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诚道:“今日我只说不知他能力如何,且算工钱罢了。可依他性子,明日也是算工钱的话估计不行。我想着,像货郎去店里要货那般安排,你看成吗?”
杨初意见他心里有数,欣慰道:“成,你安排得很好。往后若都这般,我便能日日躲懒了。”
杨初意却不知,方至诚早在极味楼角落里听见了那丫鬟的话,心中正暗暗发誓定事事周全做好,好叫杨初意每日在家里玩乐呢。
两人就着小路前行,杨初意起了玩心。
这瞧瞧那看看,有时被草丛里窜起的大鸟吓着又倒退三步,比个孩子也强不了多少。
方至诚随着她的节奏放慢了脚步,他第一次走路走这么慢的,不自在的都同手同脚起来。
直到把目光偷偷的停留在杨初意身上,那才找到了合适的步调。
一进三里村,杨初意立刻变得稳重起来,与刚刚的轻松截然不同。
村口树根下总坐着些爱看热闹的,探人贫富的,和爱找茬的,你若端起笑脸,他们便觉得你好说话,手脚嘴巴都开始活动起来。
杨初意觉得,面对这种场景,当个恶妇泼妇挺好的,至少没人来惹你。
两人回到家,一开门,便看见追风迎了上来。
方至诚是个爱狗的,放下了背篓便去看看是否要添水打扫什么的。
小宁走过来牵杨初意的手,小心翼翼问道:“嫂子,米花糖卖出去没有呀?”
杨初意笑道:“嗯,卖了,你哥都卖出去了。”
小宁蹦起来,嘴里噼里啪啦说道:“哥哥真厉害!我就说米花糖这么好吃,肯定好卖的。婶子她们反倒说了许多话,四哥去读书又不在家,惹得我一个人心焦死了。”
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石婶和小虎娘担心时说的丧气话。
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大人随口说的话,孩子却很记在心上,小宁便自顾慌张的担心了大半日。
杨初意让小宁去看背篓里的东西,米花糖供不应求,那便是让人放下担忧的最好证明。
小宁一脸笑容,“嫂子,背篓里还有几根大骨头呢。”
刚上手砍柴的方至诚立刻说道:“那是给追风的。”
小宁撇撇嘴,控诉二哥偏心,再往下翻,又看见一大块瘦肉,这才笑了。
虽然他们兄妹三人还是更喜欢吃肥一点的肉,只有嫂子偏爱吃瘦肉,但是只要是肉,谁会不爱吃呢。
小宁忙殷勤道:“嫂子,我去泡米。”
杨初意从不打击孩子想要分担家务的热情,“好啊。”
才歇过一会,石婶和小虎娘便上门了,听说米花糖不够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杨初意等她们两人乐够了,才道:“这时候我们得抓紧时间多做些米花糖,不然过两天就有人照这法子赚钱了。我一会去一趟刘启明家,请刘婶过来帮忙,到时候你们可要互相看顾着点。”
石婶和小虎娘见杨初意不是那种和她们商量的语气,便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随性的点了点头。
杨初意没空揣测两人的想法,当即掏了钱出来,分别结了。
小虎娘有手艺,三十文一天,石婶手艺不行,只能打下手,但活也不少,便算二十五文一天。
两人收到钱,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快便消散干净了。
是啊,怎么可能钱都是由自己赚的呢?若是这样,她们手里的钱根本就不会存在。
两人想通后又急哄哄说起明日的安排来。
杨初意不管这些,收拾干净,整理了仪容,便牵着小宁去刘启明家。
小宁上前敲门:“刘婶子,小明哥哥,我是小宁。婶子快开门,我和嫂子有事找您。”
杨初意也道:“婶子,外头没别人,您在家便来开个门。”
自从刘启明父亲死后,村里没人会叫刘启明的母亲“刘寡妇”以外的称呼,除了方至诚一家。
刘启明最是知道母亲的心酸,一向冷脸的他遇到方至诚一家时,脚步也忍不住缓慢几分,为免他们误会自己是给脸色看。
刘婶总是不轻易开门的,她要斟酌,你要有耐心。
门扉轻启,杨初意还是忍不住感叹,即便残忍风雨刮过刘婶子的脸庞,眼角皱纹也清晰可见,但她那双眼睛,仍是说不出的纯净。
刘婶问:“有什么事?”
杨初意诚恳道:“婶子,我最近在做米花糖的生意,知您有好手艺,特地上门来请您到家里帮忙。我开工钱的,三十文一天。我还请了小虎娘和郑家石婶一起帮忙,家里没有别人,您不用担心。”
刘婶道:“我家里事多,不便前去。”
这拒绝是在意料之中的,所以杨初意早想好了应对之法。
“婶子你听我说,您有好手艺,又行得正,何须畏惧流言。启明过两年也要开始说亲了,您总该出来走动走动。且不说远的,这快过年了,闲来挣几斤肉吃也是要得的。”
小宁赶紧出声帮忙:“大肥肉可好吃啦,婶子和启明哥哥应该多吃点,梁爷爷说吃肉身体好,长得高,有力气。”
刘婶沉默了一会,问:“你怎知我行得正?”
杨初意认真道:“我一看婶子眼神清澈明朗,便知婶子是个自重自爱的。”
刘婶抬头看了杨初意一眼,仍旧说没空,便关门让她们走了。
小宁愣在原处,丧气道:“婶子,哦不,嫂子,该怎么办呀?”
杨初意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不要紧的,我们明天再来。做人做事都要有耐心,知道吗?”
小宁享受着嫂子摸头的温柔教育,乖巧应道:“知道了。”
姑嫂两人到家时,灶上铁锅里的大骨头正散发着香味。
方至诚在院子里正专心致志的埋头编竹筛子,听见脚步声,抬头叮嘱她们别踩着竹条,小心割脚。
小宁奔去看追风,杨初意洗了手,拿起桌上米花糖的边角料吃了起来。
吃过便去厨房,将碎肉剁成泥,拌好调料后下锅炒熟盛出备用。
箩筐里拿出四个鸡蛋,煎成两面金黄的荷包蛋。
杨初意躲到墙边避着人,从空间里拿出之前做好的蕨粑,切成粉丝状。
瞥见小磊进了门,便从旁边灶台舀起清亮的骨头高汤下锅。
汤滚放蕨根粉丝和白菜,调好味盛入碗,顶上各放一个荷包蛋,再分别往碗里舀一大勺肉沫,一碗美味营养的蕨根汤粉便成了。
杨初意拿着木托盘将蕨根汤粉端到厅里,然后朝院里三人喊道:“准备吃饭啦。”
小磊小宁赶紧跑去洗手。
方至诚起身,大步朝她走来,接过她手上的托盘稳稳端到桌上。
杨初意跟在他后面,默契把碗移到了桌上,然后眼神示意方至诚去厨房端追风的口粮。
狗不能吃太咸太油的,所以杨初意弄了一碗清淡些的留给追风。
一家人吃过饭,再由小磊当小夫子,再次嚼食了知识,便洗洗睡了。
凌晨三四点,方至诚便起身去厨房蒸糯米。
追风警觉,听见动静跑出来看,确认是自己主人后跑到屋檐下卷着身子继续睡。
那是方至诚平时坐着编竹具的地方,他总是沉默的坐在那,手指在竹篾中穿梭不停,家里的各色竹器具也越来越多。
杨初意起床时便看见一人一狗,和谐似画的场景。
方至诚关心道:“怎起这般早?天还没大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