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越来越大,“大牤牛”村也有人赶来救火———两个村子本来相距就不远,这夜间的火光太过显眼,隔个十里八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两村儿的村民平日争水争地也没少骂嘴仗,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现今遇到了灾祸,人心还是都往一处想的———几十个“大牤牛”的村民加入了救火的队伍,火势很快被控制下来,再泼水扬沙的折腾了十多分钟,火才被熄灭。
戏班子的人冲进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屋子里,倒是抢出了几套被水火弄得一塌糊涂的戏服,大多已不成形,但依稀能看出来上面花纹朴素,青灰相间。戏班子的班主抱着几件衣服泪流满面:“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式样啊,就,就这么烧啦———呜呜呜———”
木哥三人也为灭火出了不少力,等大家都闲下来休息,木哥问起了“六丫”被埋在哪,有参加过葬礼的人说葬在山上,但大概是听说了“六丫”闹腾的事儿,说什么也不肯晚上带路,只说等到白天多凑几个人才敢上山,木哥哪还能空等那么久,正焦急的哄劝着,一个醉汉晃晃悠悠的走上前,说道:“我,我带你们去———”
周围的村民一看,有人笑道:“蛮儿他爹,又要混点钱买酒喝吧?不怕被恶鬼索了命,你家小蛮儿谁养活?”
又有人揶揄道:“一个是恶鬼,一个是酒鬼,不定谁能降住谁呢———再说,他家小蛮儿啥时候用着他养活啦?”
醉汉满身酒气,也不理别人的嘲笑,他对着木哥道:“带,带你们去行,不过———一百块钱!”
上山的路是漆黑一片,木哥拿着手电走在最前,领路的醉汉被他挡在身后,一边辩着方向,一边打着酒嗝,山路崎岖转折,木哥人生地不熟,却在前面打头探路,这很影响他们前行的速度,但却不得不如此———刚才上山之前,赶来救火的柳大流村长把木哥拉到了一边,他说醉汉叫老牤子,整天不务正业,只泡在酒缸里,媳妇前几年改嫁到外村儿,现在身边只剩下他的儿子“小蛮儿”,靠大家救济度日,那孩子聪明懂事,却摊上这么一个爹,可好歹也算有个照应,千万不能让老牤子出点什么事儿———
木哥本不想扯进太多的人,但权较利弊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加倍小心的护在老牤子身前,生怕酿出大错。
前些日子的暴雨本来让山上的土路都和了泥,但山上树少草稀,经过两三天充足的日照,泥水被蒸干,路又变得棱棱道道,几人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半山腰,老牤子醉眼朦胧的顺着手电的光芒看了一圈后,肯定的说:“到了,前,前面那个土包,就是‘六丫’的坟———咦?喝太多了眼花是咋地,怎么有两个?!”
老牤子的眼睛没花———那里土包黄土新翻,便如个大大的驼峰一般,倒真的是两个!
苏娇娇心里有些发憷,拽紧了木哥的衣服后襟,金佳子哈着酒气笑说:“该不是那女鬼心太急,等不了过几日,提前抢了新郎的尸首?”
“挖开就都清楚了!”木哥用手电晃晃坟包。
苏娇娇早就猜到会这样,但一想到一会儿挖开坟墓打开棺材时看到的不知是什么恐怖场面,就偷偷往后躲。
挖坟掘土的事儿交给了金佳子,原因有三:一是金佳子体格壮,适合干这种苦力;二是他酒意仍浓,正好可以发发汗、醒醒酒;三是木哥得时刻保护老牤子,保持体力和警觉……
按照惯例,金佳子先在坟前上了香烧了些纸钱,以慰藉亡灵,随后抡开铁锹便往下挖,新堆的坟还没拍实,金佳子三下两下就挖出一个大坑,里面没有棺椁,只有一堆破破烂烂的东西,金佳子用锹头拨开,拿手电一照,原来是一堆布色青灰残败不堪的衣物,他又开始刨旁边“六丫”的坟,几铁锹下去,他感觉有些头晕脑胀,或许是喝得太多了,加上上山刨坟一顿折腾,他觉得自己有点气短胸闷,拄着锹急喘了几口,才缓过劲儿,他看着一身轻松的三人,抱怨道:“我说老木,哥们喝多了,浑身没劲儿,要不你们也别干瞅着,过来掘几锹?”
“谁让你喝那么多,不行!我哥还得在旁边随时策应呢———”苏娇娇反驳道。
“哎,你们哥俩还真———哎呦———”金佳子握住锹把,胳膊用力往下一拄,本想把身体撑直,可突然感到手里一轻,身子一栽歪,已失了重心,一头向前面栽去———
木哥眼睛正向四周瞄着,听金佳子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他回头一看———坟包依旧在,锥子杳无踪……
木哥一惊,几步冲到坟边,正要拿手电往里面照,苏娇娇却在一旁高喊:“在这呐———”她拉住坟堆里支出的一条胳膊用力往外拉,老牤子也过来帮忙,摇摇晃晃着身子往后拽。
咔哧———
嘶啦———
一阵响动过后,苏娇娇和手中一空,人噔噔噔的后退了三步,老牤子脚步不稳身子往后坐,一屁股墩到地上,脸上却带着笑:“嘿嘿,拉,拉出来啦———啊———”他一看到手里捧着手里的东西一声大叫———那是一截手臂!
苏娇娇看清了,也吓得脸色飒白,颤声道:“锥,锥子哥哥———被———被我们分尸了?!”
金佳子这一摔,脑袋正磕在硬物之上,直撞得眼冒金星,他嘴里塞满了土,想叫也叫不出声,双手一撑想站起来,却又感觉手碰到的东西干硬湿滑不像泥土,这时木哥拿手电往下照,金佳子借着光,凝目一看,顿时感到浑身汗毛倒竖———身下是一张冰冷惨白的女人面孔,摸样倒是不差,但是一双青灰的大眼睛怒睁着,没有瞳孔,好像正死死的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