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的天是越来越冷了,刚才在包厢里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一走出酒店大门,江浅陌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然而,仅此而已。
像是失了魂魄般,江浅陌两眼无神的望向远处。
天,灰蒙蒙的,没有一丝亮光,犹如一幅失败的泼墨画,让人提不起精神。
想抬起手整理一下额前的碎发,却发现手仿佛有千斤般重,任凭自己怎么使劲都是徒劳。
嘴角勉强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苦笑一声,微微扬起头,露出光洁的脖子,江浅陌似是放弃般,任凭右手重重垂下。心里翻江倒海般都只有一句话,“你并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你的出生本就是一个错误!”
江浅陌只记得,自己在听到那话时,是怎样的落荒而逃,仿佛多呆一秒都会随时倒下,王老先生是不是透露出来的怨恨和愤怒,都像是她的催命符。
“怎么会呢?怎么会?我姓江,怎么会不是爸妈的女儿呢?”呢喃着,江浅陌低下了头,下意识的看向了脚上的高跟鞋,可若细瞧,便会发现,她原本水灵灵的眼睛,现在是一点焦距都没有,就像是一泉死水。
难过,愤怒,悲哀,各种情绪在她心里叫嚣,每个都嚷嚷着要冲出来,占据主导地位。
江浅陌想,她该愤怒的,怎么可以随意诋毁她的身世?!可是现在,她最大的感受是恐慌,害怕。是的,如果,如果自己真的不是江家的女儿,她要怎么办?如果,如果自己的出生真的是一个错误呢?事实真的是,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弃婴?
“啊…”愈想愈头疼,难耐的,江浅陌突然双手紧紧抱住头,缓缓的蹲了下去。接着又是双手抱肩,把头埋进了手肘里,不愿抬头。
寒风肆虐,阵阵刮来,吹乱了江浅陌原本安静躺在背后的发丝,像群魔乱舞一般随风飘扬。
陆陆续续的人从酒店出来,看到蹲在那的江浅陌,起先都是一愣,接着,面无表情的朝前走去。你看,这就是这个社会越来越冷漠的表现之一。
而在三楼的一个窗户口,王老先生手搭在拐杖上,漠然不语。直到,一个电话的打进。
“好,这次没叫我失望,去吧,让她知道…”
“好,明白。”
江浅陌穿的套装一点都不厚,在办公室里穿穿倒没什么,毕竟有空调,可现在,她已经在外头待了将近半小时了,身体上的温度在一点点的降低。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又有两个人从酒店里走了出来,边走边说话。
“血缘这种东西怎么可一混乱?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一个听起来有些高亢的男声。
“你不信?那好,去做个亲子鉴定,不就全都知道了?”另一个,则刻意压低了嗓音,像是怕人听到。
可事实上,江浅陌听到了,一字不漏。
亲子鉴定,亲子鉴定,对了,亲子鉴定啊,只要,只要血型对,那么他们还能再废话什么?!
想到这,不顾贫血引起的头昏,江浅陌猛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马路边跑去招车,一边跑,心里还一边在肯定的默念,对,就是这样的,亲子鉴定。
而后面,那两个讲话的人,看到一脸慌张走掉的江浅陌,默契的转头,相视一笑,眼里流转的是得意,还有不屑。
“王老先生,事情已经办妥了,相信她现在应该是去医院求证了。”
“好,钱会打到你们公司账上的。”
“谢谢。”
“不客气,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
c城市立医院大门口。
胸前怀抱着一份父母的资料,两眼呆呆的看着市立医院那四个大字,一动也不动。江浅陌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血色的薄唇上下蠕动着,却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当她焦急的跑回家,翻箱倒柜的找出父母唯一的资料,又一路紧张的来到了医院,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失了力气,没有勇气再往前跨出那几步。原谅她,她其实还是个胆小鬼。
不知怎的,手上的力道忽然松了松,而那些资料中的其中一张纸,随着一阵风的刮来,竟然挣脱了江浅陌的手心,飘向了前面。
心下一急,江浅陌连忙朝前追去。等自己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心中像是打了强心剂一般,坚定的抬起了头,没有再犹豫,缓缓的向医院走去。
灰色的天空下,肆虐的寒风中,远看,江浅陌削瘦的背影竟是那般的倔强,让人心疼。
市立医院七楼,江浅陌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哎,是你呀?你还记得我么,我是照顾程少的护士小鱼。”
还在怔仲间,江浅陌忽然听到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声,寻思着转过头,不出所料,大大的眼睛闪动着灵动的光,不是小护士小鱼是谁?
“恩,记得。”紧了紧手上的资料,江浅陌虚弱一笑。
小鱼一向是个想法简单的人,并没有看出江浅陌的敷衍和掩饰,而是继续在那说道,“你不舒服么?要看哪个医生,我带你去呀?”
圆嘟嘟的脸上盈,满了善意的笑容,看的江浅陌心中忽的一动。
说实在的,虽然她拿来了资料,虽然准备查一查,可是,偌大的市立医院,她是一个人都不熟悉,找谁帮她鉴定?又能不走漏消息?这些,在冲动的跑来医院后,通通塞满了她的脑海。是的,这些都是她所要考虑的问题。所以,她刚刚才会踌躇,才会走神。
如果不是小鱼叫住了她,江浅陌想,恐怕自己还会在那犯难,不能自已吧。
在看到小鱼的那一刻,江浅陌的脑中不期然的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像,她住院那次的主治医生,高医生。
不知为什么,江浅陌总觉得他是一个可以让她试着信一次的人,虽然他们只有每天查房的时候才能见到,虽然讲的话不是很多,但她内心就是强烈的在告诉她,去找他吧,他能帮助你,除了他,这个医院没有其他人了。
想到这,江浅陌的眼神突然坚定了起来,忙向一旁等着她回答的小鱼说道,“没有,我是来找人的,是高医生高盛。”
“哦,这样啊,高医生我知道啊,我们院最有潜力的年轻医生呢,走,我带你过去,他的办公室就在拐角处。”说着,小鱼自然熟的挽过江浅陌的手臂,带着她向办公室走去。
“恩,谢谢。”
“嘿嘿,这么客气做什么?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啊。”
“恩…”
…………
“咚咚”礼貌的敲了敲门,江浅陌看似淡定实则内心焦急的等着里面人的答话,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请进。”终于,回答声飘进了江浅陌的耳中,手搭上门把,急不可耐的,她冲了进去。
“咦,是你?”恰巧抬起头来的高盛,在看到来人是江浅陌的时候,显然一惊,面上也不自觉的浮现出了疑惑。
带着疑惑,心里的话也脱口而出,“江浅陌?找我有事?”
印象中,江浅陌是一个很倔强的人,连他自己都自叹不如,比如说那次她独自签字手术。早在那一次,高盛就对她有了深刻印象,加上后来住院期间两人也算聊得来,再者,更何况,她还是自己好友陆致然一个很重要的人。
想到这,高盛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下对面咬着嘴唇不说话的江浅陌,脸色很不好,身体有些颤抖,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再往下看,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纸,像是资料。
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应该有很重要的事发生了。
而一直没说话的江浅陌,则在飞快的思考要怎样开口才好,一想到王老先生的那些话,她就忍不住的害怕。如果,一切所说的都是真的,那…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江浅陌,丝毫没有察觉到对面高盛眼里的探究越来越甚了,而她自己的反应也越来越明显,比如,薄唇上早已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齿痕,再比如,手中的纸都快皱成一团了。
“江浅陌,江浅陌?”担忧的走上前,高盛挥了挥手。
高盛突然的靠近,使得江浅陌猛的一惊,惶恐的往后缩了缩,直到看清楚靠近的人是自己认识的高医生,她才暗地里舒了口气。
“你怎么了?有事说啊。”再一次,高盛疑惑的问出了口。
“我,我来…”喏喏的,江浅陌难堪的别过了头。
随后,像是坚定了想法般,江浅陌才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高盛,问道,“一般亲子鉴定结果要多久?”
高盛没有深想,简单的就回答了,“正常程序要七到八天,急需的话,两到三天就可以,结果都能保证是一样的。”
哪知,此话一出,江浅陌倏的就烦躁了,“我等不了那么久,我现在就要知道!”
“什么?!,你…”刚才只是条件反射的答了理论,可是,听着江浅陌的话,在看看她一脸的不耐和掩饰不掉的悲伤,高盛一下子就认定眼前的人绝对有事!
“高盛,帮我做一份亲子鉴定,我和江浅陌的,越快越好。”
“高盛,结果,结果是…”
“高盛,答应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蓦的,高盛的脑中回想起了前两天陆致然来找他的情形。
难道,难道江浅陌知道自己的血型与江家人不符了?怎么办?那陆致然知不知道,要不要想办法通知他?
就在高盛苦苦纠结时,江浅陌像是情绪失了控一般,蹲在了地上,喃喃自语,“怎么办?我等不了,我要知道,他们都是骗我的,那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