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一路拖着米白,在人群中披荆斩棘,好不容易才去了楼上一个放映厅,米白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可当时脾气上来了,九头牛都拦不住,此刻才觉得后悔,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小房间内,除了巨大的屏幕,就只有长沙发,在开门的一瞬间,猩红的颜色借着楼道里的光映入眼帘,米白不自觉地后退,又被苏皖拉回来。
“躲什么躲?刚刚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不拿出刚才的架势了?”
纪舒顺势开了灯,仿私人影院设计的灯光熏染了暧昧的气氛,可此刻米白感受到的只有心虚,刚才怎么就冲动了呢?早知道要被拉到这里单谈,她还不如逃之夭夭呢!
纪舒这货要是使用暴力,米白一点儿也不怕他,因为苏皖舍不得动手,所以苏皖永远不可能打得过她,可怕就怕他一本正经地说教,连个插科打诨的机会都不给。
米白舔舔嘴巴,倒了一杯水,不好意思地看着纪舒,问道:“咱们来这里干嘛啊?”
“你以为来干嘛?来助兴,还是来看小电影啊?都这时候了,我还有工夫跟你情意绵绵是不是?”
米白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换做从前,她还可以用小电影三个字打趣纪舒,可今天……
“叮咚。”
纪舒的手机突然闪了一下,点开发现是颜雪染发来的文件,原来是一段语音。
米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把眼睛给弄出来,苏皖勾了勾唇角,当着她的面打开录音。寂寂无声的小房间,只有手机在响,里面的杂音虽然多,可那两人的对话却十分清楚。
纪舒一言不发,由着扬声器自己喧闹,自己去酒柜那里,开了一瓶08年的红酒,倒在一旁醒着,米白瞅了瞅上面的标签,不屑地想到:不知道又是什么牌子,喝个酒也这么麻烦。
“瞧瞧你那个眼神,明明是自己错了,现在弄得跟我错了一样。”
“她们那么说我,难道要我忍着?没你的时候,老娘怕过谁?本来就是杂打百家的人物,怎么有了你这个靠山,老娘反而要受委屈了?”
米白吼完了又觉得心虚,侧过头看着纪舒,纪舒正摩挲着高脚杯,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怎么就不懂我的意思呢?我不是埋怨你闹事,闹事又怎样?这是我的地盘,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谁敢不给你面子!你刚刚让安远站出来,他不也没说什么吗?”
“你文斗,我武斗,有你罩着我,难道我在自己家还不能畅快地收拾渣女了?”
录音还在放着,听到“自己家”三个字,纪舒剩下的话愣是被堵住,米白从来都忙着跟自己划清界限,没想到逼到这时候,倒是愿意说两句好听的。
纪舒自顾自地倒着酒,紫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的划过,落在他精致的手掌上,带着馥郁的香气,纪舒随手拿过一张纸,优雅地擦了擦,唇上抹了一层笑意,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录音已经放了这么多,你就不能说点什么?”
“比如?”
“比如,比如顾念恩……”
米白说话吞吞吐吐的,声音越来越小,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瞧,想要急切地求证什么,似乎又很担心那个未知的答案。
顾念恩,一个只在荧幕上见过的人,她光鲜亮丽优雅迷人,她举手投足间的魅力,灿然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而米白呢?
她太平凡了,平凡到扔在人群中找不出来,平凡到送不出一件像样的礼物,她跟在纪舒的身后,用佯装的霸道来掩饰自卑,她这样的人怎么会能与日月争辉呢?
“顾念恩?”纪舒顿了一下,重复着这三个字,掩饰了眸底的落寞跟感伤,露出戏谑的笑意,“她啊,过去式,好朋友,你还想知道什么?”
“啊?没有,没有,这就够了。”
纪舒的笑意越发扩大,递过去一杯酒,用手中的酒杯轻轻撞着,空灵的声音与录音重叠,显得更加清脆,他往前走了一步,与米白只有一肩之隔,“够了?不想知道什么细节?”
“不用……不用。”
米白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好奇的,世上没有一个女人对前任能做到毫不在意,生活实在太狗血,藕断丝连的事情时有发生,就算当时信誓旦旦,也不能阻止以后的旧情复炽。
可她实在不想表现出太介意的样子,瞧瞧纪舒的表情,现在已经得意成这样,要是再问下去,他非要笑死自己不可!
前女友,她怎么会想不到呢?
因为萧北寒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颜雪染,而她又常年跟小染泡在一起,所以理所当然地忘记了这方面的顾虑,可在那个她高攀不上的“上流社会”中,萧北寒这种人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啊!
“真的不用?今儿可是一个好机会啊!我可以赌咒发誓,今天你问我什么,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不好?”
纪舒虽然是个IT男,但绝不会是一个御宅族,他的真心朋友不多,不过狗肉朋友不少,从小跟着老爹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察言观色那是看家本事。
米白自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好,可纪舒早就看穿了她,抿了一口酒渡过去,勾着她的下巴,笑道:“小妖精,嘴上说着不用不介意,心里却别扭得很啊,来,大爷今天就在沙发上躺着,随你严刑拷问好不好?”
米白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被这话弄得呛了一下,看着纪舒的手,一双眼睛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你说没事儿就没事儿,我相信你还不成吗?”
纪舒松了手,在沙发上平躺着,拍了拍旁边,示意米白也跟着坐下。
“念恩很好,很要强也很上进,是个不错的朋友。我们交往过一段时间,不过从始至终她都没见过我的父母,小米,我希望你知道这话的分量。”
我与她交往,却从不曾为她动结婚的心思。
这话说的十分明白,可米白却更加犹豫了,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可是,我见到你父母,也只是偶然啊!那时候咱们还没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还没弄明白,就稀里糊涂地变成现在这样了?”
“稀里糊涂?”
连结婚都提上日程了,现在说自己稀里糊涂的?纪舒无奈地笑了笑,牵过她纠结的手指,真挚的双眸望过去,里面眸光灿灿。
“难道不是?当初你说好的演戏,先帮你糊弄一阵,省得家里催婚,怎么就突然假戏真做了?再说,你家里的人怎么就不反对呢?还有咱们第一次见你妈……多尴尬啊!”
纪舒忍不住笑笑,本来是兄弟结婚,没想到促成自己的一桩好事,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看来是我表达的不清楚?”
“啊?什么不清楚?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纪舒从沙发上起来,从茶几上抽了一朵红玫瑰,单膝跪地,抬起头神采奕奕的眸子瞅着她,米白的心一颤,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一贯大方的人却变得忸怩起来,眼神定在花上一点儿也不敢移开,“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先道歉吧,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开始是我招惹你的,我那时候就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可那次调戏你,正好被我妈看见了,我就想着顺水推舟,既然家里催得紧,不如就把这事儿认下来。”
米白的心里涌起一丝不安,总觉得这是要分手的节奏,今天是纪舒的生日,难道自己能给的最好礼物竟然是分手,然后放他自由吗?
怎么办?突然觉得心里好痛!痛到足以侵入四肢百骸……
“纪舒……你是不是要……”
纪舒,你是不是要跟我分开?
“先别说话,听我说完。”
纪舒捂着她的唇,笑道:“都是我不好,一开始就没跟你说清楚,让你心里有疑虑。在一起是一场误会,催婚又是家里的人逼得,我好像从来就没说过自己的想法,因为我一直以为有些事即使我不说,你也会懂,可我忘了,你首先是个女人,然后才是我的米白……”
“所以……”
“所以我想郑重地跟你说清楚,我纪舒不愿意做的事情,没人能够强迫我。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跟你拥有同一个孩子,跟你共享父母的关爱,所以我正享受着家里的催婚,我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从一开始,最想要让我们结婚的,就是我。”
是吗?是这样的吗?那些戏谑的、撒娇的、半强迫的求婚,都因为出自真心吗?
纪舒手中的玫瑰娇艳欲滴,似乎还带着晨露的气息,米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捧玫瑰的纪舒,不敢正视他的心意。
他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含笑的眸子风采超然,“米白小姐,请问你愿意接受你面前的这个人成为你的伴侣吗?即使他逗比、无趣、枯燥,即使他看起来玩世不恭,即使他不能完美的胜任丈夫的角色,你也不会嫌弃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