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男子看看眼前一身青衣散发黑色气息的人,皱了一下眉头。
青衣男子不等他回答,直接往一边较大的茶楼走过去。
男子脚步顿了顿,还是跟在后面。
在这种热闹的市集,对方的眼神让人感到心底冒冷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上得三楼,周围安静了很多。周围看去都是一个个隔离开的厢房,青衣男子站在其中,他走了过去,站在门口。
里面隐隐有一男一女说笑的声音,凭的轻松欢快。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推门而入,道:“缦儿。”
女子回过头来,笑道:“还是叫我辛小缦吧!蒋钰。”她又指了指对面笑意嫣嫣的男子:“这是我夫君,姓谢。”
蒋钰看看对方,拱手为礼:“久仰!”
谢连成将男子上下审视了一遍,眼中诧异一闪而过归于寻常的疏离:“蒋公子好相貌。”
蒋钰苦笑一声,对辛小缦道:“我没有得罪他吧!”
辛小缦笑眯眯,等到门口的暗退了出去并且关好门,这才指着一边:“请坐!在这里还习惯么?”
蒋钰潇洒万分一扬衣摆,自己捻了茶杯自斟自饮:“有什么习不习惯的,只要活着就好,不是么?”
“你能看透就好。”辛小缦深以为然,接着又问:“怎么来洛阳了?”
“我不当来了洛阳,还去过了北京,天津,四川,广州……”
“浪迹天涯?”
“还能怎样?”
“没想过安定?”
“算了。反正我什么也不愁,而且……”你不在身边,总归孤单了些。所以只能到处走走找些能够吸引自己的兴趣的东西了。如若呆在一个地方,一个人,那寂寞会吞噬了他。
蒋钰看看一直不动声色的谢连成,嚼了一块点心,生硬的咽了下去。
谢连成似乎在听他们说话,也似乎没有听他们说话。
甚至对蒋钰刚刚特意强调的几个陌生地名也生不出一点疑惑。这个男人,忍功了得。
辛小缦换下谢连成手中的酒杯,又将酒壶移开了些,将茶碗推到了对方面前。谢连成轻声笑,却是端过辛小缦面前的那杯喝了。
两个人共用一个杯子。算是间接接 吻!也是给蒋钰的警告。
辛小缦笑眯眯的也就着谢连成端过来的茶碗在他的就口的地方也喝了一口,蒋钰眉毛一挑,转过头去。
那边淡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很好奇,当初李治跟你说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他舍不得李恪这个兄弟死了。这个皇帝心太软,怪不得以后被武则天吃得死死的。”
“所以偷偷将尸首换了?”
“怎么换?当初是长孙无忌盯着李恪上吊的。”
“那……”
“我醒来的时候脖子上还有勒痕。”
“你醒来?”
“我醒来。”
“李恪呢?”
“还在。”他指指自己的心口:“只是睡着了,就跟当初的我一样,偶尔会醒来跟我聊天。”
辛小缦露出一丝诡异的色彩:“这是……同生共死?”
蒋钰一口茶差点都喷了出来:“我不爱男人,我……”
“咳!”
辛小缦看看谢连成,对方又挑了酒杯开始喝酒。蒋钰盯着辛小缦,张着的嘴最后闭上了。
辛小缦笑得有点欢快:“不管怎样,你至少不会太寂寞不是。”
蒋钰叹息一声,只觉得这上好的茶点索然无味“还能怎样?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
谢连成一手覆盖在辛小缦的柔荑上。辛小缦回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对蒋钰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有夫君,有孩子。”
“你有孩子?”
“是。”
蒋钰有一瞬间的恍惚,喃喃道:“对,我忘了。李恪当时就说过你有一个儿子,叫……小宝。呵,想来我都没有见过那孩子。”
辛小缦道:“我现在又有了一对龙凤胎。”
蒋钰惊异,视线落到谢连成的脸上:“是他的?”
谢连成覆盖辛小缦的手紧了紧,听到辛小缦自豪的道:“当然是连成的。”
“连成……谢……他是”蒋钰想来已经知道对面的男子是谁了:“他不是死了么?”
谢连成露出一丝邪笑:“谢某命大,死而复生了。”
是魂魄还是……蒋钰直觉的想问。
“他是被人所救,福大命大。与你我不同。”与我们前世不同。
两个人说话太过于奇怪,几乎是牛头不对马嘴,谢连成拼凑了半天也拼凑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好在,蒋钰在听了那话之后彻底灰了心似的。
“他就是你当初要为之报仇的人。也难怪,李恪只知道事败里面有你的奇谋,隐约的也知道你会复仇,没有想到过你还真的横了心报复一个王爷。”
辛小缦笑道:“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一旦沾染上仇恨总是难缠一些。”
蒋钰苦笑道:“可你当初就算知道我负了你,你也没有想过复仇。其实公司的机密都抓在你手上,完全可以见我架空或者踢了我,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
“对。因为我不恨。”
“你是因为爱得不够所以不恨!还是因为你那时已经没了爱?”
辛小缦想了想,委婉的道:“应该是时间证明了一切,又改变了一切。”爱,在开始是爱的,只是在时间中,在无尽的失望中被消磨,还有天生敏锐的直觉知道不可信,所以一开始就有防备,甚至说她其实是在等蒋钰背叛吧!从她知道他的心不够城的时候开始。
蒋钰以前不知道这些,到了李恪的身体里面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反思,也隐隐猜测到了。要知道女人永远比男人细心,而辛小缦又是一个非常注重细节的女人,可能早就从他开始转变的时候她就有了感触,也慢慢的在几年的时间中抽身,偏生等到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他还陷在里面,自以为是的想要留住她。真是可笑!
二十世纪的那一辈子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到了这个时候他蒋钰的梦经过辛小缦的亲口说明才彻底的清醒。
这是好,还是坏?
门外暗轻轻敲了敲门,才走了进来。
谢连成抬头,问:“什么事?”
“爷,有人在盯梢。”
盯梢?几个人相互对望,同时落到了蒋钰身上。
蒋钰举起双手:“对,是盯着我的!”他掩去双目之间的疲惫:“是从我出长安起就跟着了。”
辛小缦恍然大悟:“是李治派的人。”
蒋钰点点头:“也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说到底,这个身体的主人好歹是王爷,虽然诈死。行走在外,也不懂什么生存技巧,不让人打点一切迟早饿死街头。而且,在人的掌控中总比放着他自由散漫的好。”其实是世人只道这个身体里面的灵魂还是李恪,怕他行走江湖的时候再次被有心人利用,或者他自己本身借用这个身份再掀起什么风浪。
变相的监视。
“不过,让我吃穿不愁。而且,也不用操心生命安全。只要我够安分。”
“如果李恪醒来呢?”
“他生无可恋,醒来做什么?”
“也许,他哪天觉得又有机可乘了。比如……李治病危的时候……你该知道,那日子并不远……”
蒋钰眼中异彩闪过,谢连成看个正着。
辛小缦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接着又慢悠悠的道:“不过,只要李治一病,如果武则天知道你的存在的话……唔,说不定……武媚娘这个女人我也怕呢,不是好想与的。”
蒋钰眼中的火苗又悄然熄灭了,谢连成忍不住的暗笑。他的娘子算计人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了,总是将危机消弭于萌芽中啊!这是好事?
不过,武则天是谁?
李恪也罢了,可是居然连当今圣上李治的名字也当作寻常百姓的姓氏这么叫唤,是不是太……狂妄了点?就算再怎么目无尊卑也不会如此冷淡的语调说着大不敬的话吧!
而且,辛小缦并不是那种不注意场合的人。
或者说,是面前这个男人的缘故?
气氛有点沉闷。
辛小缦下意识的望向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唐朝盛事,民风也彪悍,周国拜服,中原人到了哪里都会受到礼遇,你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我这一年行走外面,见到的人都是以大唐东土人士为尊。”
辛小缦点点头,不再说话。
蒋钰似乎也在想什么事情出了神。
这个房间与外面街道的热闹相比,静得出奇。
蒋钰突然问:“你觉得日 本怎么样?”
“我喜欢印度。”辛小缦笑道。
“太远了。又穷。或者棒子国?”
辛小缦摇摇头:“波斯怎么样?有丝绸之路。”
蒋钰沉默了一会,有点脸红的道:“语言不通。”
辛小缦差点被口水呛着,猛地咳嗽了两声,谢连成急急忙忙给她拍背。
辛小缦恨铁不成钢的对蒋钰道:“你还是继续这样过日子好了。被人当猪一样的养着,等到肥了或者主人要挂了,就是宰杀你的时候。”
谢连成脑门冷汗。辛小缦说话越来越直白了。就算认为对方是猪也不能这么当面说出来啊!
他看看蒋钰的脸色,黑了一层,明显的被辛小缦这个比喻给气到了。
唉,娘子如此的彪悍,谢连成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不过,他是她的夫君,给她一个家,是她的港湾,是她的栖息地,这点就足以让他满足了。
夫复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