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开看看?便和当年一样满心欢喜打开却发现里边只是堪堪三朵几欲凋谢的残花?她还记得雪芮拿起一支插在她发间,说与她再相配不过了。
什么相配?是低贱的身份还是虚弱的身体?只是那时即使委屈到极点却还要强笑著道谢,打发绿袖打赏银子。
只为讨好雪芮替她在二太太与徐子玉跟前说些许好话,只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个丫头竟然在她定亲前爬了徐子玉的床!
只因为她喜欢了徐子玉,所以全部都忍了下来,只是忍了这么些年却换来了什么?
绿袖被苏文卿的反常吓一跳急得脸都白了,她家小姐可是受了刺激?但是二太太要是她们的不是在二少爷面前说苏文卿的不好可怎么办!二少爷说一句重话小姐就要难受上好几天……想劝苏文卿去二太太那边说说软话再送点东西,但一看苏文卿的脸色又闭上了嘴。
苏文卿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极高兴却又像极伤心,古怪的很,绿袖捏了捏帕子小心喊她,「小姐…」
苏文卿端起茶杯刚想喝一口才想起是雪芮嫌弃不喝的,抬抬眼皮才看见绿袖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由笑了。
绿袖也不过十一岁,想是怕了,「没什么担心的,沏茶去。」
等绿袖出去这才端详著桌上的匣子,她终于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
正极十八年,现在的她不过十二岁。
等明白过来苏文卿不由悲喜交集,喜的是能得以重生重活一次,悲的是只有五年时光可活,这偷来的时光到底太短,没法亲眼见到王氏被划了脸徐家被抄了家。
苏文卿病逝那年也不过十七岁,没有黑白无常索命,也没有孟婆在奈何桥给她一碗孟婆汤。目睹了自己的死,看见了一夜之间苍老许多的外祖母,看见了二舅母怎么也合不上的嘴,当然也看见了不悲不悯的徐子玉。
再次醒来后她被圈在了原来住的青黛院,出不去也无法投胎,真正成了孤魂一个。
如此之后兜兜转转便是十三年,十三年来她再也没有见过徐子玉,听打扫的婆子说徐子玉在她死后两个月就娶了庆国公的嫡孙女。庆国公家为孙女做足了面子,红妆十里羡煞京城的一众闺秀,再后来又听说徐子玉夫妇感情极好成亲三月便有了身孕。
爱恋变成了绝望,绝望酿成痛恨,时间流逝,再次想起徐子玉竟发现早没了当年的悸动只剩下隐隐的憎恨。回想孤魂野鬼一般的十三年,苏文卿笑的很是高深莫测。
谁能料到承文侯府世子徐子玉连续多年科举却连进士也中不了,直至承文侯府败落也只是个秀才的身份。他那贵妃姐姐倒是在陛下跟前替他求了差事,没料到上任不久一桩案子将整个承文侯府赔进去了大半,此后承文侯府逐渐退出了京城贵族的圈子。
倒是府上的庶长子徐子越十七岁那年初中解元,惊破承文侯府一众人的眼睛。此后连中三元,惊才绝艳二十岁被点了状元,陛下赞不绝口并当即下嫁公主赐驸马,以后不过三年就爬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那时徐贤也不过五品翰林院侍讲。
苏文卿只见过徐子越一次,那已经是她死后的第七年。新帝继位徐贵妃徐家以谋反之罪抄家,却独独留徐子越一人。或许是血腥味冲破了禁锢,苏文卿看见徐子越踏著满地初雪走进徐府,适才杀人不见血的禁军头领见他也是恭敬的叫他一声徐大人。
王氏尖锐的谩骂此刻仪态全无,「徐子越你这个贱人生的野种,你残害忠良不得好死!」
徐子越唇角噙著笑意一步步走近,噙著笑意问他身后的禁军头子,「徐家算哪门子的忠良?」
众人哄笑,王氏脸涨得通红,却见徐子越目光转移到王氏发间的金簪,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在拔下那金簪深深划进王氏的左脸。尖叫声混杂著怒骂响彻了承文侯府,王氏差点疼晕过去捂著脸,脸上血肉翻腾鬼厉一般骇人。
不远处的锦衣少年嘶吼大骂,少年的意气此刻却显得极其可笑可悲,徐子越笑著转了身,王氏睁圆的眼睛此时却是怕了,「住手…徐子越…子越你住手…你放开我孙儿…」
徐子越把玩著刚刚抄出来的匕首,一步步走近被侍卫按牢的半大少年。少年哆哆嗦嗦注视著他已没了适才的勇气,疯了一般向王氏李氏大喊,「祖母救我!!母亲救我…」
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染红了徐知与的衣袍,那少年捂著脖颈疯狗一般在地上打滚,血流了一地片刻后停止了挣扎,王氏身边的年轻妇人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死了,全部都死了…
二十初入朝廷,三十二岁位极人臣,助新帝登基,除去了承文侯府与权臣王氏满门,从此权倾天下再无人匹敌。
饶是苏文卿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忆起那人缓缓将匕首风轻云淡的表情也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再想起那张美玉般的脸竟有些惧意。
冷血如斯,苏文卿不由有几分庆幸。还好自己死得早,那时徐子越还没踏入官场,他再残忍一手遮天与她并无半点关系。
绿袖瞧著她家小姐脸色时而煞白时而又红润,以为是刚刚甩了雪芮的脸这会儿又后怕了,不由哼哼两句「耍了性子现在又后悔了吧。」
这丫头!没等苏文卿抽她绿袖笑嘻嘻的躲开,捧来桌子上匣子欢欢喜喜的打开,「小姐别不开心了,快来瞧瞧,二太太打发送来的花定是好的…」
话语未毕已说不出后半句。
王氏喜欢花,承文侯府的芙蓉园什么品种都有,每到季节总会折一些送往各个院子。想起雪芮的话,府上四个姑娘全部送到了才送到青黛院,可见有多不愿意。再看看花色,如今初夏正是开花的季节桐花菡萏茉莉样样都有,匣子里却堪堪只有三朵,而且是再朴素不过的月季,样子平常的连自己院子里的都比不上。
绿袖打开匣子后也噤声了,就连她一个丫头也看得出来这份礼轻的一点份量也没有。
之前跟著小姐还在江南的时候,苏家财大气粗,老爷又疼小姐,什么好东西只要苏文卿看一眼第二天就能出现在苏文卿眼前。苏文卿当年还亲自养过极难见的绿菊,苏家一介商贾尚不会干这种事,承文侯府堂堂侯府却拿了三支月季来搪塞。
二太太这要欺她们到何时!绿袖抱著匣子眼眶蓦地湿了,「小姐我们回去吧,这要是让老爷知道该有多心疼啊!」
绿袖心里难受的紧,苏文卿本就怯弱如今又无母亲照看寄人篱下,就算委屈也只是哭一鼻子不敢多言,二太太就是拿捏著她家小姐狠命欺负…
苏文卿早就知道匣子中装了什么倒沉得住气,只是说起爹爹苏文卿心头又是一疼,忙摇了摇头稳稳心思。
二太太因她性子懦弱欺了她整整五年,她却因为徐子玉的原因一直默默忍受,妄想哪日感动了二太太能对自己好一些。却不想五年心血全都喂了狗,自己一死二太太没乐疯过去,马上就替徐子玉寻了亲事,又拿著自己带进府的银子讨好庆国公府,要不然以承文侯府这点家底怎能红妆十里!
重活一世她不过还有五年年岁可活,如今她不再喜欢徐子玉又何须忌惮王氏,何须处处忍耐受百般委屈!右手扣著桌上的匣子狠狠磨了磨牙,「绿袖,梳妆,带上礼物晚上去外祖母那边请安。」
雪芮出了青黛院一语不发,身后跟著的两个小丫头头也不敢抬,生怕不小心触了眉头又要领罚,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出。
雪芮怎能想到今儿苏文卿真的动了怒,苏文卿性子软懦,又因为一心讨好二太太无论怎样只会默默忍了,所以这半年才落得人人都能欺骂的地界。再者最后送去青黛院也有些原因,那时天色已晚苏文卿不会去清风堂,这样老太太也不会知道。待第二天花儿败了她更不会戴著出门,所以就算不送也不打紧。
只是不送怎么比的上送一堆大家挑剩的更让人解气?依苏文卿的性子定要气上一场,罢了还能哭上几天,待好一些又小心的讨好二太太罢了。
雪芮原是打著这个算盘去的,谁想碰了一脸灰。芙蓉院里,徐子玉这些日子一直接受徐贤指导读书,累了一天找母亲诉了会儿苦就去里间睡觉了,二太太王氏和女儿徐心莲在外间悄悄说著话,便瞧见雪芮哭著回来。
徐心莲看雪芮红著眼睛先是奇了,秀气的眉眼满是诧异,「这是怎么了,出去送趟花眼睛倒红了。」
王氏也是诧异,府上除了几个主子谁敢给雪芮脸色看,还以为是惹怒了老太太老爷吓一跳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雪芮一听更委屈了,屋子里没外人也不怕什么便道,「太太原打发我去给各个姑娘送花,奴婢原本想著青黛院离咱们这儿最近,正好转一圈回来最后去表小姐院子。我好声好气送了花进去,还没说两句呢苏姑娘就问我其他院子送了没,奴婢也未多想便说其他院子都送过了,因为姑娘这儿最近便想最后送顺便和姑娘说说话。谁知表小姐直接甩著脸进去了,绿袖刚和我说了两句表小姐就骂我…」
王氏徐心莲皆是不可置信,徐心莲细白的手指端著茶杯顿了顿,秀巧的眉毛也蹙在了一起,「她骂你什么?」
雪芮顿时眼圈又红了,跪在地上委屈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太太身边的人啊,府上人人看在太太的面子上都不会这么说我的…」
「让你说她骂了你什么说这么多做什么!」
徐子玉揉著额角出来,雪芮被吓了一跳,没料到二少爷居然在。心里顿时一慌寻思刚刚没有说什么不得体的话这才稳了稳,哭的梨花带雨的颊上飘过丝丝红晕委屈道,
「表小姐说…」雪芮捂著脸抽泣,「说她好端端一个主子在这儿做什么去伺候一个奴才…」
二太太柳眉一竖当即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腕上的玉镯撞在桌面上铃铛作响,「反了她了,对她好了点真以为自己是家里的小姐了!打发个人去青黛院就说我请表小姐说话…」
「母亲等等。」徐心莲忙按住二太太手臂,「这已经戌时了,母亲这会儿打发人叫表姐过来,要是让祖母知道明天又要发落一番。」
她本就不如苏文卿讨祖母喜欢,不想因此受祖母责骂,徐心莲柔柔一笑道,「雪姐姐也不要急,我那表姐最是胆小,今儿甩了姐姐的脸这会儿定是吓坏了,等明儿一大早她定会带礼来母亲这儿谢罪,等她来了还有什么不好说?」
果然等徐心莲说完,二太太满意的笑了,拍拍女儿的手眉舒目展,「还是你周全。」
雪芮似是还心有不甘,二太太却打发让她进去梳洗打理。徐子玉瞧母亲没注意悄悄跟了进去,在雪芮耳边小声道,「不就是被说了一句,我替你说回来让她给你赔罪,这可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