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苏湮岚随口就说出了两句诗,挡路的人就和鬼魅一样重新飘进了黑暗无天日的角落,前面的景象也随之清晰起来。
但见眼前是一层桃红色的帘帐,灯火幢幢,人影绰绰,成百上千的烛台分放两侧,鎏金黛紫地毯陈列脚边,就算是隔着这么远他们也能闻到空气里的馥郁芬芳,以及这种甜腻的香气里面潜藏着无数情欲和淫靡。
温韶华禁不住着这么一种氛围之下汗流如雨,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鬓角往下滑,打湿了他的衣领,就像是一条极为黏滑的小蛇钻入他的胸口,让他有如百爪挠心一般心痒难耐。
忽然一阵清凉的薄荷味道钻入他的鼻翼之间,之前所感受到的炽热难耐在此刻都消失个一干二净,他吃惊地看向了味道的出处,只见苏湮岚不知何时手中拿着一个翠绿晶莹的鼻烟壶。
“你别闻太多这个味道,这里点燃的都是催情药。”
苏湮岚把鼻烟壶一把就塞进温韶华的手掌心,在他的耳畔边低声提醒。
温韶华马上幡然顿悟,只是下一刻就害臊的满脸通红,原来是闻到了那些催情香气,难怪刚刚他会觉得自己有如浑身如被烈火焚烧。
苏湮岚伸手拉高那一层阻挡在正中间的粉红色帘幕,二人一同走入秦楚楼馆的个中世界。
接下来所目睹到的东西让温韶华吃了好大一惊,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不着寸缕的性感女郎,她们或大跳艳舞,或俯身低腰做出性感撩人的动作,或手持乐器弹奏出靡靡之音。
身处其中,几乎就连呼吸都带上了桃色。
温韶华环视一周后就连忙低下脸,他从来不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人,虽然吃喝嫖赌是苏城很多男人的习惯,但是他一贯的态度都是洁身自好。
更何况苏湮岚还在他的旁边。
苏湮岚直接将这些裸女都置之不理,她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个身形矮小的侍女身上。
这个小女孩一眼看过去不过十岁上下,她的穿着打扮却也是往成熟妖艳风格去走,她手捧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摆着酒壶酒杯,正准备走向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
富商的双眼正色眯眯地盯着她看,恨不得要把她全身衣服剥干净。
女孩被看的不敢抬起头来,一路都是羞赧有加地走着。
就在这时,一只手将女孩给拉到了一边,苏湮岚带着女孩就往后面的房间走,那个富商立刻如狼似虎地跟上,嘴里还大声嚷嚷着脏话,显然对苏湮岚这样的行为十分不满,害得他到口的肥肉都丢了。
温韶华伸出手挡在了那富商的身前,他拍了拍衣兜里的枪杆子,双目凌厉,“警察。”
富商闻言立刻就背过身,虽然还是怨毒地瞪了好多次,但是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这些有头有脸的人最怕就是自己在秦楚楼馆的事情会被传出去,到时候不仅丢了面子,而且可能连生意也落得满盘空。
温韶华正要去追上苏湮岚,却发现后面都是一个个的房间,根本不知道刚刚苏湮岚所进入的是哪一个。
这时正中间的房门被推开,苏湮岚伸出手将他给一下子扯了进来。
这个秦楚楼馆的房间都很窄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床凳子桌子一应俱全,空气里还是漂浮着那一股甜腻的味道。
“她是阿娅,我很早就认识她,她娘亲之前就是在秦楚楼馆做妓女。”
苏湮岚看向旁边那个十岁小女孩,说道。
后者双手纠缠在一块儿,双目却是紧紧地盯着苏湮岚,明亮的眼珠子就仿佛是两颗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珍珠。
“阿娅,为什么你还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娘亲带你一起离开吗?”
苏湮岚蹲下身子,平视阿娅问道。
阿娅却不发一言,双手竖起在半空,然后不住地比划着各种各样的手势。
“她是哑巴。”
温韶华走近二人身边,他看向了阿娅说:“你刚刚是说你娘亲被你父亲卖到了这里,连带着你也被丢在这这里了?”
阿娅用力地点头,双目里点燃起了两束明亮的火焰。然后她再次举起来双手,在半空中比比划划,温韶华就一句接一句地帮助她翻译。
原来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阿娅的娘亲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鬼地方,没想到她后来改嫁的那个男人很嫌弃她的出身,然后也不喜欢有阿娅这么个拖油瓶,于是就趁着阿娅的娘亲重病之时将她们母女二人都赶出家门,一纸休书砸在地上。
山穷水尽的阿娅娘亲只好重操旧业,但是她的身体每况日下,也没有花钱请医生,最后在接客的时候断了气,剩下阿娅一人。阿娅也没什么去处,偏偏天生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于是她也只好留在了这个地方。
苏湮岚听完伸出手摸了摸阿娅的头顶,“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和我说?”
她很早以前就救助过阿娅的娘亲,还帮助她们母女离开了秦楚楼馆,没想到后面发生的事会如此出人意料。
阿娅伸开双手将苏湮岚给抱紧了怀里,小小的身子就像是一只瘦弱的小鸟。
“阿娅,你在这里这段时间有没有见到过这个男人?”
温韶华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画着马连杰面相的纸,递到了阿娅的手里。
阿娅接过纸后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好一阵子,然后用力地点头,她一手指着画像的额头,然后用空出来的手在半空中比比划划了好一阵子。
温韶华看向苏湮岚说道:“她说这个男人就是由她来伺候的,还用酒来泼她的脸,但是有一个人进来后她就被赶了出去。”
一个人进来?
苏湮岚问道:“也就是马连杰来秦楚楼馆不是嫖娼,是来见这个人?”
温韶华沉吟半晌道:“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然他不可能会让阿娅出去。”
他转过脸朝阿娅又说:“你还记得那天进来的人是什么样子?可以画下来吗?”
阿娅走到了对角的桌子旁,取下笔架上的毛笔,然后沾了沾墨水后就在刚刚那一张画纸的背后画出了一张人脸。
苏湮岚接过来她的画纸,只见那稚嫩的笔锋下是一张粗糙的脸,眼睛小,鼻子高,脸型长,头发浓密,在一旁和她一起看画的温韶华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画中人:“魏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