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侍者将菜肴和红酒端上桌,陆川举杯跟林夕在半空碰了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猜,那女的和向南是什么关系?”
林夕微微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血红色的液体中央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跟着端至鼻尖一嗅,轻轻呷了口,才慢悠悠地反问:“你觉得呢?”
陆川扬眉,微敞的衬衣领口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肯定不是情人,她看上去年纪大了点,以向南的身价,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可以随便挑。”
温暖今年三十有二,虽然身材和皮肤都管理得当,但始终敌不过岁月的侵蚀,看上去不是二十岁那种鲜嫩多汁的身体。林夕单手支在下颚,中指慢慢地在红酒杯沿打圈:“然后呢?”
陆川若有所思:“既然不是情人,难道真像他说的,只是朋友?”
林夕笑起来:“普通朋友,会值得堂堂仁恒的主席时间带到这么浪漫的地方来吃饭?”
陆川恍然大悟,跟着露出一个有意思的表情,林夕则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站在镜子前,林夕凝望着镜中的人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眉眼,此刻看起来却有些陌生。
她以为再次见到他,甚至见到他们两人在一起,内心多少会有些波澜,然而她竟然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如同大脑中的某个回路已经坏死。
那是她曾经放了十年都放不下的人,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现在对她来说,却轻若一粒尘埃。
仿佛放在掌心,呼一口气,就能轻易吹走。
稍微整理了下长发,她拉开洗手间的门准备出去,不期然地撞进一双描着淡妆的眼睛。
真是冤家路窄。
她移开视线,侧身准备绕过对方离开,不料温暖却往她身前一挡,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那笑容里,颇有些胜利者的姿态:“我们好歹认识,你不用这么避着我吧?”
林夕顿住脚步,抬眼看她,视线一寸一寸地在她脸上巡梭,表情高深莫测。
温暖不知怎地,竟被她那异样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林夕右侧的唇角轻轻挑起,却并不说话,只是向前迈了一步,但眼神凌厉,气势逼人,温暖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林夕再进一步,温暖再退一步,就这样一进一退,转眼间温暖的脊背就贴上了墙壁,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你你,你要干嘛?”
“这些年你的手段倒是长进了不少。” 林夕微笑着说,眼神里,竟隐隐有几分寒意:“不过我真的很讨厌有人拿我的生命安全来开玩笑。”
温暖视线闪烁:“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很清楚,我会掉进泳池,绝不是一个意外。” 林夕唇角的笑容逐渐加深:“我都没来找你算账,你却要来主动招惹我,你说,这不是找死么?”
温暖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她以为自己那天伪装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她看出她是故意拖她入水,一时无言以对。
僵持间,她余光瞥见那头走过来一个人影,看那身形和步态仿佛是向南,心中一惊,立马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咬着下唇卑微地垂着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夕对她态度忽然的转变感到有些意外,但她越是这样虚伪可怜,她就越恨。当时她没有防备,才会那么轻易地被她扯进水里,才会丢了孩子,才会差一点没了命。
想起这些,她怒火中烧,扬手就狠狠地抽了她一耳光,啪的一声,在空气中清脆绽放。
温暖惊愕地捂住半张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林夕收回手,深吸口气,情绪恢复了平静,微笑地说道:“只打你一耳光,算是便宜你了,以后再敢来招惹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向南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正绷着脸,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墨眸里含着愠怒:“你在干什么?!”
他原本还对林夕的秉性抱有一丝幻想,觉得她不可能会干出指使傅夜司娶温暖的事来,但在看见她动手打人并恶言威胁之后,他忽然觉得,这才是林夕,刁蛮任性胡作非为,有什么事干不出?
他怎么会,竟还对她有些念念不忘?!
林夕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望着他,如同望着一个陌生人。温暖捂着脸逃到向南身边,抓着他的胳膊,劝道:“我没事,你别生气,只是一场误会。”
但这丝毫没有缓解事态,反而有火上浇油之势,当然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她越是显得隐忍,只会越让他对林夕发怒。
向南视线凌厉地锁住林夕,胸口因为气愤而略微起伏,薄唇紧抿,声线里张力十足:“误会?有误会就可以动手?就可以拿生死来威胁人?就可以随意操纵别人的婚姻和命运?!”
林夕安静片刻,轻轻地笑起来,语气云淡风轻:“如果是我的话,就可以。还有,向主席,能不能麻烦你以后管好自己的女人,请她不要像个苍蝇似的总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万一我心情不好,一巴掌不小心给她拍死了,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向南脸色已然铁青,几乎是咬着牙地说出:“不要逼我后悔曾经救起你。”
“后悔的那个人是我。” 说完不等向南回答,林夕便敛了笑容,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擦过他身边径直走了。
温暖瞄了眼林夕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窃笑。她再漂亮,再有来头,又有什么用?终究还是撼不动自己在向南心中的地位。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救的是自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林夕想必也是看清了这点,才放弃向南,转而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而现在,向南也已经确信,是她指使傅夜司娶的自己。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终究还是她赢了,想到这里,温暖就更加得意。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她轻轻推了推向南的胳膊,小声说道:“你别生气了,我没事的,不过脸变成这样子,不想吃饭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向南这才从愤懑中回过神来,发现温暖左脸已经红肿,五指印隐约可见,说明林夕下手之重,眉头不由皱起:“以后看见她记得躲着走,她惹不起。”
温暖委屈地说:“我没有惹她,今天我只是上去跟她打了个招呼,哪里知道她就突然发作了,你知道她不喜欢我,因为你的原因。”
向南不想再多谈林夕,仔细审视了下她脸上的伤:“走吧,回去拿冰敷一下。”
从车库取了车,向南送温暖回去,一路上脑子里都盘旋着林夕刚才说的那句话。
后悔的那个人是我。
她说那话的表情,是微笑着的,但是瞳仁里,却空无一物,再也看不见曾经她看着他时,眼睛里会流露出的那种光彩。
那是她爱他的证明,如今这证明,真的不存在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紧起来,向南笑容有些狰狞,很好,很好,既然两个人都后悔,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所有的人才算回归了原位,从此她走她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
温暖坐在副驾驶,发现向南油门踩得太深,车子推背感过强,不由朝左侧望去,发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扭曲,眸子里竟隐隐闪现着恨意。
恨?在恨着林夕么?温暖勾起唇角,如此甚好。
一路无言。将温暖送回别墅,向南准备驱车回去,温暖在大门前叫住他:“等一等。”
向南站住脚步,回过头来:“有事?”
温暖有些为难地垂下头,似乎话题有点难以启齿:“那个……对我们的关系,你是怎么想的呢?我是说,我一直住在你这里,接受你的照顾,不敢出去工作,是因为我以为我们是……以前那种关系,可是你今天介绍我的时候,只说是一个朋友……”
被问及这个话题,向南陷入沉默,对自己和温暖的关系,他一直没有深入考虑。帮她跟傅夜司离婚时,他只是想着把她从那段痛苦的婚姻中解救出来,把她安顿在别墅,收纳在自己的羽翼下保护起来,是完成他幼时对她的承诺,而至于两人的关系,他并没有刻意地想去定义。
就如同十年前两人走在一起,没有谁和谁表白过,而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温暖见他半天不吭声,交握在身前的手不由紧了紧,故作落寞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问题,我知道以我的经历,根本没资格跟你在一起,会让你感到丢脸,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我只是一时好奇,才会那么问,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绝对不会那么对你,你接受不了我也是应该的……”
就在她要哭出来时,向南突然出声:“交往吧,我们。”
温暖惊愕地抬眼,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说出了这句话。他以前的性格极其拧巴,这种肉麻的话是绝对说不出口的,现在怎么……
转念一想,不管怎么样,他说出来就好了,她这两个月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了这个突破口,她才能更进一步地占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酷爱把评论交出来!
南叔以后只有以死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