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窗边,叶珈琅看着人烟稀疏下来的街道,声音带着疲惫的问身旁的侍女阿青,“今晚要连着赶路吗?”
阿青是叶珈莹给她安排的吧,眼生,样子也冷,好像多说一句话就会泄露什么秘密似的。
阿青倒了杯水给她,“不,连夜赶路姑娘受不了,我们走到前面客栈就歇脚。”
囤叶珈琅想了想,摇了摇头,“别停,我怕王府里的人发现了会追过来,回去就有的苦头吃了,走吧,我没问题。”
那阿青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看起来身娇肉贵的她会耐得住颠簸,想了想,她掀开帘子探头和外面的两个车夫低语。
过了会儿,阿青才回头坐好,点点头,“好,姑娘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马上告诉奴婢,我们今晚就不停了。”
亨叶珈琅点点头,拉了拉身上的狐裘,闭上眼睛靠在一边小憩。
虽然很累很难受,可是好歹逃到安全地带再说,她不想前脚出来后脚就被抓回去。
身边的两个车夫一个阿青,都不是简单的人,她知道。
这一路铁定了不太平,她也知道。
不过眼下,她只想乘车离开皇城去,其他缓一缓再说,她留着心眼就是了。
一晚上倒是平静安稳,虽然几乎没有真的睡过去,可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疲惫。
也许是心里带着强烈的信念吧,只是这条路未免太长了些,日夜兼程的走,她只怕自己肚子里的那个撑不住。
确定了不会被抓回去,她才放心的叫人停了车休息。
小小的客栈有些简陋,她在那里睡了个好觉。
醒了起来换了衣服,吃了个饱饭,她找了大夫过来给自己诊视,大夫说她不适宜这样长途颠簸,她暗暗记下他的交代。
阿青拿了外衣给她,“姑娘穿上吧,我们这就继续赶路。”
她穿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随着几个人一齐往外走。
打仗似乎没有对东陵产生什么影响,人还是如常一般行走经商,大概他们都相信,东陵的不败将军龙斩夜会再次载誉归来,手里挑着羯苍国王的头颅朝着他们优雅挥手。
下楼梯到底的时候,只听见大厅里一阵吵闹,一个身影狼狈的滚落到叶珈琅脚下。
阿青立刻拦在她前面,身手之矫捷,让叶珈琅蹙起了眉头。
定睛去看,只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年轻人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嘴角流出血来。
“穷书生!没钱就不要学人家摆阔!就这么点钱,你住我们这么多天,你是不是故意赖账,我打死你!”
几个小二凶恶的涌上来,看样子是要狠狠的教训那位赊账的穷书生了。
叶珈琅探头去看他,只见倒在地上的书生一脸窘迫,她打量一番,心里暗叹,好年轻好斯文的年轻人,看样子和她差不多大,怎么会落魄到这地步。
她叹口气,从袖袋里取出一点碎银子,丢给为首的小二,“行了,光天化日的,你也不怕吓跑了上门的客人。”
小二拿着碎银子,想了想,既然有人垫付了钱,再打人就确实会吓跑客人了。
“是,是,惊扰小姐实在该死。”小二揣好钱,看了眼地上的书生,一哼,“算你走运!马上带着你的东西滚!”
阿青和两个车夫一前一后的夹着叶珈琅,阿青在她耳边提醒,“姑娘,该上路了。”
她点点头,抬步往门外走。
“姑娘!”
咳嗽了几声,倒在地上的书生慢慢站起来,朝着她的方向开口叫住。
叶珈琅没想理睬,可是那人却追上来,一直到出了门,他拦在她前面。
阿青和车夫都警惕起来,随时准备出手赶走这个纠缠不休的穷书生。
“那个……”书生的脸窘迫的发红,看了眼叶珈琅,“姑娘,在下能不能请你留个姓名,日后在下有钱,定然奉还——”
“小子!别不知好歹!”车夫之一上前厉喝,举手要推开书生,“我们小姐的闺名岂是你随便打听的!赶紧滚,路边要饭的给个铜板也不过如此,谁稀罕你还钱!”
那书生似乎更窘迫了些,执着的看着叶珈琅,“姑娘,在下今日落魄,却不代表人格尊严也一起丢了,请……”
“阿青。”叶珈琅摆摆手,“再给他些银子。”
书生似乎是受了侮辱,脸色一僵,义正言辞,“我没有要纠缠的意思!**银子!”
“谁管你想怎样,快滚开!我们还要赶路!”车夫再度发威。
那书生看着一行人往马车走去,急忙追上道,“姑娘我看你们的方向,是往西北边对吗?”
车夫气得一挥手,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抵在了书生颈上。
叶珈琅不禁捏了把汗,急忙制止,“快收起来!不可伤人!”
车夫狠狠瞪了书生一眼,不甘愿的收起了匕首。
拿过手帕递给他,叶珈琅看着书生颈上的划痕,叹了口气,“你这人好不利落,说了不要还钱就不要,**赶路,你何苦纠缠。”
书生不好意思接手帕,用手按着伤口,“不是,姑娘听我说,前面远一点,有个秃鹫山,一直是土匪的老巢,这阵子六王爷不是出征去了吗,所以那些人又蠢蠢欲动,那附近屡有行人遭抢遭劫的事情发生,我看姑娘这么几个人上路,恐怕多有危险,提醒你,最好结伴多人一起走为好。”
叶珈琅看看两个粗壮结实的车夫,抿唇笑笑,“难道我的车夫看起来很弱吗?”
书生摇摇头,捂在脖子上的手满是血,并且越流越多,叶珈琅看他那样子,只好上前,将手帕按上去。
书生顿时又尴尬起来,说话有些结巴,“两个车夫再强也抵不过秃鹫山上百土匪……姑娘,我,其实……”
“好了你。”叶珈琅回头看了看,有商队经过,她看了眼车夫,“你去问问能不能结队一起走,给些银子,不要太凶。”
车夫两个互相交换了眼色,又看看阿青,半天才抬步走过去。
过了一会儿,车夫走过来,朝着叶珈琅点点头,书生则长舒了口气。
叶珈琅觉得这人挺有趣,看起来古道热肠,样子也似乎是饱读诗书,可竟然落魄到衣衫破落没钱吃饭住店的地步。
她低头看看他的手,右手整个包起来,隐隐还透着血色。
书生有些窘迫的藏起手,“姑娘莫看,吓着你。”
阿青一边往车上装行李,一边冷哼,“是不是做了偷鸡摸狗的事情被人家打断了手?”
书生又急迫起来,慌忙摇头,“才没有!我是在市集上遇到了恶霸,他们抢了我的画集不给钱,我才和他们打架的!”
阿青嗤笑一声,不屑道,“你?还有人稀罕抢你的画集?那恶霸也混得太惨了吧,不会抢点值钱的玩意儿!”
书生想辩驳,可是只是红着脖子站在那里,一副窘迫的样子。
叶珈琅心有不忍,看着书生,从手腕上撸下一只玉镯,递给他,“送你吧,去卖了换钱,考试也罢,回家也罢,我相信你不是个平庸的人,如果你想还我,等你日后出了大名,我自然上门找你讨要,现在**赶路了,不便多留,你走吧。”
书生脏兮兮的脸蓦地一沉,“我可不是乞丐!姑娘不用这样三番四次侮辱人!”
叶珈琅实在头疼,读书读傻了的,跟他没法说了。
她提着裙角上马车,闷声道,“走吧,有的人迂腐透顶,饿死也是活该。”
阿青放下轿帘,嘲讽的看了眼书生。
跟着商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
路途之间尽是萧索的枯树,还好冬天结束了,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绿树成荫。
靠着马车,叶珈琅又开始打盹,她现在懒惰的厉害,停下来就想睡觉。
摸着自己有了变化的肚子,她心里一片怅然。
马车走了大半天,她迷糊中忽然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一惊就醒了。
阿青急忙给她倒水,“姑娘别怕,是到了秃鹫山了,这里聚集着好多凶恶的大鸟,所以才这样命名。没事,走过去就好了。”
叶珈琅接过水,忽然捂了捂肚子,“我有点不舒服,我想下去一趟。”
阿青脸色一变,急忙掀开帘子朝着外面两个人喊,“怎么办!姑娘说肚子不舒服,这里能停下来一下吗?”
车夫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这里危险,走过了秃鹫山姑娘再下车吧!忍一忍!”
叶珈琅看着那三个人一气儿的说不许,捂着肚子表情更加痛苦,带着怒斥,“混账!我能忍还开口找麻烦做什么!你们是不是以为出了王府我就好欺负了!竟然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车夫看了看阿青,阿青看了看叶珈琅,看到她脸色真的白的纸一样,想了想,只好道,“那姑娘快去快回吧,我们不要被商队落下,否则很危险。”
马车靠边停下,叶珈琅没什么好脸色的下了车,迅速的朝着树林茂密处走。
刚走进树丛深处,她就听到另一声鸟鸣,和刚才的不同,这一次的冗长低沉,似乎是在另一种暗号。
她提醒自己要冷静,拨开层层枯枝往树林深处走,昨晚上她问过给她看病的大夫,这一带有个秃鹫山,山上有杀人如麻的土匪,旁边有个茂密的林子,一直朝北走可以通往另一个镇子。
刚才那一声鸟叫之后,阿青的眼神都变了,带着隐隐的期待和兴奋,她对这几个人一直没有放心过,果然,书生提议和商队走时,他们不甘愿的去提议,刚才她要下车,几个人就差按住她说不行了。
她走了几步,就觉得肚子里坠坠的疼,只怕自己这么奔波下去真的会吃不消,她咬咬牙,加快步伐,好歹要穿过林子去安全的镇子去,她不想在路上丧命。
身后隐隐传来阿青焦急的呼唤,她开始小跑起来,被发现后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以她的体力,绝对比不过那两个五大三粗的车夫,尤其,阿青是有功夫的,今早她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动作迅捷不似常人。
树林外的阿青叫了会儿,目光逐渐转冷,回头示意两个车夫,“反正也到附近了,叫人动手吧!她可能有所察觉,一路上感觉不太对劲!”
车夫点头,回头吹了一声急促的哨子,顿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无数声回应。
顿时,外面的马匹嘶鸣声和人的吆喝声浪潮一般掀起。
“走,去搜!”阿青带着两个人往树林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