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满天

投机

又僵持了一会,溪枫见经年决心已定,便不再劝,但是要求他和文东随同前往,经年也只得同意。

话是这么说,危险还是有的。

这是一次孤独一掷的行动,不成功,便成仁。

是夜,送走了二位将军,经年把燕双和依辰叫到了自己的房间,脱去外褂,坐在床边。当着燕双的的面,他向依辰讲述了自己的身世,检讨了平时自己不对的地方,以及交代了此行的后果,嘱咐自己一旦出现意外她们该如何应对。

依辰没有来得及对他的身份感到震惊,就陷入了深深的悲苦中,泣不成声。经年安抚着两位夫人,轻轻将二人搂入怀中。

一切准备妥当后,经年召集了众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仪式,这特别符合经年张扬的性格,在众人的注视下徐徐进山。虽然依辰、燕双坚信经年可以平安归来,然而除此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将是一次与之前如出一辙的行动,又将是一次石沉大海、有去无回的猎杀。

楚英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在思考自己的激将对与不对。然而,经年似乎看得更开,早已不计较这个,明知山有虎,他也要去走着一遭。临行,他将自己的夫人和剩下的人全部托付给楚英,并深情嘱咐,若此去无回,日后蛇患更甚,需带众人从速迁离山中,另寻它地求生。

可茫茫大地,战火纷飞,哪里又可以安生呢?

大家沉默不语,场面一度悲壮了起来。

此刻,山里所有人不问出身,不问男女老少,不问贫富贵贱,思想从未这样一致起来,他们的注意力只有一个:入山的一行人。

而经年特别享受这种感觉,在队伍前面洋洋自得。

一行人进山后,追踪山中巨蝮出没的踪迹一路前行,前两天无事,倒也平稳。从第三天起山越走越深,林越来越密,时有野物穿行,窸窣作响,每个人的神经都常常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紧张。

然而,杯弓蛇影的日子没有挨得太久。至林腹空地,众人疲倦,原地休息,补充水和干粮。刚刚坐定,只听见前方撒出去的探子惊呼:“来了!来了!”

众人都“噌”地起身,握紧手中的兵器,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杂乱的树林,冷汗不觉得从两鬓流下。

山风大起,树枝哗哗作响,两探子刚上气不接下气地飞跑到众人跟前,一只硕大的黑影就尾随呼啸而来。众人赶紧闪躲,还没等众人看清,黑影旋即又扑了回来,四人闪避不及,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黑影原地咆哮,发出愤怒的嘶吼。

众人惊魂甫定,这才看清眼前的黑影:这哪是什么巨蝮,而是一只丈余的野彘!

身形壮硕,獠牙外张,猪鬣竖起,全身蹭满了锃亮的松油。它又惊又怒,把两只前爪在地上略按,和身向着人群里衣着最打眼的经年撺将过来。

被这庞然大物冲撞一下,就算不粉身碎骨,也至少得断几根骨头。大家见野彘扑来,四散闪开,慌忙躲到了猪彘的背后。

野彘背后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沉,原地打转掀将,后蹄猛地一蹬。经年又一闪,滚倒在一边。

野彘两番攻击经年未落到实处,暴怒不已,疯狂左右拱地。一声大吼,似半天里突起霹雳,向着其他人挺着獠牙刺将抡开。众人刚刚起身,只得纵身跃起,向侧后扑倒躲避。几声惨叫,几个动作慢的惨遭野猪攻击。

几般下来,野彘气性炸爆,再吼一声,兜转回来,就近直奔溪枫而去。溪枫急忙后退,然他的位置不好,身后青石堵路无处闪躲,避无可避!这要是直接拱上,非把人碾成肉泥不可!久经沙场,未想到今天要在这畜生手上性命休矣!

躲无可躲,溪枫索性自卫一搏,闭紧双眼,握紧长刀挡于胸前。

经年见状,急忙从背上抽出绳网奋力抛出,说时迟,那时快,正好套在巨彘前身!巨彘被缠住前蹄,轰然倒地向前滑去,激起漫天落叶尘土,硬生生在地上拖出一道泥沟来。

野彘不偏不倚在距离溪枫半米处停了下来,带起的风从耳边吹过,飘起了溪枫前额的凌乱的头发。此刻,溪枫都能感觉到野彘扑面而来的呼吸,汗从两额簌簌地流了下来。

枫缓过神来,赶紧挪开。巨彘低吼,在地上打滚,拼命起身,绳网行将挣碎。经年一马当先,文东紧随其后,几十人持长枪短刀一拥而上,将巨彘围得密密麻麻,奋力刺砍。

一刻钟左右,那巨彘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了鲜血,已动弹不得,兀自喘着气。众人也停下了手里的兵器,坐在附近大口喘着粗气。

被撞飞的几人肋骨尽断,吐血不止,奄奄一息。

本是捕蛇而来,却被这巨彘打得措手不及,好歹是有惊无险。但带来的猎蛇器具被巨彘这么一折腾,折损大半,而彘血弥漫的气味时刻都可能引来巨蝮。休息了片刻后,经年赶紧与众人商议,就地布置陷阱,以抵挡潜在的危险。

然而,原地守了两天过去仍然未见巨蝮踪迹,只是偶尔有些胡狼秃鹰来撕咬彘肉,时不时挑动着大家的神经。虽然大家还未有人提出要回去,但眼看带着的干粮补给吃光,经年的心里已经动摇了开始琢磨这个事情。山中众人对于了无音信的一行人早已议论纷纷,认为他们早已毙命的大有人在,死法更是传得百怪千奇。起初大家还会时不时在山口眺望一下,而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每日仍坚持去眺望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燕双、依辰和几位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