他撑住了,他没有昏厥。他清楚的看到,光芒的一点点消失,他清楚的看到,还未完全干燥的木板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回来了,他从琉璃的痛苦中回来了。
:“每一个梦境,都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那种钻心的痛,没几个人承受的住。”
大颗大颗的汗水从残梦的额头上落下,残梦伸出手将他们拭去,抬起头,看了一眼烙。
烙伸出手,递过来了一杯水,残梦接过水,猛的喝了一口,随后直接坐在船板上:“可我承受住了,不是吗?”
:“这个梦境,如何?”
烙和残梦一样,缓缓的坐在了还未干透的木板上,然后将手中的一个瓶子递了过去:“诺,喝口水稍微缓了一下进入梦境的疼痛,现在再喝点酒缓解一下琉璃给予的伤痛吧?”
残梦同样是直接接过瓶子,轻缓的喝了一口,随后用手擦去嘴角留下的水珠:“琉璃哥后悔过做出那样的一个选择吗?”
:“他一直都很怀念那个女孩在的那段时光,可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的选择。”
残梦又喝了一口。
烙同样的也喝了一口。
一时间,时光,好像定格了,定格在了琉璃留下的那个撕心裂肺的画面之中。
当时,琉璃哪一种撕心裂肺的呼喊,到底会是一种怎样的痛?应该比他那时看着秋离开还要痛吧?至少,那时他只是静静的,直直的站在那看着,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做出一声嘶吼,更没有像琉璃一样,为了她与海妖作战。
——这个世界,有些东西,需要你去忘记。
残梦像一百年前的秋一样,直直的站在船头,迷茫的望着前方渺茫无际的无望海。他的心中一直期待着彼岸的出现,可是彼岸又迟迟没有出现。
他想象琉璃那样,违背着天规带她完成最后的心愿,可是一想到琉璃的结局他的这个想法又彻底的破灭。那个消散在繁盛的彼岸花下的女孩,那个叫的撕心裂肺的琉璃,那样的一个画面,留下的是怎样的思念与悲痛。
风,像是一只抚慰一切生灵的手轻轻的,缓缓的吹了过来,吹开了残梦的长发,吹出他那一张早就没了微笑的脸。按照那个白衣人的说话,现在,秋已经彻底的不可能再记起他了,他也该试着去忘记秋了吧?这样一来对谁都公平。
旁边,百灵鸟又一次缓缓的落了下来,停靠在围栏上。它张开翅膀,对着长天发出很好听的鸣叫。
残梦看着它,伸过手去准备抚摸。可是在残梦的手快要接触到它的时候它又震动着双翅朝着一边飞去,在确定残梦的手不可能触碰到它的时候它才落下。落下之后还不忘朝着残梦露出轻蔑的目光。
残梦看着它,苦笑了一下。
:“怎么,现在有另外一个人照顾了,就把我这个照顾了你一百年的恩人给忘了。”
百灵鸟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对着无望海不停的鸣叫着,声音很好听,很好听。
随着它的鸣叫响彻长天,残梦的身后也有一个人影慢慢的靠近。残梦准备回过头,可是那个人已经靠在了他旁边的护栏上,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怎么的,头莫名其妙的变得非常的疼。那个,谢谢了。”
残梦感觉到心跳动的还是很快,但是他没有看夏一眼,还是直直的望着前方的无望海。他实在是害怕,多看一眼就真的忘不掉了。
:“没那个必要。”
说完,残梦便准备朝着房间走去。
可是他才刚一转身,海里又传来了一样。残梦只得是无奈的闭上眼,叹了口气。
:“又来,这次又是那个?”
短短的一百年,他已经习惯了每一次轮回的规律。几乎每次都是,海妖先来带走它们需要带走的人,然后海族再来带走他们需要带走的人,再接着又是海妖。几乎总是这样,反反复复,残梦早已经厌倦起来。
海水在剧烈的翻腾着,滚动着,还未从惊吓中走出的亡灵又一次陷入了恐惧中。这一次,夏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想起之前,虽然她头十分的疼痛,但是她始终是看着哪一只只巨大的触手不停的将人们带离这艘船。哪一副恐怖的画面,即使她头痛到几乎要昏厥,可是她始终是记得的。
百灵鸟是很害怕这样的场面的,所以在海水变得涌动起来的时候它就又飞快的飞走了。每一次它都能找到很好的地方躲藏,任谁都找不到。
残梦打了个哈欠,样子看起来十分轻松的朝着屋里走去。
他实在是太困,经历了这些,以及进入梦境时那种剧烈的疼痛的折磨,现在的他实在是太过疲惫。
:“对了。”残梦走了没几步,随后又回过头“为了防止等下吓到你,劝你还是找个地方藏好。”
说完,残梦便朝着房间走去。
看着残梦离开的方向,身后的夏暗暗道:“什么嘛?明明很关心,却又有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或许,真的很关心。
或许,从来没有关心过。
那又怎样啊呢?
烙站在护栏边,望着涌动的海水,里面那一块巨大的黑影像是一个魔鬼一样死死的印在哪里,任谁看了都会害怕。然而,烙看着底下的黑点,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很无奈的笑。
:“又要见面了,朔海,希望别来无恙。”
不安,充斥着整艘船只,很多的人已经拿好了武器准备抵御新一轮的侵袭。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一艘船上,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在这一片一座岛屿都没有的海面上,根本无法逃,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奋战。
残梦走到了房间门口,夏没有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