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满天

沉沦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有人是看破世俗,而后恬淡,有人却是在大悲过后逃避,隐匿在田园里。摆脱身后的追杀,进入即翼山的经年,没多久就陷入了沉沦堕落的谷底,每日饮酒作乐,大醉不醒。这可忙坏了溪枫和文东,二人忙前忙后,左右张罗,做了所有善后的工作。闲暇之余,二人也会推心置腹地宽慰这位劫后余生的王子,可是经年依旧放歌纵酒,日日不省人事,丝毫不见好转,二人只得纵之任之,长吁短叹。

对于经年的身体,二人是不担心的,因为夫人燕双还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同时,二人的心底并未泄气,仍旧充满希望,因为他们太清楚眼前这个人了,他只是暂时地用酒精麻醉自己。他们只是愁苦不知道经年要沉沦多久才肯罢休而已。

夫人燕双,灿阳大户人家之女,家境殷实,为人贤淑聪慧,大方得体,活泼开朗,俏然天成。经年出工求学时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此后更是朝夕相伴,耳鬓厮磨。四王变乱后,与王室无半点粘连的燕双本可以留在灿阳过安稳的日子,但是当经年出奔时,她不顾父母劝阻,依然决然跟随经年一起出逃,一路风餐露宿,生死相依,即使时刻提心吊胆,仍旧不离不弃。某种程度上,他是经年心底最后的依靠,无论何时,只要看到她清澈的眼睛他就安心,然而经年的秉性也注定了她会是他伤害最深的人。

当溪枫和文东料理完所有入山后的杂事后,老天给了他们惊吓,也是开始。

山中常有大雨,一场大雨过后,经年如往常一般,依旧把酒言欢。日头复起,一直为祸的巨蝮突然来袭,在众人驱赶下,从经年身旁碾过,压塌了他平日饮酒的茅棚。他这才放下酒杯,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不惊不怖的彻底,独自一人,呆呆地在夜晚的大雨里坐到了天明。

天一亮,完全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故事的开始。他一反常态,立刻跑去叫起溪枫和文东兴奋,邋遢不堪的脸上颇有几分:“让我们大干一场吧!”

二人愣了许久才从彻夜应对蛇患的疲惫中缓过神来,立刻跳起身来,追经年而去。

此后,经年辞退了络绎不绝的酒友,即使是再饮酒时也仿佛别有用意,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内心的不安和躁动越发强烈,心中的目标也越发清晰。

曾经的那个经年回来了!

他的目的是明确的,他要走出去,他要报仇!

大人在时,因为有哥哥忘川在,他素来不介入朝政,每日闲云野鹤,呼朋引类,游手好闲,因此,即使在机灵末年朝局极度昏聩混乱的情况下,经年与朝中众人也一团和气。但这只是他的一面,白天有多阳光,夜里就会有多黑暗,对于仇恨,经年却也到了近于睚眦必报的田地。

此后,他一边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山外的局势,另一边开始有条不紊地结交山中豪强,壮大实力。错进错出,因为前期进山时的放荡不羁,此时做起这两件事来倒显得得心应手。

大家都是来消极避世的,但经年和其它人迥然不同,他明白,如今蛰伏山中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他需要时间。其实,即使在宿醉时,他都没有忘记,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他走出去的心从未动摇!

所以,他不断派出探马联系杨、温、封三城,不断打探外边的情况,他要把握住每一个重新崛起的契机。

苟活,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吧!

生活在阴沟里,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权利。

经年不同于其它王子贵胄,较之忘川等王室公子的儒雅,他要顽劣许多。从小就喜欢往外跑,对宫外的人情世故多有体察,再加上从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权力中心里,所以他察言观色、迎来送往的能力明显比山中的头头脑脑们高出很多,能把他们拉拢得很熨帖,同时他也能和山野村夫打成一片,熟络接触,似乎也没什么隔阂。

更水到渠成的是,文东料想周全,随身带了不少金银细软,这使得经年在山里出手极其大方,没过多久就与山里所有有名有号的人往来有无,频繁走动,称兄道弟了。

经年带来的物件,山中之人多半未曾见过,对于他馈赠的礼物,大家基本上都是爱不释手地把玩。一时间山中有头有脸之人竟以与经年结交为荣,竞相登门。

他在山中迅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自古才子爱风流,从酗酒中解脱,一番经营在山中站稳脚跟后,经年多情倜傥的一面便“迫不及待”地显现了出来。他未顾及燕双的感受,在遇到依辰时立即投入了她的怀抱,二人郎情妾意,尔侬我侬。

依辰,临近智远县大户人家之女,娴静时似娇花映月,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才艺俱佳,文静娴雅。经年认识依辰时,帐中已有燕双,二人一心一城终老的故事发生改变。然而,让经年意外的是,当燕双知晓后,并无太多嗔怪,因为她爱眼前这个饱经坎坷的男人,眼前她的爱足以包容这一切。依辰十分乖巧,对燕双亦以礼相待,二人相安无事。经过了锦绣宫大劫的变乱后,经年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一时间也算家事和睦,外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