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刚刚下了雨,厚实的云层还没有散去,只是随着风缓慢移动着,远处更是黑压压的一片,给凄惨的河南带上一定乌黑的帽子,一时半会压在人心上让你表达不出一个哭丧的脸来。
百姓都麻木了!别说哭了,脸上的水渍不知道是泪还是雨,就算站在勉力支撑的茅草屋檐下那皮肤也没有干过。幸存的孩童们被陌生的女子抱着,大都疲倦的睡着了,而旁边的男女早就失去了表情,一切太过于突然又过于血腥和苦痛。
往宽阔田埂里面的人还在不停的走着,人流在泥泞的道路上蜿蜒的汇集成一盘要死不活的泥鳅,柔弱,残败,血肉模糊。
队伍的一边偶尔有几个男子在维持着持续,将获帮忙扶着老人走着。这些男人一身破烂,脸上脏黑,说出来的话也是嘶哑的,只是从气度上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有几个甚至可以从那斑斓着混了泥土汗水的布匹上看出是衙役的衣服,有的甚至是绫罗绸缎。
远处一名男子跑到不停安顿百姓的高大男子身边:“少爷,米我都运来了,等下就可以熬粥分给大家吃。”
被叫做少爷的男子艰难的直起腰身,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天了,不眠不休的从城镇里面将没有受伤的百姓劝说着拉到平坦的地方,又让自己的仆人去那些还没有坍塌的米铺买米,虽然地震震倒了很多屋舍,只要米铺的米没有受影响这些百姓就还有活路。只是,突然遭受天灾,那米价不止涨了多少倍,他也只能咬牙让人去买了。
远处有人欣慰的叹息,天上的云总算散开,露出原本暖意的阳光。
无奈的扒开额前湿漉漉的头发,露出一张英挺而疲惫的脸来,面对着这样的天气男子实在是不知道该欣慰还是隐忧,最终他也只是快步走前几步,将一个快要倒地的老人扶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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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赈灾的物质的确是在当日晚上就开拔了,从来不在半夜打开的长安城城门无声的敞着,像是丐帮长老身上最大的口袋,绳结一松,那人群和马车撒豆子似的陆陆续续跑了出去,这么多人,这么多马,甚至是被压得变形了的车轮都挤不出一丝声音。
城里的百姓家都默默的拿着烛火站在路边,无言的支持着车队在主干道开过,明明暗暗的烛光将人们的脸色时而明亮时而黑暗。
辛小缦放下车帘,一手抚摸着睡得沉的辛小宝,一手端看着账簿,里面都记录了这批物资的来处而具体的数目。她知道,今晚的这些东西还不是重头戏,最庞大也最正式的朝廷拨下来的物品都会在明天吴王带领的队伍里。他们会在明早觐见过皇帝之后再行往河南。
朝中的东西不劳辛小缦分配和管理,她只负责这前前后后从长安城里每日流到河南的所有商家出资的物品。
一路上的气氛是压抑的,行进速度也很快,几乎是马不停蹄。而吴王也在第二日提前带上部分队伍来跟他们汇合。
大多时候万发发,谢连成,辛小缦,再加上辛小宝都会被吴王叫到他的车上一起解闷聊天,跟辛小宝说笑话,看他逗趣耍赖,偶尔小宝也会唱歌,稚童的笑声和童真感染着沉闷的大人,倒也让一路上笑声不断。为此,辛小宝也得了一些小巧好玩的东西。
最后辛小缦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天,反正睁开眼睛是在马车上,闭上眼睛也还是在马车上,一路由繁华到荒凉,人群攒动到形单影只,从淳朴的农民到管道盗劫的强盗,之后再也没看到穿着干净舒适锦缎衣服的人,全都是衣裳褴褛,神情萎靡,这个时候他们知道车队已经到了河南境内。
到了开封车队已经站在残肢片瓦的边缘上了,空气中漂浮一股异味,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升起寥寥黑烟,里面可以看到青白的手臂,断腿,里面甚至还有婴儿睁着圆滚滚的眼睛,血水不停的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那是在地震中已经死亡的人们在焚化,否则等到他们腐烂,整个开封将不再留有一个活人。
这样的场景辛小缦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小宝推到了马车里面不准出来,自己随手用手帕蒙住半边脸,开始跟万发发分配各自的任务。
吴王已经被早就等候在此的衙门师爷领着去见开封府衙,没办法,这个时候谁也不去讲究这些虚礼,每个人手上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就算你是再大的官,在自己的地界出了事情也只能亲力亲为的跑在最需要官员安抚的地方。
在来的路上,众人就分配好了工作。吴王自然是呆在开封府里面坐镇指挥,朝廷的物资分别送到东南西三个百姓聚集地,而商人的物质则到北边。谢连成算是江湖人士,一路上早就呼啦啦的叫了一批江湖人赶到了开封周边的地区,给活着的人步粥,给死了的人火化,顺道将病了的人全部聚集到一处隔离开来,等朝廷的太医们一到就开始安排救治,顺道还要寻出避免瘟疫横行。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到了最后辛小宝也习惯了每日有人死去,每日有人哭爹喊娘,更多的是习惯了微笑。微笑的抱起不足岁的小娃儿哄着睡觉,给他们吹痛痛的皮肤,带着一圈没有了爹娘的孩子学会坚强,让受了惊吓重创的孩子相互拥抱着取暖入睡,带着稍大一些还懵懵懂懂懂点事的孩子去步粥的地方给大家端粥,让他们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同时已经是少年少女的孩子在自身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去照顾孤寡老人,孕妇。
辛小缦大多时候是不停的打着算盘,算着七七八八乱七八糟的账目,一一登记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然后发现米铺和药铺哄抬物价,跑去找吴王商量将价格压下来,让她合理的购买并用到灾民身上。
谢连成每次回来身后都跟着一大群飞檐走壁的江湖人,有时候他们背着大袋大袋的米来,有时候背着寻常用得到的又缺少的药材,大多时候偶尔来几个江湖人都背着重伤或者轻伤的百姓,他们是被压在废墟底下还活着的人。可见,他们也是有不同分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