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流进小三的血管
刺鼻的药水味。艾乐乐在一片白色的包围中,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蚂蚁。她看着苏凡揪住一个又一个护士问索拉的情况,竟然邪恶地想:"索拉,你去死。"她知道自己本不该有这样恶毒的诅咒,可是索拉带给自己的,是生不如死的痛楚。
终于问到情况了,医生皱皱眉问:"你是她什么人?""
"亲人。"
"直系亲属?"
"男朋友。"
"哦,男朋友,她的情况不妙,大量出血,需要输血,在这个手术协议上签字。"苏凡拿起笔,手剧烈地颤抖着,他又问了一句:"孩子,还保得住吗?"
"孩子?还想着孩子?保大人要紧。"
艾乐乐站在他们身边,像一个呆滞的木偶那样听着他们对话。她站在自己的丈夫身边,看着他以"亲属"的身份为另外那个女人签下手术同意书。
艾乐乐,艾乐乐,你跑到这里干什么?这时候你真该找个地洞钻进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艾乐乐呆若木鸡地靠着墙壁,支撑着不断摇晃的身体。
苏凡如此清醒,看来是没有大碍了,她转身准备走。
"你女朋友是B型血,现在血库B型血告急,需要等。"
"等?手术协议都签了,要等多久?"
"我们已经从其他医院调血了,您别激动。"
"我不要激动?要等多久?"苏凡反复问着,仿佛一头发疯的野兽那般抱着脑袋,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额头绷带上的血迹又扩大了一些。
艾乐乐行尸走肉般地走过去,伸出胳膊说:"医生,我是O型血,身体健康,献过三次血了,我可以。"
"这个可行。"医生立即把艾乐乐带进了化验室。
直到这时,苏凡才意识到,艾乐乐在自己的身后,足足站了十几分钟,看了他十几分钟。他简直不敢相信艾乐乐的举动。
艾乐乐的体重只有九十六斤,不过吃饱饭,穿很多衣服的时候,可以满足五十公斤的献血体重要求。她一共有三本献血证,她不怕血,反正自己是O型血,不献浪费,分一点给有需要的人也没什么大碍。
化验的时候,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在心底嘲笑自己:"你不是希望索拉死吗?笨蛋,怎么当起了英雄?你竟然要把自己的血分给小三,真好笑,艾乐乐,你真有种。"
一臂之隔的索拉紧闭双眼,嘴唇发白。艾乐乐只看了一眼,便痛苦地偏过了脸,静脉一热,她看着殷红的血慢慢流进针管。
"带着我体温的血,热的血给你了,索拉,你真是幸福得要命,遇见我这样一个傻瓜,苏凡,我什么不要了,给你,全部都给你。"
出门的时候,医生给了她一袋牛奶,还是温热的,艾乐乐用嘴巴叼住,猛地吸了一口,冰凉的身体这才渐渐有了温度。熬了一夜,加上惊吓,艾乐乐站起来,眼前一阵晕眩,苏凡赶紧上前扶住她。苏凡的手把她搂得紧紧的,生怕她飞了。
艾乐乐缓缓地挪开他的手,冲他笑笑:"我看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你打电话,银行卡要吗?要,肯定要的,哪有白看的病。"
她从包里掏出钱包,一字拉开,抽出一张卡:"这张,是我们家活期存的钱,就是用来修车、买菜、孝敬父母用的。"
她又抽出一个存折:"这个,是死期的,现在医院也能刷存折,今天正要往里面存钱呢,正好,给你。密码你知道,咱妈的出生年月。"苏凡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到每一处肌肤都知道什么味道的女人,有些发愣。
他不知道是接下,还是推开好。艾乐乐凄惨地一笑,喃喃地说:"都给你了,收好了,我先走了,我很累。"
她用力将卡和存折往苏凡怀里一推,飞快地跑开,明明腿软得厉害,脚底却像装了马达,一口气跑到门口,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如果不跑这么快,一定会后悔。"艾乐乐整个人都靠在后座上,茫然无力。
"会后悔,后悔把那些辛辛苦苦抠下的钱都交给你,可是,离开你的心,不会再动摇,苏凡,再见。真的再见。"
这一份爱情已经没有了温度,努力握在手心也只会继续伤害自己,死缠烂打不是艾乐乐的风格。
苏凡一无所有的时候,对艾乐乐说:"宝贝,等我,我一定让你幸福。"
艾乐乐说:"生命那么长,等你几年算什么。"可是,现在艾乐乐不愿意再等苏凡走出这段拥挤的婚姻,三个人的婚姻,注定要有人出局。
生命那么短,等你几年多浪费,苏凡,你出局了,带着你的索拉,你的女神,一起出局,就算我是一个俗得要命的女人,也不会再要这样施舍的婚姻。
回家之后,艾乐乐胡乱用热水洗了把脸,快速地将自己裹进被窝,四面八方袭来的痛楚让她无法抵挡,只能翻一个身,狠狠地咬住被角,脸上一片湿润。
我该何去何从
"乐乐,这几天你脸色不对。"开完碰头会后,陈昕合上文件夹,看看面容苍白的艾乐乐,不安地问,"是不是病了?"
"没事。"艾乐乐喝了一口大麦茶,滚烫的液体滑入肠胃,整个人都舒缓了些,这种茶带着淡淡的咖啡味,满足了自己想喝咖啡的,又不像咖啡那样伤胃。没有男人疼爱的女人,更不该怠慢自己。
艾乐乐看了看财务最新的业绩报表,皱着眉头说:"这个月业务量不行,接了两个小案子,还不够发工资,"久宜家居"的代理费还拖欠着。"
"久宜那边我也发愁,都想找专业讨债公司了,这样下去我们周转肯定要出问题。"陈昕转着签字笔,这笔生意是她跑的,对方老板是她朋友,她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直到一切亲力亲为,艾乐乐才真的知道,她恨不得手下的业务员们二十四小时都在想工作,为工作卖命,幻想那些设计师和文案们日夜地想方案,比永动机的马力还足。
陈昕觉得不甘心,和艾乐乐在办公室里商量了一个小时后又把大伙召集起来动员了一番。倒是周礼,不紧不慢地说:"两位老板这样急也不是办法,风水轮流转,总会有好转的时候的。"他天生就这性格,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但工作起来却卖力得要命,艾乐乐无奈地摇摇头。
会一直开到了十二点,大家早已经东倒西歪、饥肠辘辘。艾乐乐看了看其他几个员工,或许他们已经和以前的自己一样,早在心里骂"变态老板"了吧。将心比心,艾乐乐这才懂得"不在其位,不知其难"的意思。她只觉得眼前的色彩越来越浓重,脸离桌面越来越近,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塌到了桌子上。
砰!艾乐乐连着椅子翻了出去。
陈昕赶紧跑上前,把她扶到沙发上,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她嘴边。
艾乐乐缓慢地喝了一口,觉得胸口舒缓了很多。她看着满脸疑惑的陈昕,满目哀伤,怎么能告诉她,自己傻到去给情敌献血,还把所有身家都交还给了苏凡,任他们逍遥快活?她已经彻底出局了。
陈昕一定会破口大骂,骂苏凡,骂自己。于是,艾乐乐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打趣说:"老板,我要报工伤,你看把我累的。"
艾乐乐的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公司、家,两点一线,没有其他的去处,不用逛菜场买菜做饭,不用想着高涨的房价,偶尔为节节攀升的油价发愁,最后发现无论怎么发愁,它照涨不误,于是也就渐渐淡定了。
她和苏凡的状况,应该属于主动分居的阶段,谁也没有提离婚,谁也没有什么协议,苏凡不再回家。
艾乐乐怎么知道,苏凡不是不想回家,他是不敢回那个家,如今的局面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倘若当初他能坚定一些等待索拉,就不会遇见艾乐乐;倘若遇见艾乐乐之后他能抵挡住心中那个少年的梦想,他也就不会伤害艾乐乐。
索拉还不知道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艾乐乐的血液,倘若知道了,会做何感想?那一天,艾乐乐捋起胳膊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只是看他的眼神充满绝望,那是一种"心已成灰"的绝望。他已经明白,他伤害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她平凡,平凡到丢到人群中,他都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她任性,终日浏览网站狂恋网购,可是她买的东西,从来没有一件超过自己承受的能力范围;她庸俗,喋喋不休地在他面前谈论同事新买的LV包包,却从未问他要过一次。
直到现在,他给她买过的最贵的礼物,就是那辆黄色的小飞度,提车的那一天,艾乐乐将车停到路边,搂着苏凡的胳膊,亲了他好几口。
她看着苏凡眼眸亮晶晶地说:"以后我上下班不怕下雨了,老公你好伟大!"拿到房子钥匙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说:"老公,以后不怕日晒雨淋喽,我们有房子了!"
当他明白她只需要一份安稳的时候,一切已经远离。因为这次车祸,索拉再也不能生育了,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一个女人连这份权利都失去了,倘若再失去爱的人,情何以堪?
很多次苏凡走到小区楼下,寻找自己家的那盏灯,大多数的时间,那些灯都暗着。艾乐乐和陈昕的公司,没有想象中运营得那么好,举步维艰,她不到十一二点,是不会回家的。
苏凡不知道艾乐乐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他只能在楼下徘徊,拼命感受艾乐乐站在这里的心情,她是否也如自己一样,站在楼下时,长久地看不见那盏灯的亮起,会心急如焚?
苏凡有钥匙,却不敢上楼。艾乐乐也有钥匙,却不愿回家。
当一个家没有值得等待的人,也就只是房子而已。
失控的单亲妈妈
"熙熙,你为什么打架?你知道妈妈多不容易才把你送进这里?"陈昕看着撅着嘴巴的熙熙,真想甩他几个巴掌。
陈熙在学校和同学打架,出手特别狠,把同学的脸抓出了几条血痕。像陈熙这代孩子,家里一般都是"六对一"阵势,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加上爸妈,哪个看见自己的心肝宝贝被抓成那样不心疼?所以对方父母认为孩子可能会因此毁容,极力追究,不仅要索赔,还要揪出陈昕是单亲妈妈的事,说陈熙性格孤僻,有暴力倾向,逼着陈熙退学。
陈熙撇撇嘴,根本不理会陈昕,眼前这个他叫做"妈妈"的女人,不过是给他买衣服玩具,晚上偶尔给自己盖被子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和外婆阿姨在一起多。
最近外婆回老家,他天天和阿姨在一起,阿姨对她比妈妈对他好,他可以打游戏到深夜,也能半夜起来拿起冰箱里的汽水就喝。
陈熙说的阿姨,其实是陈昕雇的保姆,她的母亲不可能一直留在杭州照顾陈熙,老家还有弟弟妹妹的家庭要照顾。
"陈熙!你看着我,妈妈在和你说话!"陈熙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把陈昕激怒了,她在这个六岁孩子的眼神中看到了本不该属于这个年龄的冷漠。
陈熙继续玩自己的手指,偶尔抬起头看着面部肌肉已经扭曲的妈妈。
连日来的辛苦和愤怒让陈昕失去了理智,她扬起手掌,朝陈熙挥过去,巴掌挥到空中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可是已经收不回。陈熙的脸蛋上立即出现了五个红彤彤的手指印,陈熙瘦小的身体被带到地上,翻了几个圈。
阿姨从厨房里跑出来,赶紧拉起陈熙,揉着他的胳膊。
他竟然没有哭,只是迅速地缩进阿姨的怀里,把脸埋得深深的,无论陈昕怎么拉扯,他都捂住自己的脸,不再理会她。
阿姨一边用药油擦拭他的脸蛋和胳膊,一边对陈昕说:"没事,我会照看好熙熙的,你先去上班吧。"
陈昕在拥挤的车流中,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失望无助过。她按了转向灯,给唐义打电话,驶向唐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