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徐子玉这些日子的生活并不舒坦,每日早早便要去私塾。徐家塾中现今司塾的是位姓唐的老儒,做事一板一眼比徐贤还要呆板严厉几分,去塾中就连小厮也是不允带的。
徐子玉不爱读书又天性风流,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穷酸老儒,又听说这唐老头一生并未入仕越发没把人放在眼里。早些年三次功课未曾做完,唐寻直接派人将他捉了来,功课缺了多少次便打了多少戒尺,任凭徐子玉哭爹喊娘,唐寻树皮一般的老脸也没有变一下,打完还气势汹汹的寻徐贤告了一状。
徐贤一听当即怒火中烧,这个不争气的畜生!
可怜徐子玉的手还肿的馒头一般,还没缓过劲儿又是被徐贤一顿好打。
自那以后,徐子玉见了唐大儒宛如见了猫的雀儿,徐子玉这辈子最怵的人莫过于徐贤,唐寻绝对可占第二。
最近因为徐家三子要参加秋闱,徐贤又特意交代过,唐寻特意将每日教学时间延长了一个时辰,每日下学后布置的功课也越加繁重。
每日在塾里已是精疲力尽,待回到家徐贤还要亲自教导一番。每日去请安,祖母和母亲也是劝他读书写文章为徐家光宗耀祖,只不过稍稍抱怨两句,就连平日里乖巧的妹妹徐心莲也是悉心劝他,「哥哥是我徐家男儿,怎可说如此丧气之言!」
今儿大伯父喜迁京城,徐子玉也得了允许放了小半日的假,待进了青黛院,再无一人劝他读书写字也无人提起科举秋闱,又有美人环绕,一时恨不得再也不出去。
「表妹你不知那唐酸儒如何厌恶,自认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明明一副沽名钓誉的模样,却装的再清高不过。不过区区一个寒士,连贡士也未曾考中,有何脸面在我面前谈圣人教诲!」
他就是看不上唐寻这副伪君子的模样,让人看著就生厌,偏偏父亲还极亲信他。
徐子玉极其厌恶唐寻,上辈子每每在学堂受了批评定要将人骂上半日。如今的情形与当初和曾相似,只不过心境已全然不同。
徐子玉就是这般没有出息的人,就算唐寻再如何,徐子玉也只敢在背地里嚼嚼舌根。如今竟有些窃喜与幸灾乐祸,倒觉得这唐老头打得好骂得好。
荷藕一脸嫌恶的同徐子玉同仇敌忾,「那老东西欺人太甚,二爷可是世子爷,哪能由著他想打便打想骂便骂。二爷何不告诉太太,太太心疼二少爷定不会委屈了您。」
不提还好,一提徐子玉又蔫了,「这老头不知给老爷太太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何尝没有同太太说过,太太却说这人极有学问不许我再提此事。」
一提到二太太,荷藕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徐子玉跟前说二太太的不是,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上前替徐子玉按摩。纤细的手指在徐子玉太阳穴的地方轻轻按压,动作轻柔,徐子玉一时被揉的心猿意马。
适才还觉得在苏文卿面前放肆了些,这会儿又已经有些蠢蠢欲动。
苏文卿轻轻摇著手中的团扇,幽幽的开口,「可怜表哥明明是府上的世子,却要同寒门子弟一般日夜苦读熬坏了眼睛,还要受这些酸儒的气。」
这句话苏文卿说的极有技巧,看意思只是心疼徐子玉学习辛苦,那唐寻太欺人,听在徐子玉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
「知我者莫于表妹!」徐子玉一瞬间从荷藕怀里跳出来,荷藕手下一空当即对苏文卿生出几分不满。
徐子玉自是未曾注意到荷藕,这是他近月来听到的最舒心的话,一时激动的竟直接喊出来,「我承文侯府有太宗亲赐的铁券,祖上可是有救驾之功,何等富贵,父亲却我去考这劳什子的科举。」
徐子俊是偏房,徐子越是庶出,这样的身份只有科举才可入仕朝廷,可是他明明是承文侯府的世子,待多年后承了爵位,要不要那功名有有什么要紧。
荷藕见徐子玉说的兴起,她最是会看脸色当然明白什么话才能讨徐子玉高兴,「二少爷说的是啊,我们家大小姐如今可贵为当朝贵妃,六皇子更是深得陛下喜欢,多少富贵都用不完。」
这一句话简直说道了徐子玉的心坎里,徐子玉满意至极。
苏文卿只是含笑看著徐子玉与荷藕,再未曾说什么。
雪芮上辈子为什么能爬上徐子玉的床,徐子玉为何待雪芮不一般,这就是原因。恐怕就连二太太也想不到,她送给徐子玉的人竟是每日同徐子玉说这些混账话。徐子玉与雪芮本就相熟,又难得有了知心人,自是对雪芮不一般,只是如今已被苏文卿和荷藕抢了去。
徐子玉自此之后只要寻著机会便会来青黛院,一次两次尚可,等去的次数多了难免引人注意。徐老太太自是看著开心,她是存了把苏文卿说给徐子玉的心思,自是不做理会。只有徐二太太知道后生了好大的气,因著苏文卿的缘由对徐子玉也没了好脾气,好生说了一顿才放徐子玉回去。
徐子玉越发觉得青黛院难得。
一日徐心梅拉了苏文卿去玩,徐子玉来了青黛院没有看到苏文卿的身影便要走。荷藕看徐子玉抬脚便要走,不由有些埋怨苏文卿,拉著徐子玉委屈道,「二爷只是来看小姐么,却不知奴婢也是每日盼著少爷来这青黛院。」
徐子玉听到这话哪儿还会走,两人皆是有些放肆的心思,说话间已有些狎暱,拉著荷藕的手已是满口的不走不走。
荷藕心中狂喜,又与徐子玉说了些肉麻话这才道:「奴婢这些日子好生学了一番斟茶的功夫,少爷可愿试试?」
徐子玉自是答应。
荷藕有心卖弄,取了青黛院最好的茶和茶具。她到底不笨,又一心想比过雪芮,学的时候确实用心,这一套动作做完徐子玉已是刮目相看,再尝了口茶更是赞叹。
「好茶,好手艺,可是表妹教的你?」
苏文卿不在荷藕自会不会帮苏文卿在徐子玉跟前替苏文卿说好话,只说是自己学的,徐子玉于是愈发惊叹,荷藕更是自得。
次日,荷藕趁著苏文卿出门的空档来到了牡丹院,二太太这些日子因为徐子玉经常往青黛院跑没少操心,当即就问荷藕,「那小蹄子到底是灌了什么迷魂汤给玉儿?好好的孩子整天就往那里跑?」
荷藕先是想瞒著,但猛地想起徐子玉昨儿见苏文卿不在转身就走的模样,话到嘴边已经变了味儿。
「回太太,二少爷前些日子许是读书累了便来青黛院坐坐,也不知是不是在塾里受了委屈便随口说了几句抱怨话。」
二太太点点头,玉儿平日里不喜唐寻的事情她早就知道,这些日子又因为秋闱学业更重,怕是累著了。
「你继续说。」
「是。」荷藕跪在地上继续道,「奴婢虽然心疼少爷辛苦,但也明白老爷太太是为了少爷好为了徐家好,正想劝少爷几句,表小姐却说…」
二太太柳眉一竖,「她说什么?」
荷藕将头垂的越低,低声道,「表小姐说可怜了二少爷…」说到这里停了片刻才继续道,「说可怜二少爷是承文侯府堂堂世子爷,却还同寒士子弟一般没日没夜的读书…」
话没有说完,徐二太太已是勃然大怒。
「谁借她的胆子敢同玉儿说这些混账话!」
她原只当苏文卿只是怨恨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把心思打到徐子玉身上。
徐子玉是她儿子,最喜欢听什么样的话王氏又怎会不知,这苏文卿分明就是摸准了玉儿的七寸。
居然敢坏儿子的前程!
还敢借此间离他们母子关系!
王氏气的眼前一黑,身子甚至有些不稳,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恨不得将苏文卿撕碎了,「苏文卿这个贱人,不过看在老太太的份儿上饶你几分,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荷藕心中窃喜,话点到为止不再说其他,这样一来太太定会更加厌恶苏文卿,苏文卿永远也不要想讨太太的喜欢。
雪芮忙扶著二太太坐了,又是端茶又是好一通劝说。她前些日子挨了板子,二太太替她求了情这才没有被徐老太太赶出府,这几日才刚刚好些。
二太太气的不轻,一时心烦打发荷藕回去,雪芮送了荷藕出去刚想说笑两句,却不想荷藕转身便走,雪芮顿时脸上一僵。
自从上一次挨了打,府上的丫鬟婆子们虽然还是叫她雪姑娘,但背地里却还冷嘲热讽说还不到底是个奴才还真以为比得过人家小姐。
雪芮脸上发烫,荷藕分明是看不起她,雪芮最是要强哪儿受得了这等委屈,心里已记恨上了荷藕。
二少爷最近也不来看她了,都是那个可恶的苏文卿,雪芮不由恨极,踢开脚底下一颗小石子,正要离开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徐心梅有些生气,前阵子苏文卿还一本正经的同她说她不喜欢徐子玉了,这些日子府里却是都在说二少爷和表小姐相处甚欢。
听说太太因此专门说了二哥一顿,但二哥却还是照去不误。
苏文卿哪儿不知道徐心梅并没有真的生气,她就是什么事情都好奇。于是假装难堪的苦笑两声,同徐心梅解释,「妹妹可是真的误会我了。」
雪芮一凛,她自是听出这是苏文卿的声音,又听到关于徐子玉的事情,一时要紧牙齿悄悄听著。
徐心梅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心道也许是太太不喜欢苏文卿所以苏文卿伤了心,不过她还是喜欢二哥的,「我又不会笑话你,不过你还真有本事,听说太太气坏了还骂了二哥哥一顿呢,二哥哥却还是去了。」
吃了口冰镇的果子对苏文卿眨眨眼睛,「二哥哥是不是对你…」
苏文卿急忙摆手,「二表哥可不是为了我才来青黛院的,妹妹快莫要打趣我。」
徐心梅这才住嘴,惊讶的合不拢嘴,眼中却闪著好奇的精光,「来青黛院不是为你那为谁?」
雪芮心中一紧已是猜到了什么,苏文卿似乎难以启齿,好一阵思忖才低声道,「我同你说了你可不许告诉其他人。」
徐心梅立马保证自己会保密。
苏文卿这才交代,「二表哥来我那里,其实是为了看荷藕姐姐。」
雪芮身子晃了几晃,荷藕适才轻蔑的眼神骤然从眼前晃过,雪芮这才明白了过来,为何荷藕那个贱人刚刚敢如此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