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跟弦阳还未走到天水榭,从身后被急急跑过来的楚晴叫住,只见她哭的泪眼婆娑,噗通一声跪在了锦月跟弦阳跟前。
“楚晴姑娘,这是怎么了?”
楚晴跪在地上啜泣着,瘦弱的身体微微发抖着,将头垂的很低,本在天水榭院子里踢毽子玩的侍女,都不明所以的围了过来。
“青鸾,扶楚晴姑娘起来吧,有什么话进来再说。”
锦月抓了抓弦阳,示意弦阳回天水榭,弦阳点了点头,两个人便一起进了天水榭在大厅中坐了下来。
一盏茶之后,楚晴擦眼抹泪的走了进来,院子里踢毽子的侍女,虽然平常胡闹些,也不是看别人笑话的人,所有都识趣的散了出去。
“楚晴姑娘,坐吧。”
青鸾随着楚晴走进来后,便移到锦月身后,顺便给锦月弦阳都倒了杯茶放在手边,脸上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楚晴抬着泪眼看了看,知道朱雀跟青鸾是不会离开弦阳跟锦月的,如今能让其他人都退下,已经是极限了。
“慕小姐,颜小姐,你们发发慈悲,帮一帮我吧。”
楚晴再次跪在了地上,抬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子,连续不断的往下掉,哭的十分的可怜。
弦阳愣住了,锦月面色依旧平缓,防似没有看到一般。
“你不说,我们怎么帮过你?先别哭了。”
听到弦阳跟楚晴答话,锦月将茶端起,在嘴边抿了一口。楚晴方才选了一个她跟弦阳必经之路能瞧见的地方哭,便是想她们过去问一问。
可惜她们当时佯装没看到,直接走过了凉亭,她这才急急的追了过来,果真是想躲的,总是躲不过去。
“我~我~”
楚晴有些慌了,战战兢兢的看向弦阳跟锦月,眉心紧拧着,犹豫着,显然开不了口的样子。锦月跟弦阳也不催她,默不作声的等着。
“我有了身孕,求颜小姐慕小姐跟我家小姐求求情吧?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求上门的。”
锦月敢弦阳相视一眼,算是明白了,楚晴为何来求她们了。这天朝男子虽然有纳妾的权利,但妾进补进的门,能不能有名分,全得经过主母的首肯。
看样子是柳盈不肯了,不过这也怨不得柳盈,曾经柳盈对楚晴那般的好,她却恩将仇报,如今拿捏一下楚晴也是应该的。
“此时是赵家的家事,月跟弦阳似乎没有资格插手,楚晴姑娘求错人了吧。”
锦月将端在手中的茶放在桌边,即便苍灵的民风不如临都那样保守,但一个女子未婚先育,也是一大禁忌,传扬出去,怕是这楚晴再难做人了。
“少夫人一向敬重两位小姐,只要两位小姐肯为我说句话,少夫人肯定会给我个名分的,两位小姐可怜可怜我吧。”
楚晴跪着朝锦月跟弦阳脚边挪去,左手抓着锦月的裙摆,右手攥着弦阳的裙摆,她胸前的衣襟早就被自己的泪水打湿了。
“月说了,这是赵府的家事,我们不好插手。”
楚晴这幅哭啼啼的模样,锦月在右相府早就司空见惯了,生不出丝毫的怜悯之心。当初没人逼迫她跟赵庆有哪些苟且之事,如今这结局也是她自找的。
“我知道这事是难为两位小姐了,现在姑爷总是避着我,我家小姐一直不松口,我真的不知道找该找谁了。”
楚晴哐哐哐的猛朝着地板磕头,额头磕流血了,也没不敢停下来。如今赵庆要么敷衍她几句,要么肯本就找不到人,她如今走投无路了,眼前这两位小姐的恻隐之心,便是她唯一的希望。
“锦月,要不咱们替她给盈表姐讨个人情?”
左相府只有一位如夫人,弦阳自然没见过女子你争我斗的场面,不似锦月看的麻木了,即便她不喜欢楚晴,也不忍心看她这般作践自己的恳求。
“这样吧,改日月跟弦阳会替你跟你家主几句,但起不起作用,要看你主子的意思。”
弦阳已经将话说出去了,锦月就不好再强硬着拒绝,只能顺水推舟一下。毕竟在她心里,楚晴跟她那些姨娘比还有值得可怜的地方。
“谢两位小姐,谢两位小姐。”
楚晴又俯身磕了几个响头,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她知道锦月这般说,已经很难得了,便不敢在求别的了。
“起来回去吧。”
楚晴慌忙爬了起来,知道自己不该再讨嫌下去了,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止住了自己的啜泣声。
“奴婢告退了。”
看着楚晴走出了天水榭,锦将视线缓缓收回,面容上有些沉沉的思虑。她可怜着天下女子的懦弱,也同时厌恶这男人的不负责任。
求欢的时候甜言蜜语的哄着,一旦出了事情,便翻脸无情。若那赵庆能有一丝的良知,也不会让一个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这样无路可走。
“锦月,你是不是怪我答应楚晴?”
锦月垂眸淡淡一笑,可能自己如今沉郁的脸色,让弦阳误会了自己。她即便不爱插手别人的事情,但也不会因为此时而心生不快。
“没有~,她也是可怜,左右不过几句话而已,替她劝一劝也无碍。”
锦月伸手弹了弹被楚晴抓皱的裙摆后起了身,出去这样转了一遭,已经到了傍晚。火红的晚霞照的院子有种静谧的美。
“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歇吧。”
锦月径自离开了大厅,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有件事情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以至于让赫连鸣谦白下了很多的功夫。
白天那件事,她处理的有些欠妥当,怕是在赫连鸣谦心里添了些自责。不过这样过也好,他今晚应该会来寻自己解释一番吧。
夜幕降临了,仅剩一弯清浅的月牙悬挂在夜空中,把清如流水的光辉泻到同样静谧的庭院里,昏暗却存在着。
假山上流下的一涓溪流,发出敲打石块清晰的声响,在昏暗的月色下,显得朦胧而神秘。
“小姐,现在要歇吗?”
远处传来清晰的打更之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三更天,锦月抿了一下唇,将视线从假山收回,他快来了吧。
“你先去睡吧。”
锦月翻开了手边的书卷,躺在了榻上翻看,青鸾将放置夜明珠的珠台朝着锦月哪里移了移,便躬身退了下去。
此时锦月突然想起那本遗落在成王府的《一梦华胥》,不知如今那本有她诸多标注的书,如今落在谁的手中,还会不会得到珍惜。
“夜里的风还是凉的,怎么开着窗子。”
一个舒朗的声调,从窗子旁传了过来,锦月微微将眸子抬起,便看到了赫连鸣谦纵身一跃,跳进了屋子里。
“知道你来,特意留的。”
锦月将手中的书卷合起,放在了自己身侧,不知道为什么,锦月越是若无其事,赫连鸣谦心里越是发憷。
“碧华~”
赫连鸣谦坐在锦月身侧后,抓住了锦月的手,用专注且温柔的目光盯着她,因为有白天哪一档子事,面上便浮出些自责且不安的神色。
“你知道我今日会来,是不是生气了?”
赫连鸣谦想着,若是锦月完全不介意白天的事情,怕是也不会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件事,而特意跑一趟,来道歉。
“生气不至于,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锦月清淡一笑,将眼帘缓缓向下瞥了瞥,她不是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如今没什么资格。
“碧华,小榭那花枝,我没有收。”
赫连鸣谦将锦月的手握紧了些,锦月漆黑的眸子一怔,诧异的看向赫连鸣谦。拒收浣花节女子赠送的花枝,那将是对女子多大的侮辱。
锦月一方面为赫连鸣谦肯顾忌她的感受感动着,一方面又忧心着,被如此羞辱的小榭,小榭将如何的反击她。
她到是不怕小榭能将她如何,只是怕小榭这样一个远近驰名的才女,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辱没了她那一身举世无双的才气。
“其实~”
锦月一个其实说出口,眉心微微一拧,她竟然不知该如何将这话接过去了。
“我知道,你想说其实我无需这么做,但碧华,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添什么阻碍了。”
锦月缓缓吹了了眸子,她跟赫连鸣谦之间确实有太多的阻碍,每一道都是解不开的死结,确实经不起再添什么。
“先不提这个了,上次跟你提起弱水湖畔,西面那几座修好的桥梁,你没查出什么不妥,不妨可以查查东面那一座一直不曾修葺的。”
每次一触及到这样的话题,锦月总是巧妙的错开,似乎不愿意过多的深谈,这让赫连鸣谦内心产生了一张忧患的意识。因为知道锦月性情如此,他只能无可奈何。
“不曾修葺过的桥梁,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因为上次锦月提及到那几座柳棨迅速修葺的桥梁,赫连鸣谦派出许多人,就差将每块砖砸开验一下了,却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倒也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在了解了柳棨的一项小癖好,有可能先前对他的揣测有出入,才让你先前白下了功夫。”
以前在右相府的时候,锦月就时常根据家里那些姨娘的习性,去揣测她们行事的方式,进而加以利用或者挑拨,从中获利。
“桥梁坍塌,所有人都需要绕道走,确实是个隐秘保险的做法,这一道到是忽略了。”
锦月点了点头,她先前看柳棨如此重视,修葺西面的那几座坍塌的桥梁,而忽视掉东面那一座,想来就是想误导他们巡查的方向。
“这确实是一招绝妙的声东击西,但也不过拖延些时间而已,他会不会还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目的?”
岁贡一案,若真是柳棨一手操控的,拖延时间一般用来跑路,可柳棨如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有些想不通。
“想不到的目的?”
赫连鸣谦若有所思的将视线落在锦月脸上,想到了柳棨对锦月的那份不加掩饰的爱慕,心中突然有一丝担忧衍生出来。
“他的目的会不会是你?”
锦月的眉心跳了一下,柳棨的对她的心思一直表现的很明显,她岂能不知,但拖延赫连鸣谦查岁贡,跟她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
“你多想了吧。”
锦月笑着回握了一下赫连鸣谦抓着她的手掌,她对他没什么安全感,而他对她亦是,她岂能不懂。
“总之你小心一些,此事今后不准再插手了,柳棨哪里能躲就躲吧。”
即便知道锦月身边有很多暗卫,但赫连鸣谦依旧不能完全放下心来,毕竟锦月自身一点武功都不懂。
“修罗门哪一档子事,就够我头疼的了,此时我不会插手了。”
锦月本就觉得因为听风楼的事情,帮不了他许多,自然不想赫连鸣谦挪用,更多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而耽误了调查岁贡的进度。
“修罗门,怎么跟他们扯上关系了。”
修罗门这个门派,在赫连鸣谦闯荡江湖时,还不曾如现在这般强大,只知道是个以替人杀人为生的门派,没想到真成了气候。
“应该说他们想跟听风楼扯上些什么关系。”
刚开始得到的消息是,修罗门收割听风楼的暗线是风华一手操作的,但根据风华如今表现出来的才智判断,他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个跟你并称诡秘双煞的修罗门门主,你可能对她有所了解。”
即便赫连鸣谦早就抽离了江湖,对江湖的事情也不再留心,但这诡秘双煞的名头,还是多多少少传到了他耳朵里。
“目前还没收录到她任何的消息,我有预感,会在这苍灵碰上一碰。”
所有城镇之中,苍灵的暗线损失最重,这不得不让锦月怀疑,这修罗门的门主本尊就在苍灵幕后操纵着。
“没有十分的把握,千万不要去跟她硬碰硬。”
那个修罗门不比听风楼,只是收集天下不为人知的讯息,然后高价卖出,所以靠才智便可掌控在锦月这不会武功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