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鸣谦寒星似的眼眸瞅着,岳誉寒微微阖了阖,抬起两个手臂将自己松散的衣襟掂正,悠悠的说了一句。
“酸~”
岳誉寒闻声仰头哈哈大笑,从脚下拎起一个酒坛子,向着赫连鸣谦丢了过去,赫连鸣谦扬手接住,随后岳誉寒再拎起一个放在掌心里,将封口的红色幔布掀掉。
“好久没人陪我痛痛快快喝一场了,如此良辰美景,又有美色当前,岂可辜负,不醉不归怎么样?”
赫连鸣谦清雅一笑,对于赫连鸣谦的笑,岳誉寒并不陌生,乍看上个去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但若看深了,总觉得那笑里藏着高深莫测的算计,让他很不舒服,也很不喜欢,他说他变了,其实他自己变的更多。
“今儿也喝不少了,改日吧。”
赫连鸣谦将手里的那坛酒缓缓放在了桌子上,起身弹了弹衣袖上的褶皱,眉梢似乎染着一抹轻愁,岳誉寒双眸拱起,讽笑的在赫连鸣谦面上扫了一眼,也将手里的酒坛放下。
“有心事?”
虽然岳誉寒不喜欢听人倒苦水,但这些年来,他招惹过不少的人,梅清是唯一让他丢不开手的一个,而赫连鸣谦,确实唯一他没得到手的一个,看在这唯一的份上,他到不介意给赫连鸣谦个特待,委屈自己听上一耳朵。
“倒也没什么,只是明日跟她有个别离,现在有些伤感。”
虽然不能将心中的苦闷全数告诉岳誉寒,但他如今的心情倒是可以讲上一讲,否则岳誉寒难得一次问问他,若是敢不答些什么,照着他那暴躁脾气,当场就敢跟他翻脸,以前动手也就动手了,如今还有两个尚在梦中,惊醒了有些许不忍心。
“在官场混了这些年,到学会扭捏了,得得得,赶快去陪陪你那心肝吧,我也该去看看梅梅,别又踢了被子。”
说完岳誉寒一溜烟似的窜进了阁楼中,赫连鸣谦仰头看了看锦月所在哪一间房的悬窗,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抬步向着梅林深处走去,锦月怕酒,看来日后他得少饮一些,否则就需要经常出来散酒气了。
翌日晨光铺洒进来时,便知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锦月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手臂突然碰到了除棉被以外的物件,她惊愕的睁开双眸,面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正满含深情的望着她。
锦月肃然的面容缓缓舒展开,静然的笑了笑后,抬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眼前的哪张脸便更清晰了。
“慕小姐好定力,大早上看到与人同榻都不做出些,寻常女子该有的反应吗?”
锦月淡笑着坐起身,从容的拢了拢散乱的长发,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此时赫连鸣谦半躺半靠着,半张脸迎着晨光,半张脸隐在疏影之中,慵懒清雅,绝代芳华。
“太宰大人阅女无数,倒是讲一讲,平常女子遇到如此情景,该有何种反应?是大叫抓贼呢?还是一巴掌打上去呢?”
赫连鸣谦眉心轻挑,做认真冥思状,锦月也不着急,边理顺自己的长发,边等着赫连鸣谦如何答她。
“这我还真不清楚,那天我到别的姑娘榻前躺上一躺,再给你答案可好,怕只怕什么样的反应都有,你倒时候又不好挑拣了。”
锦月迷之一笑,伸开食指挑起赫连鸣谦的下巴,凑过去左右仔细瞅了瞅,最后又将脸上的笑加深了少许,凑到赫连鸣谦的耳畔,低低的说了一声。
“太宰大人这般清雅绝代,依我看来,莫说是女子晨醒看到会心猿意马,即使男子也要心花怒放了吧。”
哐当一声门响,寒风灌入,击的锦月跟赫连鸣谦同时打了个寒颤,同时转头朝门看去,只见梅清一脸尴尬的站在门前,满脸的通红,正在纠结着该不该进去。
“都提醒你要敲门了,看,是不是正好撞到人家小两口在调情了?”
岳誉寒戏虐的声调在梅清身后响起,锦月转头看了看自己跟赫连鸣谦如今的姿势,一个半躺,一个半贴,确实有些让人联想到些什么。
“我来就是是问问,你们想用些什么早膳?”
已经到这份上了,锦月敛了敛心声,强装从容的从赫连鸣谦身上起来,看着梅清尽量笑的自然一些,她就是有这个毛病,越是人前,越喜欢装镇定。
“不再打扰了,早膳就不用了,这时辰我们也该回去了。”
锦月抬眸看了依旧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心中却在想着,这会人是丢大发了,这两个人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都不知道先出去避一避,让她先缓一缓吗?
“月月……”
梅清刚叫了一声,便被岳誉寒扯了一下,锦月还以为他是要把梅清拉出去,没想到他自己倒是正儿八经的走了进来,锦月脸色白了一下,将身子朝外挪了挪,尽量跟赫连鸣谦保持点距离,虽然于事无补,但做做样子还是要做的。
“李老头信中说,让我把这一物件增与慕小姐,虽然是我家祖传之物,但留在我着也没啥用,穆小姐需要,就拿去吧。”
岳誉寒走到床榻前先是似笑非笑的,瞅了赫连鸣谦一眼,随后才从袖口扯出一坠着红绳的印石,朝着锦月递了过去,锦月轻咬了一下唇角,伸手接了过去。
“多谢先生了。”
岳誉寒又盯着赫连鸣谦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只笑的锦月后背发凉,他这笑怎么有点。丈夫将妻子捉奸在床的感觉,威慑嘲讽一股脑的砸过来,还真让她有些受不住,还莫名的心虚了一把。
“梅梅,咱们出去用早膳。”
岳誉寒大步流星的朝外走,走到门口还顺便抓住了梅清,然后将一脸雾水的梅清连拖带拉的扯走了,哐当一声,还懂事的把门带上了。
“你们以前……”
赫连鸣谦潇洒的从榻上坐了起来,用食指戳了锦月额头一下,刚才岳誉寒就是故意来误导锦月的,没想到她还真信了。
“胡想什么呢,他这点小伎俩,今日怎么唬住你了?”
赫连鸣谦这一提醒,锦月醒悟过来,她向来不好骗的,怎么今日就被岳凌寒那两个眼神给唬住了,锦月看着委屈的撇了撇嘴。
“谁让你这么招人来着,女子惦记着也就算了,既然还有男人也惦记着,防不胜防的。”
赫连鸣谦伸手刮了一下锦月的鼻尖,若说招人,眼前这个可丝毫不比他省心,真要去对比对比,怕是还得胜过他去。
“他把祖传的宝贝都送你了,你到评评理,咱们俩倒是谁更招人些?”
这方印石七年前岳誉寒就掏出来给赫连鸣谦看过,据说在他岳家传了有些年头了,也没人捣鼓出是干什么使的,岳誉寒说只是看上面刻着的花纹挺特别,就当玉佩带在身上。当时还说,他若从了他,便将这物件送了他。
“这石头确实有些特别,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锦月只是夸了一句,便将那印石收进袖中,下了榻去穿鞋子,赫连鸣谦见锦月没想再解释什么,便也识趣的没去追问,他想着不过一块岳誉寒没放在心上的石头,也没什么要紧的。但日后他却为这时的想法悔了许久。
赫连鸣谦跟锦月从岳誉寒的梅园里回到客栈,就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焦急的在客栈外后者,看到赫连鸣谦后,喜不自胜的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这小厮锦月有些许印象,是赫连鸣谦府上的人。
“大人,您可回来了,小子在这后了您一夜了。”
小厮仓惶的跪在地上,面色很焦急,赫连鸣谦出门府中人是知道的,但他去了什么地方却没人知道,如今这小厮能找到这里,肯定是有蹊跷。
“府中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知晓本官在这里?”
那小厮抬头看了锦月一眼,面上有些为难,锦月会意,便打算抬步离开,赫连鸣谦却拉住了她。
“没事,说吧。”
小厮也很机敏,见赫连鸣谦这样说,便立马跟赫连鸣谦殷勤的禀告。
“回大人,昨夜皇上派宫中的公公传了一个口谕,说让大人即刻进宫,有要事相商,大人的行踪,也是宫中那传话的公公说的,所以小的才来这里寻大人。但小的到这后,他们只说大人出去了,却死活不告诉小的,大人去了哪里,于是小的没办法,只能这里后着大人了。”
赫连鸣谦的手抓着锦月还没松,锦月可以感受到,在那小厮禀告说是宫里人告诉他,赫连鸣谦身在何处是,赫连鸣谦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拧了拧眉。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那小厮忙从地上爬起来,去牵马,心中却在担忧着,这大人都耽误了一夜的功夫,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看大人一副不惊不急的模样,他就上火,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呸~呸~呸~,说谁是太监来着……。
“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赫连鸣谦叹了一口气,伸开双臂将锦月紧紧抱在怀里,内心充满了不舍。
“本还想陪你吃个早膳的,送你走了我再回去,看来是不能了。”
锦月也回抱了赫连鸣谦一下,唇角虽然浮着笑,但眸光却有些惨淡的色彩流露出来。
“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赫连鸣谦用手掌从锦月的头顶,抚到锦月的发梢,一直做好着分离的准备,但真到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却发现,先前的准备都于事无补。
“对,来日方长,那边事情了了,就赶快回来,你若回来晚了,我怕自己会相思成疾,你不还得费心给我治不是?”
锦月缓缓笑出声来,也从赫连鸣谦怀里退了出来,帮他整了整披在外面的斗篷,眸光透着柔柔的温顺。
“回去记得按时吃饭,不要经常熬夜,不要再酗酒了,长走的那条街道绕一下走,那些姑娘送上门的情诗书信,记得都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不可以在翻看,跟不能回人家,你知道的,我在你府中有不少眼线,被我知晓了你违反来那一条,看我会不会跟你没完。”
锦月敦敦教诲着,她越说的尽兴,赫连鸣谦脸上的笑越发的得意,让锦月都在怀疑,她这些话,难不成是在夸他不成。
“你到是说说,怎么个跟我没完法?”
赫连鸣谦下朝走的那条道路,经常会有女子佯装偶遇,撞上一撞,丢个手绢,塞封书信什么的,每天不重样的花样,也是不重复的面孔,有些大胆的遇不到的,还亲自送上门去,这在临都早就人尽皆知了。
“这自然不能告诉你,你这么聪明,有了防备怎么是好?”
赫连鸣谦笑着扶住了锦月的肩,她平常很少训人,但真训起人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不过他还真喜欢她这霸道的模样。
“费事让别人帮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帮你看着可好,我每天把自己的行踪都罗列好让青青送给你,保证比你派来监看我的人要详细好不好?”
青青就是赫连鸣谦养的那只海东青,想想她们似乎很久没靠那只海东青传过信了,锦月还真有些怀念那些盼着海东青飞入园中的日子。
“好,我记下了,快走吧。”
赫连鸣谦的小厮已经牵马朝这边过来了,却被锦月的人挡在了看不到他们的地方,赫连鸣谦曲指吹了一下口哨,闪电便飞奔过来,赫连鸣谦翻身上了马,那小厮也被放了过来。
“回去吧,别吹风了。”
赫连鸣谦拉着缰绳回头跟锦月温柔的说道,锦月垂眸点了点头,却没有动,赫连鸣谦便跨马而走了。
看着扬起的尘埃还未曾落下,人影已经看不清晰了,锦月从袖中拉出岳凌寒交与她的那方印石,看了一看,静谧的眸子闪过一抹哀伤。
她在梅园对岳凌寒有求必应,悉心讨好,为的就是让他甘心交出这一方印石,锦月暗暗的在想,若是赫连鸣谦知晓了她心存这样的目的,会不会觉得她心计满满,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