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茹芸的双眼中先是出现了一阵恍惚,似乎对那尘封的记忆有所避讳。
“人总是会嫉妒那些比自己美丽的一切,想要将它彻底摧毁,就像是会下意识的把天上的小鸟打下来,然后折断它的双翅。”
她宛如呓语一般地诉说着当年,“我还记得当时我第一眼见到梅柔梳的时候,我心里是想着,老天爷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
“她是我们夫人带回来的养女,可是大家都私下觉得她就是夫人的私生女,而我们的大哥也是大夫人的私生子,所以梅家上下没有人看得起他们。就连我自己也会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母亲的私生女吧!”
“从小到大,母亲最关爱最宠爱的都是梅柔梳。无论她想要什么母亲都会答应,我和所有人都妒忌着这个女子,只是梅柔梳又是那么的美丽,就像是童话里面走出来的精灵,而她也像白纸一样单纯善良,根本不像我们这些大宅门的女孩,她淳朴的就像一个乡下人。有时候她的无知,还真的让人无法去怨恨。”
“只是知道那件事发生后,我就终于可以下定决心去怨恨这个人,那是母亲死去的夜里,我们所有的女儿都守在她的床榻,只是母亲临死前唯一肯说话的也只有梅柔梳,而将我们这几个亲生女都扔到一边。那时候我真的非常恨,于是我和魏连成勾结,我亲手将春药交给了他,让他强奸梅柔梳,我想要把这个家伙亲手粉碎,粉碎她的尊严,粉碎她所有的美好。”
提及这一段龌龊的往事,梅茹芸的脸上已经再没有疯狂和恨意,只是一片淡然,仿佛只不过在陈述着事实。
“只是我还没有想到,魏连成那么卑鄙无耻,竟然和水月楼的老鸨联合,用迷药把梅柔梳带到水月楼接客我那可怜的妹妹醒了见到自己在妓院,吓得一直哭泣个不停,就在那魏连成和老鸨哄骗下,做了水月楼的歌姬,而魏连成因为成功哄骗了梅柔梳,还得了一大笔钱财。”
原来整个事情是这样,梅洛林之前所说的要攒够钱估计是梅柔梳编出来的谎,为了不让哥哥为自己担心。
“那么梅柔梳在水月楼的时候,是不是留下过一张画?”苏湮岚问道。
“我没有听说过,毕竟魏连成和我并不熟悉,他曾经也想着打我身上的算盘,只是我没有理会。”梅茹芸诧异地说着,表示自己对那一幅全裸的画像一无所知。
温韶华问道:“既然如此,新婚当日你到底是在哪里?人是谁杀的?”
“新婚当日我自然乖乖的呆在家里,我不知道是谁杀了梅柔梳,你问我我也没办法回答你。”
梅茹芸一脸无辜地说道。
温韶华当场打断她的话,“不要在我们面前演戏,我们都知道你和秦老爷有一腿。我没有猜错,那天你们两人还在平津街翻云覆雨吧?”
梅茹芸瞪圆双眼,一时间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像是完全没有意料到自己的小秘密会被别人发现。“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就像昨日梅如雪说你勾引她的丈夫,而你不敢把实情说出来就是因为你根本是和秦老爷幽会。”温韶华一针见血地戳穿了她的谎言。
毕竟当日他们二人可是亲眼所见的。
梅茹芸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还真是什么都隐瞒不得两位啊,我的确是和秦老爷有一腿,他还答应在他那个病弱的夫人死后就将我迎娶回去,没想到这嫁入豪门的梦就这样断送干净。一直以来我都想着要逃离这个地方,我爹的财产怎样都轮不到我,倒不如老早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苏湮岚冷冷地说:“让我告诉你真相,秦夫人根本没有生病,一切都只是假象,你早就应该学会洁身自爱,而不是想着要学人走捷径。”
梅茹芸彻底呆愣在了原地,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我为了那个家伙.........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玩物,真的.......可笑啊!”
梅茹芸自言自语地说着,而身上的光影猛地一阵虚晃,竟然从脖子之下变成了彻底透明,很快连带着整个脸都消失在空气中。
整个身子就此化成了一道青烟,就这样消散不见了。
“人去哪了?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温韶华看的是目瞪口呆,一脸的不明所以。
“厉鬼只要心中的怨气和对人间的留恋都尽数放下,他们就会自行离去,下阴间喝孟婆汤投胎做人。”苏湮岚慢悠悠地解释。
她刚才之所以会将秦老爷的事情真相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就是要借此超度梅茹芸这只厉鬼。
如果放梅茹芸出现在人间,很可能会对其余人造成莫须有的伤害。
“我们现在就去收拾一下她的尸体,毕竟也算是了却她的一个心愿。”
苏湮岚说着朝半截火柴轻轻挥手,火柴熄灭的一段再次亮起来光亮的火焰,自行漂浮在了半空,跟随着苏湮岚的背后进入最里面的黑暗密室。
但见这个密室陈列了一张半米长的大桌子,上面端端正正地躺了一个裸女。
此人正是死去已久的梅茹芸。
她的尸体就和二人刚才所见到的鬼魂一样,缺胳膊少腿的,只剩下中间的一个躯干,还有一张被毁容的脸。
现在的她再也不复之前的如花似玉的美丽,放眼看过去,只觉得一阵诡异莫测。
奇怪的是,尸体的双目被两块银币给牢牢的盖了起来,就像是凶手不希望死者一直盯着她看,所以才借用这个办法把梅茹芸的双目遮挡起来。
“其他四肢消失不见,这次却留下躯干。还真的十分吻合梅柔梳死去的方法呀,杀人肢解,尸体消失。”
温韶华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整个尸体,说道。
“这个鬼地方除了桌子和尸体就什么也没有了,凶手昨夜应该是在床上杀害了梅茹芸,然后带入密室,将死者的肢体砍下,从衣柜里逃出,死者死因是胸口中刀,这里有明显的刀痕。”
他说着伸手指向了尸体的胸口,那里果然有一个深深的切口,切口斜向下,四周边缘平整光滑,一看便知道是用了锋利的匕首之类的物品一刀致命。
这也难怪昨天晚上没有听到任何的惊呼声,如果是一刀毙命,根本不会给梅茹芸留下求救的机会,这一刀下的又快又狠。
“如果按你所讲,凶手是从衣柜里逃出去,我们一直守夜在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的人离开过厢房,是不是说明凶手便在这三男三女之中?”
苏湮岚迈步到了这一间密室的角落,她抬头往上看,只见这里竟然修建了一个楼梯,笔直的通往了上方,应该就是通向了衣柜的门。
“但是我们还没找到消失的尸体。”
温韶华也抬头往上看,“你要想一想,昨夜如果凶手从衣柜往外逃,他手里定然会带着梅茹芸的肢体,但是我们刚才破门而入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房间里有任何的异样。”
他会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的。
梅洛熙等人昨夜睡觉的厢房大而空阔,只放置了三张大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基本是一眼看尽,没有任何藏匿的机会。而那三张大床的床底都是实木。
凶手到底是把尸体放到了哪里??
“既然凶手能够在衣柜里面藏着地道,那就是说明他对整个梅家都了如指掌,要在一个房间里面藏尸对他来说也不会是什么难的事情。”
苏湮岚淡淡地说着,“先将所有人都带回警局,一个一个盘问吧。”
温韶华愕然:“把所有人都带回去盘问,未免太过劳师动重了吧?如果最后凶手并不在这些人当中..........”
“昨夜的杀人案件最有机会犯案的也就这三男三女,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毕竟我俩漏夜在外看守,没有见到任何的外人进入过这两个厢房。”
苏湮岚分析道,“这就是你常说的密室杀人吧。”
温韶华点头同意,“可是还没有彻底排除有外人进入,毕竟凶手对梅家了如执掌,说不定这两个厢房还有什么机关密道是通到外界的。我要先回警局,让老王过来一同侦查。”
二人沿着楼梯走出密道后,却看到眼前的大房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人都去哪儿了?刚才不都叫他们外面老老实实呆着。”
温韶华一阵气恼,就要往外把所有人都叫回来。
却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出:“队长,这不带人来支援你们了。”
只见老王跨门而入,背后是万丈朝阳洒下的灿烂晨光,将他那满是沧桑的脸覆盖一层金光,活脱脱像一个弥勒佛,虽然场面严肃,偏偏被他给添上了滑稽的气愤。
“这里上下七口人都给你带到警局,是那梅老爷亲自跑咱们警局报案的,他都给吓慌了神,还说队长你们两个人也消失不见,我立刻就带上兄弟赶过来梅家。”
老王笑嘻嘻地说着,嘴上还沾了早点的芝麻。
“大家来的及时,立刻给我搜索两个房间,把其余的密道给全部找出来,这次的凶手也是杀人分尸,而断肢尽数消失,我们怀疑是凶手把断肢利用机关带出梅府,然后逃之夭夭。”
温韶华一脸严肃,对着面前的几个同僚发号施令。
“如果没有找到密道,那就说明凶手就在那七人当中。”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凝聚严峻的气氛,出现的颇为不合时宜:“老大!老大!不得了了。”
一个尖耳猴腮的警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他的手里提着一包黑不溜秋的东西,全身就像筛子一样一个劲的发着抖,然后像扔烫手山芋一般将那黑乎乎的东西给砸在地上,说:“不知哪个缺德的把一堆断手断脚扔在了梅家的门口!下面还垫了一个风筝!”
他说着就扬起了另外一只手,那里赫赫然的抓着一只金鱼风筝。
黑乎乎的眼珠子就像是两个幽邃的井口,直勾勾地注视温韶华看,通体被涂上朱红色的鱼鳞在阳光底下反射出灿烂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