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国夫人,摆平苏恒,而后查看绿儿的安危,这一折腾,天色竟是完全黑了。
到了这时间,徐嬷嬷却还没有从宫外出来。
苏浅已经无法在庆年殿中安坐了,无论能不能联系到,她都必须去见智泽最后一面。
想到这段时间因为不敢面对,而一直不曾去看智泽,苏浅心中满满的歉疚,可现在若是再不去看的话,她就没有机会再见智泽了。
无论是生,还是死,当紫宸殿传来智泽明日行刑的消息时,就已经确定了。
她虽然从不曾气馁,也从不想放弃,可她却已经看到六大卿家的坚决,梁王的无奈,所以,她也无法去梁王跟前求情。
人,最可悲的是知道太多,懂的太多。因为知道,因为明白,所以连耍赖的权利都没有。
“公主,夜凉如水,披件衣服吧。”秀儿干净乖巧的声音从苏浅身旁传来。随即便感觉身子一重,衣服已经被秀儿披在身上。
自到这个世界,经历春夏,如今竟开始近秋,夜晚竟也开始渐渐的凉起。
恍然间,苏浅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这个世界半年了。
苏浅抬头望向秀儿,便见秀儿一脸关心的看着她。
秀儿见苏浅看向自己,马上扯出开朗的微笑:“公主,是不是腿还不暖和,秀儿这就去再拿个毯子。”
说着,也不等苏浅说话,便兴匆匆的向外走去。
苏浅看着秀儿浅笑摇头,即使来了几日,这秀儿还是这略带糊涂的性子,不过意外的,面对这样的人,苏浅依旧沉重的心,稍稍放下。
不过同时,她也站起身子,不能再在这里等着了,是时候去看看智泽了。
不久,秀儿拿着毯子走进庆年殿,便见自己之前替苏浅披上的衣服孤零零的放在椅子上,而苏浅此时早不见人影。
同一时间,徐嬷嬷从宫门急匆匆走进,却被吴公公拦住。
望着吴公公,徐嬷嬷脸色略微难看:“吴公公不在君上身边伺候着,却来这里挡着我的去路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国夫人要见你而已。”吴公公冷漠的看着徐嬷嬷。
徐嬷嬷脸色大变。
“跟我走吧!”也不等徐嬷嬷回答,吴公公已经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徐嬷嬷离开宫门不久,便见苏浅拿着一个包袱,和梁王为她查智泽下毒之事的金牌来到宫门之前。
对着宫门守卫随意的晃了下金牌,苏浅便向外走去。
而来到宫门外不远,苏浅便从包袱中拿出一个披风,披在身上,再将披风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如此一来,她的身形全都裹进披风之中,远远看去竟是让人认不出她的身份来。
一番装束后,苏浅便快速向天牢的方向走去,而她刚走不久,她的身后便出现一个人,仔细看去,此人竟是下午不曾跟着苏恒回庆年殿的段护卫。
段护卫看着苏浅远去的身影,轻叹一口气:“今夜果然不是安静的夜晚。”
说着话,段护卫远远的缀着苏浅的身影前进,
徐嬷嬷跟着吴公公一路走到婉仪殿。
婉仪殿中一片漆黑,以往点的停火通明的灯笼,此刻全被吹灭,阴森森一片,竟让人莫名的心寒。
徐嬷嬷对这婉仪殿大殿明显并不陌生,就是在这种黑暗的情况,竟也不曾走错,或者撞上什么。
直到到得大殿,吴公公的脚步才顿下,对着大殿平声说道:“国夫人,徐嬷嬷到了。”
“恩,让她进来吧。”凉凉的声音从内屋传来,随即殿门被人打开,和殿外一样,婉仪殿内也是一片黑暗。
奇怪的,梁王在国夫人最伤感的时候,竟没有在婉仪殿。
徐嬷嬷没有多说什么,便跟着吴公公走进婉仪殿。
走到大殿中央,徐嬷嬷看也不看便对着放着凤塌的方向躬身:“老奴参见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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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掌灯。”国夫人没有搭理徐嬷嬷,却是对着殿中的宫女吩咐道。
不一会,漆黑的婉仪殿,终于多了一丝丝蒙蒙亮,这些宫女仿佛很了解国夫人的心情一般,竟只在国夫人不远处点一盏灯。
“若没有让吴公公去叫你,徐嬷嬷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踏进婉仪殿一步了吧。”
直到油灯点好,所有的宫女全都退下,大殿之中只剩下吴公公、徐嬷嬷和国夫人三个人,国夫人冰冷的声音从凤塌的方向传来。
“老奴不敢!”
徐嬷嬷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听到国夫人的话,淡漠的声音和平时面对苏浅之时,似乎突然间变了一些,变得凉薄。
“真的不敢吗?”国夫人似乎在问徐嬷嬷,又似乎在问她自己:“听吴公公说,你今日下午去敬事房了?”
“的确有这回事。”徐嬷嬷想也不想便低头承认。
“你去敬事房做什么了?”国夫人抬眸看着徐嬷嬷的方向,若有实质的芒刺笼罩徐嬷嬷整个身体。
徐嬷嬷微微一犹豫,便立刻开口:“陪大公主去找关在敬事房中的绿儿了。”
虽然徐嬷嬷不知道国夫人已经找过苏浅,心底却明白,国夫人不可能随便将她叫道婉仪殿问话,毕竟她被派到周姬身边整整二十年,若不是刻意的情况,国夫人是不可能随便找她的,特别在她现在是庆年殿唯一的嬷嬷之时。
没错,徐嬷嬷一直都是国夫人的人,这也是她每每看到苏浅的眼神不对的原因,因为现在的苏浅不是原来的那个苏浅,所以她根本不会知道,这个身体以前之所以会变傻,根本不是因为得了风寒,而是她发现了她不该发现的事情,被人灭口,却意外的活下来而已。
“绿儿?”国夫人皱眉:“不是杏儿吗?”
徐嬷嬷一惊,难道国夫人并不知道关在敬事房的并非杏儿而是绿儿?心中思绪快速转着,回答却无丝毫停顿:“是杏儿,老奴年岁大了,说话也变得口齿不清了。”
徐嬷嬷说出话后,身体便觉得略微沉重,还好在朦胧的光晕下,她的一切并没有人能注意到。
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这一句话,她的额间已经沁出冷汗。
她犹清楚的记得十二年前只是拒绝一件事情,所遇到的事情,那记忆已经入了她这个年迈之人的骨髓,即使再过上五十年,她也不会忘记。
不过她更不能忘记的是那双到死都一直怔愕的的眼睛,那双让她愧疚了十多年,直到半年前才发现自己一直不曾从这愧疚中走出的眼睛。
所以这一次,她决定再做一件违抗国夫人的事情。
吴公公一旁看着徐嬷嬷若有所思,却依旧站立在国夫人身边,默不作声。
“你们见到她了吗?”
国夫人的声音依旧冰凉,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比之前的几句话语速稍稍的快上一些,显然,国夫人对这个答案要比其它都重视。
“没有,老奴找到那间屋子之时,杏儿不知为何已经不在那里,而我则因为吴公公突然闯进那间屋子,顾及到大公主,藏到了地道中。”徐嬷嬷对着国夫人快速答道。
只是如此说完,徐嬷嬷便有些后悔,因为这一回答,她觉得自己回答多了,竟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事实上,徐嬷嬷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撒谎的人都是这样,只要说的话多了,便会不禁然心虚,这不过是心里作用而已。
听完徐嬷嬷的答话,国夫人抬眸看向吴公公,似乎在询问吴公公徐嬷嬷是否撒谎,而吴公公则是微微摇头。
国夫人微微蹙眉,继而看着徐嬷嬷重新问道:“今日这么晚了,你却跑出宫做什么了?”
徐嬷嬷被国夫人问的顿住,这一点事情她捉摸不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真话还是假话,毕竟吴公公仿佛预料到她在那个时间会回到宫中一般,竟提前在宫门处等她,这对她来说,却是感觉不好的事情。
“徐嬷嬷?”国夫人望着徐嬷嬷眯起眼睛,声音瞬间又冷下十度。
徐嬷嬷微一咬牙:“因为智大夫行刑提早到明日行刑,所以公主让老奴替她出宫见岳凌,将这件事情告诉岳凌。”
听到徐嬷嬷的回答,婉仪殿一阵静默。
等待良久,还不见国夫人再次开口,徐嬷嬷略微抬头,却见国夫人不知何时竟已经闭上眼睛,昏黄的烛光下,面无表情,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就这么伤感的闭着眼睛。
“国夫人要问的已经问完了,你可以先回去了。”吴公公的声音在徐嬷嬷抬头间响起。
徐嬷嬷微微皱眉,国夫人并不是好说话的人,可如今吴公公却是一副做主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仿佛有什么糊住徐嬷嬷的心,而就是这一点,让她无法看透。
见徐嬷嬷听了自己的话,依旧没有离开,吴公公眉头蹙起。
“吴公公的话便是我的话,徐嬷嬷这会还不回去伺候已经没几天可活的大公主,难不成想直接留在婉仪殿了。”只这片刻,国夫人冰冷的声音竟又响起。
徐嬷嬷心中一惊,抬头看向国夫人:“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