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念的计划,龙天驹设法在夜间引开任连兴极其亲信守卫。等到粮仓失窃,便马上密奏朝廷。
当然,夏群也已经和武岭强一起汇报了杨建杰。可后者为了缺乏兵员,以及敌军的猛攻不辍,加上到处流言蜚语早已焦头烂额。即便认定是一念暗中捣鬼,只苦于无法分身,只好派人送信回朝廷让曹廉设法补救。
而无论是杨建杰,还是接到他传讯的曹廉、钱立松,他们第一反应也都是认定任连兴中饱私囊。
而且曹廉之前已经听闻了龙天驹的密奏,太子当朝宣布,很多朝臣都赞成立刻彻查。曹廉并未对此做丝毫的阻碍,反而极力赞同。在他想来如果抛出一个害群之马任连兴可以了结此事,那绝对是非常值得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连龙天驹也大为意外!他对任连兴所说“饥民”,本只以为事一念让自己当做借口蒙骗任连兴,却根本没想到短时间真的就有无数饥民从四面八方涌来。
看看夏群,武岭强和任连兴三个人的德行,其他官员全都由他们指挥,局面想不乱又咋么可能?如果再有有心人趁机搞出些官逼民反的事来,岂非是轻而易举?
果然,官兵和饥民之间的冲突日渐激烈,而饥民人数众多。若非朝廷督察人员及时赶到,一场无法估计后果的恶战势必难免!
而见到督察人员把自己查了个底掉,任连兴只是心里又苦又恨,却根本完全无处发泄!
几天中,龙天驹倒是常来常往,两人关系不免渐渐熟络起来。而任连兴终日酗酒,也只落个酒入愁肠愁更愁而已!
“任四爷!以眼下情形看,此事恐怕是很难不了了之了,你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我还能怎么打算?龙大人,不会连你也真的相信是我监守自盗吧?当天晚上你可也……”
点点头,龙天驹截口说:“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否则这些天又何必一直与你在一起?”
任连兴苦笑点头:“哎!真是日久见人心!还是你够朋友,其实别人还罢了,老三和我起码几十年的兄弟,没想到居然也……”
“其实我到觉得这也怪不得武三爷!毕竟此时就算在杨大侠面前,也是万万说不过去的。况且……”
“况且什么?”
龙天驹故作为难,任连兴一个劲儿催促:“你倒是说啊!究竟怎么回事?”
“这个……!其实只是些传言而已,说出来恐怕白白伤了大家和气,不说也罢!”
“哎呀龙大人!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既然只是谣言,你说了我就随便一听,又不会当真!”
龙天驹听了似乎仍觉为难,究竟被逼不过才说:“朝廷这次派来的督察中正巧有当日前往五龙山庄宣纸的同僚,所以也曾暗中找过我询问情况,那我也就只能是实话实说喽!至少当天你的确一直和我在一起,也没有机会去碰粮仓里的粮食嘛!”
“就是说呀!”
“可是……”
“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啊,真急死人了!”
“哎!这话也是那位大人私下和我说的,他说自从调查以来,不少人都私下指你暗中一直在私贩官粮。甚至……,有人暗中还交了份账册出来,和你交上去的根本完全对不上……”
任连兴听了酒气突然上涌,一掌拍在桌上怒骂:“好个王八蛋夏群,他果真想坑我?”
“诶?你怎么知道是他?”
“哎呀老弟!这还有什么难猜的?我不当你是外人直说,你老弟在这表面奉旨办事,可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个空架子,摆设而已!可你也知道所有账目向来是我们这出一份,夏群单独再出一份。那除了他,还有什么人能出我的帐?”
“哦……!”
装作恍然,龙天驹又奇怪说:“可也不对啊!夏群若是想害人,为何他单只拿你的帐做文章?而且按理说出了这种事,钦差督办好歹也得去武三爷那,哪怕只是走过场啊……”
任连兴听得咬牙切齿,满脸愤恨:“老弟啊!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手里的确一直有点小进项,可根本不算什么。但夏群那老王八早就看着眼热,老三呐又向来自诩设么正人君子,把我当小人看。这么一来二去的,我看他俩八成早就勾搭上了,这次说不定就是他们存心整我,然后好大权独揽。兄弟?哼!去他妈的兄弟……”
任由他火冒三丈,气得摔碗骂娘。
好半天,龙天驹才喃喃沉吟说:“若是如此,那这次的事也未免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
龙天驹脸现尴尬,呐呐说:“那个……!其实老哥你也明白,兄弟我实权是没有,但好歹也顶着个奉旨督办的名儿,手下随员平常例行公事总是少不了要到处看看,这几天……”
听他欲言又止,任连兴心头一动:“老弟!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小弟我有些事,实在是不太方便讲啊!”
“哎哟我的老弟,眼下老哥已经刀架在脖子上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讲的?最起码你让老哥我死也死个明白啊……”
踌躇半晌,龙天驹才对着满脸期待的任连兴压低声音:“这几天我手下也跟我说了几次, 自从出事之后这阵子从外面运来的粮食都全送到武三爷那了。可是从进出看,却和夏掌门手上的记账不无出入!而且夏掌门从你仓里调出去的粮食,账目似乎也不太能对上,现在想……”
任连兴听得脸上一阵苍白,即是惊讶,又是气很!
“好啊!看来他们想害我果然不是一两天了,还有老三!平时表面上装的一副大仁大义的德行,背地里原来比我还黑!不行,这口锅无论如何我不能替他们背……”
见他说着就跳了起来,龙天驹一把拉住问:“你要干吗?”
“干吗?当然是去告那俩兔崽子!”
“怎么告?你有证据吗?而且,如果他们真的是早就存心害你,那肯定早有完全的准备。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去,且不论有没有人能信你,这一打草惊蛇,不是反而逼他们消灭证据?到了那个时候,你可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任连兴听得颓然坐倒,一脸气苦看着他:“老弟!我现在真是毫无办法了,也只有你才信得过!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好歹能救救我?要是能帮我过这一关,日后我任连兴这条命就是老弟你的了!”
“哎!任大哥这话太见外了,你老哥受冤,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怕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
好歹安抚了任连兴,龙天驹来到事先预定号的地方,一念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
“如何?”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非常顺利!现在任连兴已经认定是夏群和武岭强合谋陷害他,我好劝歹劝才算稳住了他!”
一念听了淡淡点头:“很好!现在只要拿掉武岭强和任连兴,夏群根本不足为惧!”
“你已经准备好了?”
“等下一次武岭强粮仓外运的时候,你就让任连兴向钦差密告。这两个人狗咬狗,只能被一锅端!”
龙天驹听了皱眉问:“可这么一来夏群必然会受到牵连,怎么可能脱身?”
“夏群可不会对他们讲什么义气,他只会把自己的黑账抹掉,全都推到别人身上。这关中粮仓事关重大,三个主脑一口气全拿掉势必会出问题,谁都担待不了。所以到时候钦差就会为防万一,把问题相对小很多的夏群暂时留用,你这个奉旨督办自然会立刻大权在握。而接下来再要除掉夏群,不就只是随你高兴了?”
龙天驹了然点头,深深看着一念:“清一!你果然厉害,所有事全都在你掌握之中。可有件事我至今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一夜之间把那么大的一个粮仓搬空的?”
一念听了只淡然微笑:“这又有什么重要呢?你现在只需要记住,掌握了粮食,就掌握了大军命脉!再有朝廷之后的派员必定是太子的人,你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
心知再问他也没用,龙天驹只心里更多了份提防而已!
回到住处,林梅君见了他问:“怎样?龙天驹上钩了?”
“钩是上了,不过此人也的确很不简单!不可能像别人那么轻易对付,何况现在也只能是他在明面去做事,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对了,你那边一切安排的如何了?”
“放心!妙音仙姑和善静禅师,还有于掌门大伙儿已经把粮食全都混入了粮队。只要再出来,武岭强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只是看着那么多饥民受苦,明明有粮食却不能帮一把,大家心里都很难过!”
一念听了轻叹口气,握住林梅君双手柔声安慰:“你要知道,现在的事并不是一些人吃饱了就可以解决的。毕竟就算他们今天可以吃饱,明天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那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你就确定太子会济世安民?”
“至少现在一定会!如果英雄会得势,他不仅会江山旁落,连性命也难保!现在收复民心,打击英雄会,重整军队抗敌,全都是他要登上帝位必须做的,所以我并不在乎他有没有良心,只在乎他有没有野心!”
“可如果实在这样,日后万一他真的当了皇帝,天下难道会好?”
“谁当皇帝能确保天下一定会好?权力必然引发欲望,即便再好的人一旦有了权力,谁也不能保证永远不变!况且自古以来天下灾祸不断,乞丐从未绝迹,可你又听说过哪个皇帝为此寝食难安?现在我们只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反正穷人不是我们害的,皇帝也不由我们去选择。只要完成自己不得不负担的使命,其他的我有心也是无力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