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真纯——像在提醒着我, 这辈子只能当个柔弱的毫无心机的女生,不知是单纯还是单蠢。
在我生活中密不可分的还有另一个名字,真奈。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名字, 事实上, 这个妹妹真的小小的很讨人欢喜, 我常常在大人不留意的时候, 偷偷的捏她胖嘟嘟的脸颊, 待那上面留有我独特的印痕后,我得意的笑了,而真奈只是那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的瞅着我, 似是不解,又似在包涵的笑着, 那一刻, 在我看来, 她更似那个姐姐,而我则是那个淘气的妹妹。
明明是双胞胎, 应该长成一模一样的呀,可我们又不太相似,真奈比较圆润,而我却比较瘦弱,但若她瘦了或者我胖了, 一定是一个样子的吧。
但很久以后, 我才知道, 我们的区别, 并不只是外貌上的, 谁都不能轻易取代谁。
看过我们的人都很惊讶,除了外貌, 我们的性格也有明显的差别。
直到六岁那年,真奈仍是那个胖得有点可爱,在长辈面前对答如流的小女娃,而我,则是躲在父母身后,纤弱的身子完全隐藏在阴影中,有点羞涩、有点好奇的探出小脑袋。
那时,我不会羡慕、不会妒忌真奈,因为,事实上,爸妈比较疼的是我——这个看似更需要保护的孩子。
我们到了上学的年龄了。
出乎我意料之外,真奈跟同学们的相处并不愉快,可能因为她跟老师的关系比较好,同学们都怕她去打小报告,那时候的我们刚接触新环境,年幼不懂怎么跟其他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大家也习惯忽略她。
我跟我的新朋友们相处得很好,于此我觉得对真奈有点抱歉,毕竟我们一直形影不离,现在却要撇下她,但看她那不太在意的笑容,和依然过得自在的生活,我便猜测,真奈一定是个安静的人罢了。
我并不知道那一刻开始我便舍弃了她,我自以为她的笑容是真心的,自以为这是我跟她无法分享的事,自以为的我,却在很久以后才知道,不能分享的事有很多很多,只在于我是否舍得割舍。
我在大家眼中成了高贵的公主,而她却是被遗弃的小草,她仍得老师的宠爱,但也只是个有遗憾的宝贝,因为她的成绩不如我,唱歌不如我,绘画不如我,朗诵不如我……当然,人缘也不如我。
我已经蜕去那层害羞的皮囊,渐渐变成一只斑斓的蝴蝶,我接受阳光的洗礼,接受同伴的称赞,只有偶尔才会低头看看这个曾经一直在我身前的妹妹,她的影子开始模糊了,在父母的眼中开始模糊了,因为他们习惯了照顾我。
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一个男生推了真奈一下,她的手肘擦过桌角,脱掉了一层皮,我看到了血迹,我生气了!
她再怎么不起眼,也是我的妹妹!
我马上冲过去,把她护在身后,然后双眼直直瞪着那个男生,他似乎没料到我的突然出现,愣了好一阵子,又被我这么一瞪,顿时慌了神。
我当然不会打他,我有别的招数。
我嘴巴一扁,泪珠便哗啦哗啦的落下,大哭大吼只会招人厌烦,而我却是小声抽泣着,男生更慌了。
后来有人看到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揪了出去,好好“教育”一番。
我回头给真奈一个调皮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只有在她面前我才恢复这样的本性,也许我不想欺骗跟自己一样的脸,也许……我是怕被她看出来而事先坦白。
真奈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笑得有点勉强,我不禁有点气闷,这个妹妹太小气了吧,好歹自己救了她一命呢。视线对上她破损的手肘时,心想,也许她太痛了忘记给我一个好表情吧。
那时的我们是非黑白分得很清明,天真的我坚持是对的就是对的,是错的怎么扭曲也是错的,也许我跟真奈真正的生疏是从这个午后开始的。
真奈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满足不了我风头过后的虚荣心,是的,虚荣,这是在我深深的深深的伤害了她,伤害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后,才痛切心扉的醒悟。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她很不理解,为什么小时候这么讨人喜欢的真奈变得这么怯弱了,而我却像浴火凤凰那样展翅高飞,怎么也遮挡不了那样的光芒。
同样的女儿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妈怀疑是她的教育方法出错了,偶尔得知称赞能锻就自信,便风风火火的帮真奈报了一系列培训教程,足以见出她对真奈的“宠爱”。
换作是我早就抱着妈妈的手臂撒娇说道,如果她这样折磨这么可爱的女儿,那么她很快就会换来一条被榨干的菜杆。
真奈当然没有异议,我怀疑她根本没有拒绝过我们的要求,只要我们想的,她就会去做。这么乖巧的女儿,妈不是应该更喜欢吗?奇怪的是,我是比较得宠的那一个。
我一直一直不知道,原来是她把宠爱分给了我,到我把它剥得毫无剩余的时候,我才发现,但她却不肯收回。
她淡淡的笑着,没关系的,那个失忆了的她这样告诉我。
也许她知道,我已经不能将感情放出,这样自私的我,对不起她!却连这个也不能开口,这样的一厢情愿只会更加伤害那个为我着想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