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不知是何时晕过去的。
她是饿醒的,头昏昏涨涨。她把脸埋在软枕上,萎靡不振身心俱疲。
‘咯吱’一声,王府伺候的婢女入内。隔着被放下来的一道幔帐,福了福身子,没看多瞧幔帐内的女娘,朦胧间也看不大真切。
她点开火折子,将屋内点亮。
女娘直挺挺的躺着,绝望的伤春悲秋。身子软绵绵的,无力的撩开一角幔帐,只见美人杏眼含情,那股柔媚无处遁形。
“有吃的吗?”
“有,婢子这就让厨房那边送来。”
沈婳的视线朝一处落去。
“案桌摆着的药。”
她深吸一口气,这次特别自觉。一字一字,却不曾留意一夜过后的嗓音依旧婉转动听。
“顺道给我煎着喝。”
吃饱喝足,沈婳虚弱的继续倒下睡。而就在这时,婢女再一次入内。
“王妃,这是七王妃那边遣人送来的。”
是一张字条沈婳接过来,视线落过去,然后顿住。她猛的从榻上坐起来。扯到私处,又疼的直吸一口气。
她将纸条揉成团,艰难的取舍。
她太困太累了。可……那里是漾漾的快乐啊。
半柱香后,女娘抿着唇,头重脚轻的出了门。
一线天雅间。
姬霍一身学子打扮,死死捧着姬纥的脑袋,哭的不能自已。
“偷懒打个盹都不成!天天读书天天读书!老子吃坏了肚子在茅房如厕,腿都蹲软了!那王夫子还要追过来外头考学问啊!怎么驱都不走!兄弟我这过的连牲畜都不如!”
姬纥嫌弃的把人推开。
“胡扯什么,我看你就是活该。”
乐伽问:“你又是偷溜着出来的吧?”
姬霍不说话了。
沈婳是这会儿来的,她在乐伽身侧坐下。
“那王夫子让你完成功课,你偏不听,拖拖拉拉非要和他杠,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吃教训?”
她教训起人来头头是道。
可女娘她自个儿犯错,明知道错了,却从来不改。
“你算算,还剩下多少日子就科考了?整个盛京又是多少人盯着?就为了看你笑话,好歹为你母妃争口气。”
姬霍平静了不少,似又颓然和沧桑。
“我难不成比得过那些寒窗苦读十多载的学子?”
学院里头,别的夫子。循循善诱,督促间总要鼓舞一二。
可王夫子呢!
——呦,还活着呢?就算是烂泥,为师也要扶上墙,别和我扯有的没的,你只要没闭眼,就爬起来学!
沈婳一言难尽。
看姬霍的眼神里多了个点什么。
起先,姬霍刚去学院,在王夫子的严苛下,几日背一本书,几日就背一本书。
寻常人能坚持多久?又能记下多少?
说到底这无非是王夫子对姬霍的一个考验罢了,戒尺悬在头上,看看极限为何。
可答案超出他的预期。
姬霍即便磕磕绊绊不知其中意,但只要背过的内容,后面就不会忘。
王夫子六分上心,成了九分,偏偏姬霍尚不知情。在挨打下,一边反抗一边忍辱负重。
见几人不说话,姬霍后知后觉。人呢,所有的悲欢都不相通。
可等到沈婳再言,他愤怒了。
“我活生生的人就在你对面坐着,你不问候关怀几句,转头问城峥作甚!”
城峥他都不屑提!
什么玩意儿!
等等,沈婳怎么认识城峥?
她好像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只怕乐伽也是。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姬霍总算正经了些。
“那种货色,说是伪君子也不为过。”
他打了个比方。还不忘诋毁人。
“崔韫也虚伪,但还算虚伪的让我心服口服。那城峥是真畜生。”
说到这里,他的话匣子彻底打开。恨不得一吐而快。
城峥也是善清学院的学子,平日同姬霍低头不见抬头见。
“那小子是穷苦出身在学院里头还算名列前茅。”
他冷笑一声。
“我刚去时,就变着法往我这里凑。存着一肚子的心思,实在会装清高。”
在姬霍跟前献殷勤的可不在少数,他见多了,一眼就能看出好坏来。当时将其羞辱一顿。
偏偏学院的人见此,都说他公子哥脾气眼高于顶,看不起读书人,为城峥打抱不平。
“凭他?也配同我交好吗?”
“偏偏风评极好,里里外外的人都对他称赞不已,就连那堂间打菜的大婶,给他的肉都要比我多!”
眼看着话题越说越偏,姬纥叹了口气:“王夫子生辰宴,你怎么没去?”
姬霍愤愤。
“别说了,我还想着借着机会去偷一次懒,可他压根就没想过让我去,反倒布置了不少课业!别的学子去了不少我这个亲自教导的却留在书院,这像话吗!”
他一拍桌子。
“那城峥都去了!”
“听说定下一门亲,攀附权贵的狗东西,还真让他得逞了。也不知谁家女娘这般不长眼!什么狗杂碎都要收。”
“那程铮前头分明是有婚约在身的。”
沈婳的身子微微坐直。
“瞒的极好,也是我亲眼所见,他让他阿娘速去解除婚约。”
姬霍还记得那妇人,面色一喜,毫不犹豫道。
——哎呦,这可是好亲事,我儿前途不可限量。这清娘在咱们家待了三年,虽没摆酒,可你们也有了夫妻之实,不过,她父母早亡一个人如何也闹不起来。回头我认她做干女儿,再给她寻个亲事嫁出去。总不能留着害你。
沈婳呷了口茶。
“将你适才所言,去王夫子面前重述一次罢。”
姬霍不解:“为何?”
姬纥:“我知你厌烦王夫子,可到底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乐伽:“你好歹做点好事。”
沈婳没好气:“你嘴里那个不长眼的女娘,就是王家女娘。”
姬霍蓦地沉默了。
也不知是谁的话,打动了姬霍。
不等几人再言,他急冲冲朝外而去。
沈婳趴在窗上往下看,就见姬霍环视一周将过来用膳的胡鉴平从马上扯下来,强盗似的翻身上去,扬长而去。
一路,姬霍思绪繁多。
他怕王夫子不信他。
毕竟他莽撞生事,而城峥太会蛊惑人心。
于是,在他见了王夫子后,姬霍的神情很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