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掉蒋异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海葵侧挪半步,应了蒋异浪一声。
蒋异浪微微蹙眉,嘴角挂着浅笑,询问海葵,“鲨鱼的骨头,能不能做成骨鞭?”
“嗯?”海葵不解。
蒋异浪道:“方吼娘的鞭子被你切断了,她需要一条新鞭子。”
“鲨鱼的骨头可以做成鞭子,但需要用药水泡过。”海葵回想着浸泡鲨鱼骨所需的药水,摇了下头,“船上凑不齐那些药水。”
蒋异浪道:“我可以先保存好鲨鱼骨头,等到了陆地,再找人做骨鞭。”
将屁股抵到桌侧,蒋异浪半坐不坐的倚靠着桌子边缘。
他微微颔着下巴,眉毛紧紧压在眼皮上,眼窝处的阴影乌黑浓重。他那烟灰色的眼仁,在眼窝浓重阴影的衬托下,格外清澈,也格外冷漠,缺乏人类眼仁该有的温度,肖似捕猎中的野兽,冷酷而又充斥着对血肉的狂热。
忽闪了一下睫毛,海葵将目光移到蒋异浪的眼鼻之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出去了。”
“等等,有。”蒋异****住海葵,“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不。”不等蒋异浪将事情说出来,海葵抢先拒绝。
蒋异浪笑道:“我还没说什么事情呢。”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帮方吼娘做骨鞭。”海葵严厉了眉目,“断了方吼娘鞭子这件事情,我没做错。这都是她自找的。我不会给她做骨鞭。”
“给我做,也不行?”蒋异浪刻意压低声音,将一句稀松平常的问话,渲染出暧昵感。
海葵嗤一声,“你可以拿着钱,去找空寂。你只要给他足够的钱,就算让他给你做一条镶满宝石的金骨鞭,他也能给你折腾出来。”
“我只想要你做的。”蒋异浪不想让海葵这么快离开,无理取闹似的勾逗着海葵。
海葵道:“下辈子吧,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蒋异浪讶然,“下辈子?难道你这辈子和我在一起不够,下辈子还想和我在一起?”
海葵紧皱眉头,叉开话题,“我先去甲板,一会儿你上来找我,我们一起下海。”
“等等,我们还没说完呢。”蒋异浪想拦住海葵。
海葵像是滑溜的海蛇,侧身穿入狭仄门缝,避开蒋异浪抓她胳膊的手掌,眨眼便离开了蒋异浪房间。
蒋异浪拉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哑然失笑。
下海之前,海葵将盛放着阳隧毒水母和绿眼鱼的坛子用绳兜吊挂起来,挂在蒋异浪身侧,让蒋异浪带着坛子一起下水。
蒋异浪拨拉了两下挂在腰侧的坛子,抬着坛子底,将坛子举拖到海葵面前,询问海葵,“你想把这两个东西,放回深海?”
“不是。”海葵抓着船侧的粗缆绳,翘着脚尖,低头观察着海水。她声音有些沉闷,被海风由下而上拐着弯儿卷扫进蒋异浪耳朵里,“海底可能爆发了溶硫。阳隧毒水母和绿眼鱼,遇到溶硫会有反应,能避免我们中毒。”
溶硫,是海底火山喷发口喷发出的含硫水汽。
有剧毒。
绝大多数海洋生物,都无法在这种剧毒水汽中存活。
有一部分海底生物,例如阳隧毒水母、绿眼鱼等,在遇到溶硫后,会有一些中毒反应。它们如果快速离开溶硫喷涌的区域,就会缓慢代谢出体内的含硫毒素。
绝少数海洋生物,例如比目鱼,铠甲虾等,在遇到溶硫时,不仅不会中毒,反而会如鱼得水,在溶硫中畅快生存繁衍。
之前,海葵抓到绿眼鱼和阳隧毒水母,并没有想到海底溶硫爆发,只以为海底出现了怪物。直到红丝卷葵反季节性的全部涌到海面,攻击船只和人类,她才想到了海底可能出现了溶硫。
只有出现了溶硫,海底生物,才会不得不大规模的朝海面迁移。
“飓风造成的?”蒋异浪凑到海葵身边,与海葵挤在一处,低着头朝下看。
海葵挪动了一下身体,“嗯。”
声音还飘在半空,海葵便抓着缆绳后翻落海,令船侧爆出一片漂亮的水花。
蒋异浪无奈的动动嘴角,深吸一口气,随在海葵之后,跃入海中。
海水十分清澈,但极目可视的范围内,却看不到游动的海洋生物。船侧的鱼钩上,挂着三条半死不活的鲨鱼,命不久矣。
海葵指指三条鲨鱼,又指指海底,先一步朝海下游动。
蒋异浪紧追在海葵身侧,与海葵一起朝海下游。
他们并没有游到海底。
在半途,他们遇到了一块连绵凸起的巨大礁石。
礁石犹如地面连绵高山,一侧是刀削斧劈天堑似的海沟,一侧是和缓的坡度,蜿蜒伸到颜色沉郁的海底深处。
海葵想顺着礁石和缓的坡度,朝下继续潜游。
蒋异浪阻止了海葵。
他紧握住海葵右手,用另一只手指指海沟,然后从腰上解下坛子。
海葵了然蒋异浪的意思,将坛子从蒋异浪手里接过来,打开坛口,放出绿眼鱼和阳隧毒水母。
绿眼鱼和阳隧毒水母,循着本能,朝海沟深处游动。
进入海沟不到两米,绿眼鱼陡然翻了白肚,僵硬犹如尸体般朝海沟深处缓缓下落。
阳隧毒水母,则像是抽筋了似的,触手僵直的抽搐,挣扎着朝上游动,想要逃离下落到海沟的命运。
“溶硫,有毒。”海葵用手指头,在蒋异浪手臂上写了四个字。
蒋异浪侧过头,看了眼望不到边际的海沟。随后,他指指头顶,朝海葵点点下巴。
海葵在蒋异浪朝上游动的一瞬间,用力掐了把他的胳膊,指向海沟。
一道流光不知从何而起,在海沟内蜿蜒闪烁,速度极快,像是一道流星在海沟内飞驰。
流光闪烁到哪里,便照亮哪部分海沟。
流光经过海葵和蒋异浪面前海沟时,一瞬而过的亮光,照亮海底巨物的一部分躯干。
躯干犹如万层鱼鳃叠合在一起,颜色乌黑,随着海水轻轻晃动。那道流光,并非无源之光,而是发自躯干上面水母似的透明大水泡。水泡密密麻麻连长成线,不知道何处是头,何处又是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