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趴着打盹的舒娇好像有了心电感应一般的醒转过来,抬头看着睁开了双眼的女儿,含泪看着自己,她瞬时惊喜万分的扑上去拥住她,生怕她会转眼间消失似的。
舒娇搂着她的肩膀呜咽着道:“呜呜,萱萱,你总算醒过来了,再不醒来,妈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王萱身体绵软的任由舒娇搂着自己,听到母亲的哭声她也忍不住轻声唤着妈,鼻腔里带出点点哭声。
搂了好一会儿,舒娇才放开她,在床沿上坐直了,伸手抚摸着女儿的面颊仔细端详着她,她的眼波更柔了,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是那么的轻盈,虽然每天她都为女儿擦洗身子,对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无比的熟悉,但是她现在却再次认真的打量起来,好像是在打量在外游学数年后归来的子女般。
“妈,我爸呢?”
“你爸还在上班呢,我先给他打个电话吧。”
“嗯。”王萱轻应一声,而后便转着眼珠子,带着初醒的疲惫柔柔的打量着病房的每一个角落,眉梢低垂着,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的清晰,她从未觉得感官有此刻这般清晰过,好像夏日的阵雨后一尘不染的空气,透着湿意,分外透明。
“你爸等会就过来,你饿了没?”舒娇挂了电话,又坐回椅子上,微笑着对王萱道。
王萱轻摇着脑袋,披散的青丝在枕头上微微晃动,略有些枯槁的模样,但却不减她娇柔的模样:“不是很饿。”
“你这些天都是吃流体食物的,妈还是给你削个苹果吧。”
王萱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嘴里所说的流体食物是什么东西,但她能够感觉的到自己的腹中并没有什么饥饿感,倒是身下羞人的地方有些磕着慌,她略有些害羞的开口道:“妈,我下面是怎么回事啊,不舒服。”
舒娇听她说完便明白了是导尿管让她不适应了,“我给你拿掉。”
“要去上厕所吗?”摘掉了导尿管,她在厕所里洗了洗手回来问道。
王萱轻轻颔首,小脑袋轻点着下巴处的衣领。
舒娇上前给她的后背垫了个枕头,扶着她慢慢的坐了起来,而后又帮她揭开被子,给她穿上轻便的布拖,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把她的手臂抗在自己的肩上,搀扶着她进了厕所。
王萱褪下了裤子蹲坐在马桶上看母亲仍旧站在一边,她憋红了脸下面也没有什么反应,颇有些的羞赧的对舒娇说道:“妈,你先出去吧。”
“好,好,妈出去,待会儿好了记得叫妈。”
“嗯。”王萱看舒娇带上门出去了她才微微松了口气,整个身子软趴趴的,要不是有脊柱骨架支撑着她觉得自己都有可能直接趴地上了。
她坐在微凉的马桶上感受了半天下面的肌肉才开始放松收缩起来,呲呲的水流声激射在马桶壁上,全身顿时松懈了下来。
拿着面巾纸轻轻的擦拭水渍,她尝试着自己弯腰拉起腿弯上的裤子,软手软脚的她总算体味了一番七八十岁老翁的痛苦了,颤颤巍巍随时都要往前跌去一般,捏着裤腰带的手要使出吃奶的劲才能一寸寸的往上移。粗粗穿好了的王萱摁下冲水的按钮,感受着后背的凉意,她有些瑟瑟的不自在了。
王震并没有和舒娇说的那样马上就到了医院里来,临近晚饭时分,王萱的外婆来了医院半个小时以后,他才姗姗来迟,同来的还有徐涟夫妇。
舒娇因为王萱醒来的缘故心情大好,见着他们再次来医院里探望,也就并未如以往那样板着脸冷言冷语了。王萱躺在病床上很有礼貌的和进来的人一一打了招呼,便在外婆的帮助下慢吞吞的享用起晚饭来。她一边安静的吃着饭,一边偷偷的看着几个大人团团坐在椅子上聊开了。
“医生给她复诊了没?”王震向妻子询问道。
“刚刚来过了。他说还要继续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舒娇把医生的话原模原样的复述了一遍。
“那就继续在医院里好了,反正现在也是放假。”
正吃着饭的王萱闻言立马抬起头来,咽下口中的饭菜道:“爸,我还是回家吧,医院里呆着怪难受的。”已经从舒娇口中知道自己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了,她哪还能再继续待下去,现在她就已经觉得自己满身都透着消毒水的味道了。
“乖,听你爸的,好好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你身上的骨折还没好,也不能做什么运动。回到家里也一样是要躺着。”
“不是吧,我现在挺好的,没什么不方便的啊?”王萱还是想回家,她不愿呆在冰冷的病房里,即使有亲人相伴。
旁边坐着的徐晋母亲这时开口道:“要不住我家去吧,可以请私人护士照看着,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天天送她来医院复诊的。”
徐涟看了看身边的妻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帮腔道:“是啊,你们两夫妻都累了半个月了,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也有很大的责任,就让她在我们家暂住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王震当然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他和舒娇这些天的确累坏了,要不是王萱外婆从老家赶来帮忙照顾,恐怕他真的要如自己说的那样丢下公司不管了。
“我不去!”王震思虑着怎么拒绝的档口,王萱便已经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颤抖着身体拉着舒娇的手道,“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舒娇轻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抚婴儿般的道:“好好,我们回家呆着。”
王震看着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啼哭不止的女儿,他转头对两人道:“还是不麻烦二位了,这孩子恋家,还是接回家住的好,至于私人护士我们自己会请的。”
徐涟夫妇看他们心意已决,也知道今天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但看到王萱的反应,他们还是略微放心了些,毕竟她看见他们的时候没有什么过激的样子。
回到家之后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的王萱却忙坏了,许许多多的远亲近邻们都来到她家里探望这这位从半个多月的昏迷中苏醒过来的病号,每个来探望的人都免不了要问那几个同样的问题,好像她是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而她面对这些人、这些问题的时候还不得不按照舒娇的微笑着、礼貌有加的。而最令她受不了的是那些女客人,她们仗着自己女性的身份肆无忌惮的出入她的闺房,一坐就是老长时间,弄得她本就筋疲力尽了还要抱着笑脸陪聊,更令她难堪的是,也不知道谁传出了风声,来探望她的人中居然有人道听途说的知道了一些她这次出事的真相,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明说,但那欲言又止的试探却让王萱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灵再起波澜。
沉睡昏迷时的梦中她从来没有想起任何关于那一晚和那一天早上的事,可是现在清醒了,她却经常在夜里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的醒来后,她便嘤嘤的抽咽,回家后面对弟弟对当天细节的追问她都支支吾吾的,而家人每一次无意的关怀眼神都会令她心遽不已,他们是在嘲笑她吗?可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啊。他们为什么就总想知道那天的事呢。
在家陪着她的舒娇很多次想要开解她,让她勇敢的面对,却都被王萱若有若无的岔开了话题,她看着女儿人前笑、人后便发呆的模样便有些忧心忡忡了,她不想女儿一生都活在这个阴影了。可她也发现每当她想要开解的时候,女儿便会冷下脸来,这也让想替女儿讨回公道的她束手无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