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再见玲子

广胜让出租车在离老歪家大约一百米的一个黑影里停下,示意朱胜利先到老歪家看看,没事儿再回来叫他。

很快朱胜利就回来了,付了车钱拉着广胜就走。

两个人没走几步就到了老歪家。老歪正抱着一个酒瓶子躺在沙发上唱歌:“我们的大中国呀,好大的一个家……”

朱胜利过去推了推他的脑袋:“老歪,看看是谁来了?”

老歪把头转过来,一下子坐直了,眼睛瞪得溜圆:“广胜,你怎么来了?”

广胜站着没动:“不欢迎我来吗?”

“什么话,想你还来不及呢。来来来,咱们喝酒……”老歪像是喝醉了,摇晃着身子四处找酒。

“别忙活了,”广胜拉他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歪哥,我想在你家里住两天。”

“没问题,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帮我砸那五,我还没报答你呢。”说这话的时候,老歪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脖子歪得更加厉害了。

朱胜利站在一边,默默地打量着老歪,双眼似乎要看穿他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歪的脸色变化很快,忽红忽黄,肌肉也不时地哆嗦两下。

广胜看出来了:这小子一定是听说了我的一些事情,不然他的表情是不会这么不自然的。

广胜预感到,自己走了的这两天,警察肯定在找他,弄不好还调查了他所有的社会关系。

不行,我不能再喝酒了,我得赶紧找个机会跟朱胜利聊聊。想到这里,广胜打了个哈欠:“赶了一天路,我想先睡会儿。”

老歪巴不得他立马睡觉,自己的脑子也好清醒清醒,连忙说:“你去你去,我再跟老胡喝点儿。”

广胜站起来,趁着上厕所的工夫朝朱胜利使了个眼色。

这泡尿黄得发红,像冲淡了的酱油。我完了,据说只有病入膏肓的人才能撒出这种颜色的尿来呢……广胜冲便盆啐了一口,站在洗手盆边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冲向盆内,在里面形成了一个旋涡。这个旋涡在粉红色灯光的映照下,像激荡着的鲜血。

刺骨的凉水令广胜清醒了许多。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幕,他的心阵阵紧缩:我可能杀人了。

常青是不是已经死了?广胜打了几个冷战,猛地把头缩了回来。

头发上的水一滴一滴摔到地下,广胜以为自己的脑袋流血了,慌忙把脸凑近镜子。

镜子里的家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瞪着惊恐的眼睛在看他。广胜冷不丁后退了两步:这个人是谁,他看我干什么?

朱胜利推门进来,冲广胜挤了挤眼:“洗完了就睡吧。歪哥真仗义,把大床让给咱俩了。”

广胜稳稳神,用一种坚定的步态走了出来。

朱胜利将一条毛巾扔到广胜的脑袋上,推着他进了里间。

老歪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慌张,躺在沙发上又唱上了:“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老胡,我发现老歪刚才的表现不大正常,心里好像存着什么事儿呢,”广胜边往被子里躺,边小声对朱胜利说,“现在我是谁都不敢相信了。今晚你警醒着点儿,别再出什么差错……”“我有数。”朱胜利也钻进了被窝,“一时半会儿他还不至于干出点儿什么事情来。”

广胜疲惫地打了一个哈欠,感觉全身酸痛,“先住一宿吧,明天我再想办法。老胡,说说我走的这几天,家里发生了什么。”

朱胜利告诉广胜:那天下午,广胜跟老七前脚刚走,后脚孙明就找到了他,问广胜去了哪里?朱胜利装糊涂:“我也不知道啊,听说他最近心情不好,要去一个远点儿的地方散散心。”孙明捂着脸哭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惹的他……”哭着回了家。估计孙明刚进家门,金林就找上门去了,不知道跟孙明说了什么,孙明就又来找他。这一次孙明好像是吓傻了,拉着朱胜利的手一个劲地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朱胜利问她,她一直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只是念叨:“金警官,金警官……”朱胜利明白了,金林过去找过她,安慰她说:“没事儿,金警官那是在找广胜调查关凯他们的事情呢。”孙明不哭了,直问黄三到底是怎么死的?朱胜利没敢搭腔,硬是把她送回了家。

我伤害了一个深爱着我的女人……广胜的心像是泡在冰凉的水里,一阵阵地抽搐:“还有呢?”

朱胜利不慢地摇摇头,低声说:“还有就是蝴蝶也出事儿了……唉,蝴蝶可真够倒霉的,他全是为了他的那个傻弟弟啊。前几天他的傻弟弟被人给打死了……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街面上传说是因为蝴蝶得罪了人,人家雇了杀手来寻仇,目的是杀死蝴蝶,谁知道把蝴蝶的傻弟弟给打死了。蝴蝶疯了,直接用石头把那个人砸死了……这都是传说,究竟真相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蝴蝶跑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广胜凄然一笑:“他这种人早晚得出事儿,跟我一样,只不过他在混黑社会,我想做个好人。”

朱胜利乜他一眼,咧着嘴巴笑了:“你这话说得有毛病,我怎么觉得你跟他是一路人呢?”

广胜长吁一口气,慢慢把脸转向了窗外:“以前的小广不是现在的陈广胜,不是。”

朱胜利刚要说话,广胜的手机就响了。广胜把手指横在嘴上示意朱胜利噤声:“小马,说话。”

麻辣烫似乎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断断续续地说:“我刚才又回了一趟医院,那里全是警察。我打听过了,常青没在医院里出现,有可能他死了,有可能他已经回家了……胜哥,我不能再给你打电话了,我看见我家门口埋伏着不少警察,我得走了,走得远远的……”

广胜说声“保重”,默默地挂了电话。

常青死了没有?没死的话他会去哪里呢?不想了,没用的。广胜转头继续问朱胜利:“还有呢?你接着说。”

朱胜利叹了一口气:“唉,不说别人了,反正你这事儿传得满城风雨,不少人都知道黄三的死跟你有关……听说警察已经开始调查胡四了,胡四跑了。”广胜矜了矜鼻子:调查胡四?他没长腿?即便是你们抓到他,他还得让你调查呢,你有什么证据?广胜心里逐渐敞亮:黄三的死跟我有个屁关系,我怎么着他了?有什么证据说他死了跟我有关系?这是一个法制社会,没有证据你休想动我一根毫毛!

想到这里,广胜一脸轻松地想要起身找根烟抽,刚支起一半身子便猛地傻了:法制社会?你陈广胜守法吗?万一常青真的死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声音在头脑中炸响:“是谁杀了常青?!”是呀,是谁杀了他?广胜颓然倒在了床上……常青,你到底死没死呀?

“还有,关凯一直在昏迷着,是死是活还不敢肯定。”朱胜利冷漠地说。

“哦,”广胜也同样冷漠,“还有呢?”

“没了。”

“哈,没了好。”广胜不说话了,他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漆黑的窗外,均匀地喘息。

“有没有打算跟我一起去俄罗斯玩玩?”沉闷了一阵,朱胜利转过脸,嗓音平静地问。

“好嘛,你可真敢打谱,”广胜摸着朱胜利的脑袋“嘿嘿”地笑了,“去喝西伯利亚的西北风。”

“钱不是个问题,”朱胜利胸有成竹,猛地一别脑袋,“我还有个万儿八千的存款,加上你的基本就够了。第一步咱们先去我老家,我在那儿有几个铁哥们儿,他们可以帮助咱们搞到旅游签证。只要踏上俄罗斯的地面,我老胡就有办法住下来。你知道,我跟**子打了三年多的交道,我知道应该怎么在俄罗斯生存下去。其实年初我就有这个打算,谁知跟你做了同事。咋样?想好了咱们收拾一下马上走。”

“你真是这么打算的?”

“真的。”

“老胡,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别这么说。本来我也在这里呆够了,去到那边从头开始。”

广胜的眼睛像两只不停旋转的陀螺。嘿嘿,好,太好了,我怎么以前没想到呢?朱胜利真不愧对“胡里干”这个外号!行,明天我就走人,什么也不管了。我飞在天上,白云忽悠忽悠地从我的身边飘过,美丽的俄罗斯大地在我的脚下伸展。我越过海参崴、西伯利亚、高加索,鸟瞰彼得堡、莫斯科、克里姆林宫……打住,打住,那么老父老母、孙明呢?我能忍心就这么离他们而去?健平还下落不明……不能啊,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尽的义务,首要的一条是不管健平是死是活,我必须得给他家里一个交代……可我不走能行吗?我知道此刻我还好生生地活着,然而明天呢?我的明天在哪里?陈广胜,你得相信这样一个事实:万一常青真的死了,你也得去死,即便你今天还活着,但你依然难逃一死,你逃脱不了那道恢恢法网!走,我必须离开这里,我必须迎着西伯利亚的寒风,大步向前。

“就这么定了,”广胜给了朱胜利一个坚定的目光,“先去黑河,再让孙明给我寄点儿钱来,安顿下来再说。”

“你决定了?”朱胜利豪情满怀地坐了起来,“明天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等我,我取了钱咱们就走。”

一夜无梦,广胜睡得很踏实。空调是开着的,温柔的空气弥漫在广胜的周围。

“广胜,醒醒,醒醒!”天色大亮,朱胜利赤身**,面色慌张地站在床头猛推广胜。

“怎么了?”广胜揉搓着眼睛,不解地问。

“他娘的,老歪这个混蛋不见了!”朱胜利脸色煞白,站在当地不停地跺脚。

几乎在这同时,衣冠不整的老歪踉踉跄跄地贴着墙根往派出所的方向狂奔。

老歪刚拐上通往派出所的那条小路,路边的一个水果店里就转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个人是脸色阴郁的吴振明。

吴振明定定地瞅着老歪的背影,转身冲跟出来的一个胖子说:“你认识不认识防疫站一个叫周连科的人?”

胖子点头:“认识。这个人跟陈广胜的兄弟朱胜利关系不错……对了,他跟陈广胜的关系也不错!”

吴振明的脸上闪出一丝冷笑:“那就对了。你马上去把他给我抓过来,我要通过他找到陈广胜。”

胖子有些诧异:“陈广胜不是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了吗?”

吴振明矜着鼻子一哼:“是,我一直没有停止找他,可是我找不到他,这个人可以帮我找到。”

胖子纵身跳上门口的一辆摩托车:“他在哪里?”

“刚刚过去,朝着派出所方向去了,”吴振明噘噘嘴巴,露出没了门牙的牙花子,整个脸显得异常狰狞,“陈广胜,你打掉了我的门牙,我要打掉你所有的牙!这样,你在后面跟着他,如果他进了派出所,你就在外面等着。然后找个机会把他弄到这里来。这种人搞他很简单,拿枪一顶,他就乖乖地跟着你来了。记着,千万别弄出动静,要知道,警察和别的兄弟也在找陈广胜。”说完,挥挥手,转身进了水果店。

水果店里,老疤正在摆弄一把锯短了枪筒的双管猎枪。这把猎枪是前几天他在他表弟家的煤堆里发现的。

吴振明站在老疤的身边,冷不丁说道:“陈广胜很了不起,那天他下了我的枪,我以为从此见不着这把枪了,谁知道他把它留下了。”

老疤没有抬头:“我要用这把枪敲断他的腿。”

“你的目的很快就要达到了,”吴振明提一把裤腿蹲在了老疤的对面,“我发现了他的行踪。”

“我知道。刚才你跟胖子说话,我听见了。你说老歪能知道陈广胜的下落吗?”

“绝对能!”吴振明猛地咬了咬牙,“我怀疑这小子已经见过陈广胜了,没准儿他这就是想要把陈广胜的情况报告给警察呢。你知道不?前几天我跟曾经敲诈过他的那五一起喝酒,那五跟我说,老歪这个家伙是一个标准的杂碎。那五这不是被陈广胜揍过一顿吗?那五心里很憋屈,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报复回来。前些日子他知道陈广胜跟关凯和常青掺和事儿,警察开始注意他了,那五觉得机会来了,就去找老歪探他的口风。老歪害怕那五,拼命地表白自己,拍着胸脯说,只要陈广胜一出现,他立马报告给警察……我觉得他这话说实话,他确实很杂碎。”

“别管那么多了,”老疤将枪拿在手里掂了掂,“反正我一见到陈广胜,直接给他一枪!”

“用不着你,”吴振明站了起来,“该开枪的是我。反正董启祥也潜逃了,现在我谁也不怕。”

“对。那帮老家伙们全都出事儿了,包括蝴蝶和关凯他们,这是咱哥们儿出头的一个机会……”

话音未落,门口响起一阵摩托车声。吴振明按下老疤,直接走了出去。

胖子从摩托车上下来,后面跟着战战兢兢的老歪。

吴振明扒拉开胖子,拎着老歪的裤腰,猛一用力,老歪斜着身子撞进了水果店。

吴振明跟进来,一把从地上揪起了瘫作烂泥的老歪:“你刚才去过派出所是不是?”

老歪的脸色焦黄,就像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魂:“去过,可是我没有举报陈广胜,我是去给我老婆办户口的……”“不要害怕,我是陈广胜的仇人。”吴振明撒开手,反手拍了拍老歪的脸,“好好跟我说话,撒谎是要出人命的。”“我说实话,我说实话,”老歪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我举报了陈广胜……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害怕他的事情牵连到我。我是一个老实人,我不想跟这些混社会的人掺和在一起,那样我就完蛋了……”“告诉我,陈广胜现在哪里?”吴振明冷冷地打断了老歪。“在我家里。”老歪将死的老狗一般萎到了地上。

“吴哥,咱们不能去老歪家,”胖子凑过来,贴着吴振明的耳朵说,“我看见不少警察奔了老歪家。”

“陈广胜跟谁在一起?”吴振明用脚勾了勾老歪的屁股。

“跟朱胜利。”老歪艰难地抬起了脑袋,“不过,我估计很有可能他们已经离开了,我出门的时候看见朱胜利已经起床了。”

“你知道朱胜利家在哪里吗?”

“知道。”

“好了,”吴振明转身对老疤说,“带上枪,马上跟我去朱胜利家!”

就在吴振明和老疤架着老歪赶往朱胜利家的时候,朱胜利已经和广胜一起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广胜摇下车窗往外扫了一眼,问朱胜利:“你估计老歪有可能去哪里?”

朱胜利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

广胜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脸上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像一个与事无关的局外人。

“伙计,去哪里?”出租车司机看着衣冠不整的朱胜利问。

“问他。”朱胜利回头瞄一眼坐在后面的广胜,像个没娘的孩子,“说话呀。”

“随便转。”广胜显得很冷静,用一把从老歪家桌子上拿来的梳子,一下一下地往后梳着头发。

天空就像一个善变的孩子脸,刚才还阳光明媚,这阵子忽然阴了下来。粘稠而冰冷的雾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似乎可以抓一把在手里。路上的行人犹如一根根黑糊糊的木桩,悄无声息地掠过飞驰的出租车。广胜莫名地唱了起来:“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

“右拐右拐!”朱胜利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去哪里?”广胜将梳子从车窗丢出去,摸着整齐的头发问朱胜利。

朱胜利的声音很兴奋:“到了你就知道了。”

出租车在一个装修得像个农家院落的饭店门口停下了。

一个长相如烤鸭的人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朱哥,又来了?歪哥今天怎么没来?”

朱胜利用身体挡住广胜,推着他往里走:“别啰嗦了,找个僻静一点的房间,我跟朋友谈点儿生意。”

这不是大春嘛!广胜一愣:大春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个地方就是老歪说的老刘帮玲子开的饭店?如果真是这样,这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去处,没有几个人知道我还认识玲子。广胜稳一下精神,把头发扑拉到眼前,遮住半边脸,跟在他们后面往二楼走去。

进了一个最靠里的单间,朱胜利装作很亲热的样子,扳着大春的脑袋不让他看到广胜,嘻嘻哈哈地说:“你小子可真勤快,大清早就起来忙活生意。好家伙,男人做到你这份儿上也太潇洒了,媳妇搂着,软饭吃着……”

声音渐渐远去,广胜把头发重新甩向脑后,站在门玻璃前看自己。我应该整理一个什么样的发型呢?式?谢霆锋式?都不大合适。那么干脆就来他个老七式吧。老七多有气派?风流倜傥人模狗样……广胜料定,老七在用刀捅了老松的一刹那,脑汁肯定变成了尿。按照他的德行,第一概念一定是直奔派出所,高歌一曲《我坦白》或者《我冤枉》,然后就开始竹筒倒豆子……唉,不去想他了。

“没事儿了,大春没认出你来。我是这么打算的,”朱胜利回来拉广胜坐下,胸有成竹地说,“刚才我给玲子打了电话。玲子来了你啥也别告诉她,就说你跟孙明闹了点儿矛盾,想在她这里住上一天。然后我就去安排行程,顺利的话咱们明天一早就可以坐飞机走人。”

“我知道了,你没跟玲子说别让大春知道我来了这里?”

“嘱咐过了。玲子很兴奋,她说她马上就过来见你。呵呵,你小子是不是跟她有一腿?”

“别胡说八道,人家一个良家妇女……”

“良个屁家?连老歪都把她上了,现在她是大伙儿的公用厕所。”

“大春都知道这些事情?”广胜有些吃惊。

“他还希望玲子这么干呢,一个残废,不这样他能怎么着?你知道现在他叫啥外号?吃软饭的小伙子。”

“呵,这个外号很文雅。”广胜不想谈论这些了,他觉得这个世界很滑稽,什么活法儿都有。

玲子整个变了一个人,以前的矜持荡然无存,一进门就将广胜的脑袋搂在自己越发膨胀的胸口上了。

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广胜一愣,嗅着她胸脯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下半身不自觉地有些冲动。饥渴许久的老二像是要奋力挣脱裤子的羁绊,大吼一声:“贱人,快来受死!”广胜感觉这样不好:老弟你也得有那么点儿自制力啊,这种时候哪能去想那种事情呢?老弟乖,听大哥的话,以后咱们去俄罗斯冲锋陷阵,那样多好?既展示了咱们大中华青年的绝世武艺,又弘扬了国际主义精神,何乐而不为?

广胜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脑袋挣脱出来,冲玲子干笑了两声:“玲子,别这样,我不大习惯。”

“哟,跟我装什么正经?”玲子斜眼瞄着广胜,一脸不屑,“你不是早想跟我上床吗?怎么,不敢了?”

“玲子!”朱胜利猛地喝住了她,“你怎么这样?广胜现在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

“是吗?”玲子偎着广胜坐下了,“我还真没看出来呢,胜哥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你说呢,胜哥?”

“呵,我长大了……”广胜感觉自己很无聊:我以前怎么会对这样的一个女人产生兴趣呢?

酒喝了一半,朱胜利叮嘱广胜早点儿休息,起身走了。

朱胜利一走,玲子就幽幽地哭了:“胜哥,只要你愿意,你只管在我这里住就是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在社会上闯荡的人居无定所,你以前对我那么好,在这里住几天也是应该的。胜哥,别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活下去。”

怎么活下去?你活得可比我好多了,少他妈的矫情。广胜以为她喝醉了,半晌没有搭腔。

玲子哭着哭着就抱住了广胜:“胜哥,你是个好人,你对我的关心,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曾经关心过你吗?除了你,我还关心过谁?广胜想不起来了,茫然地看着她。

玲子看着广胜因为大口喝酒而不时滑动的喉结,眼泪簌簌地往桌子上掉。

广胜似乎进入了一种无人之境,迷瞪着眼睛不停地喝酒。

玲子看不下去了,“哇”地哭出来声来,一扭头,大步冲出门去。

窗帘被风吹开一角,露出一方巴掌大的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沾满灰尘的蜘蛛网。

广胜迎着这张蜘蛛网走了过去,这张网逐渐变大、变亮了,亮得如同一池湖水。湖水一开始是碧绿的,随着阳光的变化逐渐变成了橙黄的颜色,这种颜色是那样的宁静。夕阳几乎是垂直吊在湖水上方的,晚霞晕染了天际、树木以及绸缎般抖动的湖水。湖水开始变化着它的颜色,五彩缤纷……太美了!

广胜打起精神,慢慢向辽阔无垠的湖面走去。

一群水鸟被惊醒,“扑拉拉”扎向如血的残阳。湖面渐渐荡开,血红的湖水似乎害怕广胜,纷纷涌向两边,为他闪开一条金光大道。

我怎么走到街上来了?广胜开始糊涂:是谁牵引着我来到街上的?我来街上干什么?哦,我想家了……那是我的家,那里有一张温暖的床,那里有喷香的饭菜,那里有我心爱的姑娘!

广胜的胸挺起来了,他的腿越来越有力,他的胳膊甩动起来也不再迟疑,他的脸庄严而豪迈,可是他的内心充满悲伤。

风从耳边猎猎穿过,广胜走得大汗淋漓……

下雪了,雪片大如蒲扇,慢慢悠悠地从天上往下飘落。

雪下落的速度非常非常缓慢,缓慢得一如电影里的慢镜头,可是广胜的步伐依然坚定而倔强。

到家了,到家了,我快要到家了!广胜看见了那幢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楼房。

那里有我的家,家里有一张温暖的床。我的孙明在床上等着我,她在悲伤,她在落泪,她需要我去安慰……

“陈广胜!我终于等到你了!”一个疯狂的声音在楼道里骤然响起。

阿德?广胜一下子呆住了:他在我家的楼道里干什么?难道他也想我了吗?

眼前刀光一闪,广胜一声没吭,贴着墙根缓缓地滑落在了地上。

他捅了我,这个叫刘成德的家伙用刀捅了我……广胜大睁双眼,怔忡地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阿德:兄弟,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四周没有一丝声响,雪花还在大院里飞舞飘摇。

广胜看见阿德歪歪斜斜地跑开了,吴振明和老疤歪歪斜斜地冲了过来……这些影子忽然散开,一群警察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好啊,你们都来了,来吧,来吧,打死我,或者抓我去监狱……鲜血从广胜敞开的怀里一股一股地往外冒,漫过裤腰淌到地上,在那里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水湾。这个水湾还在不停地向外扩散,似乎有一条水蛇在里面蜿蜒搅动。雪花飘进来,砸在那湾血水里,“咣咣”作响。

广胜看见了健平,他从遥远的天幕里走过来,笑得十分安详:“胜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广胜极力保持着笑容,他感觉很温暖,眼前浮现着那池橙黄的湖水。

第四十章 惊弓之鸟第十八章 卑污生活第七章 丽春美发厅第十章 战战兢兢第二十五章 身处旋涡第十九章 万箭穿心第四十五章 再见玲子第三十三章 风口浪尖第四十一章 一路狂奔第三十一章 原来如此第十四章 小歌星婉莹第十六章 百无聊赖第八章 阿菊第十三章 狐假虎威第十六章 百无聊赖第三十章 不知所措第七章 丽春美发厅第四十三章 不归之路第十三章 狐假虎威第二十四章 孙明有了外遇第五章 不知所措第二十章 人世沧桑第四十五章 再见玲子第四十五章 再见玲子第二十九章 狗咬狗第七章 丽春美发厅第十章 战战兢兢第二十一章 老杜自杀了第二十章 人世沧桑第十章 战战兢兢第十一章 迷乱第二十八章 逼上梁山第三十九章 心惊胆战第十四章 小歌星婉莹第十九章 万箭穿心第三十九章 心惊胆战第三十四章 你死我活第十五章 阿菊走了第十六章 百无聊赖第七章 丽春美发厅第三章 一场糊涂酒第二十三章 困惑第三十六章 定计第五章 不知所措第八章 阿菊第二十六章 孙明来了电话第四十一章 一路狂奔第二十章 人世沧桑第三章 一场糊涂酒第十章 战战兢兢第四十一章 一路狂奔第九章 海岸广告公司第十一章 迷乱第三十七章 走投无路第二十八章 逼上梁山第三十一章 原来如此第二十九章 狗咬狗第三十四章 你死我活第二十章 人世沧桑第十章 战战兢兢第十五章 阿菊走了第四十五章 再见玲子第三十六章 定计第八章 阿菊第三章 一场糊涂酒第二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第八章 阿菊第二十六章 孙明来了电话第二十四章 孙明有了外遇第三十一章 原来如此第三十四章 你死我活第三十章 不知所措第十五章 阿菊走了第四十二章 抓到了老松第四十四章 疲于奔命第二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第四十一章 一路狂奔第六章 痛打黄三第三十四章 你死我活第八章 阿菊第三十九章 心惊胆战第四十三章 不归之路第九章 海岸广告公司第四十二章 抓到了老松第三十章 不知所措第四十三章 不归之路第四十三章 不归之路第三十一章 原来如此第三十七章 走投无路第三十一章 原来如此第四十一章 一路狂奔第三十七章 走投无路第二十章 人世沧桑第十八章 卑污生活第二十章 人世沧桑第二十七章 悔恨交加第十七章 世事难料第四章 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