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了,郁蓝双臂环住男人的脖颈,泄愤般的用手拧着他的耳朵左右拉扯泄愤。
陈折戟还想继续,却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死了?”
听到手下的报告,郁蓝微微吃了一惊--那位老渔民,就在他们回来的这天晚上,莫名死去了。
“属下在外面看守一夜,两个时辰前才发现他没气了。”
陈折戟问:“期间没有任何人进过那个屋子?”
“没有。”
郁蓝和陈折戟对视一眼,道:“老人的尸体现在在哪儿?”
那手下答道:“属下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尸首还在原处,孟乙在看守,没有任何移动。”
“很好。”保证案发现场的完整性很重要,郁蓝赞许地点点头,“我前去看看。”
但是等郁蓝他们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名叫孟乙的手下不见了,老渔民的尸体也不见了。郁蓝仔细检查了一番屋内摆设,但却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空气里也没有迷香残留的味道。
“如果孟乙的确是被带走的,那么对方的武功一定远远高于他,才会让他毫无还手之力……”郁蓝喃喃道。
“也有可能是被骗走的。”陈折戟道,“对方易容成别人的模样,让孟乙无法察觉,才会被骗出去。”
“他们都有专门识破易容的课程,按理说不会这么容易被骗到,除非对方的技术真的很好,以假乱真。”郁蓝揉揉额角,道,“无论是哪个,似乎都很棘手。”
陈折戟道:“但是我们差不多可以确定,来者要么跟那个姓曹的城主有关,要么跟老渔夫之前说的恩人有关。”
郁蓝道:“老渔夫的尸体都没了,要怎么查他那个恩人的事?”
陈折戟眼中划过一丝犀利的光,他开口道:“还有个人你忘了么。”
“谁?”
“老渔夫的女儿。”
将隔壁小屋的锁砸开,刚一打开门,一股诡异的味道扑面而来。馊掉饭菜、食物腐烂的味道,还有排泄物的味道,和难以忍受的酸臭,臭气冲天,郁蓝差点没晕过去。
“那老渔夫要是真爱他女儿,怎么会忍心让她成天在这样恶心的地方生活!”郁蓝捂着鼻子怒道。
陈折戟还没开口,却听一个沙哑低沉的女声低声嘲笑道:“呵呵,谁是他女儿!”
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长发凌乱纠结如稻草,一身看不出颜色褴褛衣衫的女子,正慢慢从角落站起来。她的脸上脏的看不出五官容貌,浑身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你没有疯?”郁蓝吃了一惊。
那女人又哭又笑地长叹一声,道:“我快被逼疯了!这辈子,我竟然还能见到人!天呐,哈哈哈哈哈……”
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郁蓝实在无法忍受这里的味道,便道:“跟我回去,你先洗漱一番,吃点东西,再来详说。”
那女人恍恍惚惚看过来一眼,道:“好,好,我吃饱喝足,就去
找那老匹夫,我要扒了他的肚皮,抽了他的筋,喝干他的血,吸干他的骨髓……”
这女人似乎没剩几分理智,带她回去整理一番,顺便叫了两个人看着她,坐在厅前,郁蓝抱着茶杯沉思起来:“那老渔夫在说谎?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便死了,还留下这么个把柄,好像是故意的一样。”
陈折戟道:“也可能那女人的确是他女儿,只是被关太久神志不清了。”
“但是那种恨意,似乎不可能是作假,”郁蓝想起那女人阴冷的双目,“她为什么要恨自己的父亲?”
“还是等她出来盘问一下。你叫去调查曹汉新的人怎么样了?”陈折戟问道。
郁蓝摇摇头,道:“还没有回消息。”
两人聊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个头绪,一直到那女人洗过澡,吃了点东西,换身干净衣服款款走出来。
郁蓝眼睛一亮,道:“居然是个美人!”
其实说美人完全是夸张了,眼前的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五官柔和,姿态雍容,身段优美,一身齐胸襦裙,居然有几分特别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她这样的平日里放在街上,郁蓝是不会多看一眼的,但是跟之前那个臭气熏天的形象一对比,顿时让人觉得美艳不可方物。
她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缓缓开口道:“奴家姓鹿,名为茗幽,香茗的茗,幽深的幽。”
郁蓝莫名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首短诗,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好名字!”
“郁姑娘诗仙之名,果然名不虚传,”鹿茗幽忽然道,“出口成章,如是而已。”
“诗仙?”郁蓝被噎了一下,要是让前世的人听到,可不是要气死一堆人,她干什么了就抢了李太白的名号,不过眼前这鹿姑娘,怎么一副知道她几年前过去的态度,“你知道什么?”
鹿茗幽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许久没有开口说话过,她道:“你可知诗魔吟且歌?”
想起万昂川身边那个温婉的少女,郁蓝点点头,道:“见过一次。”好嘛,又跟万昂川联系起来了。郁蓝愈加觉得自己现在身在漩涡之中。
鹿茗幽道:“那是我师妹。这件事说来话长,且听我从头说起罢……”
鹿茗幽来自一个德高望重沉淀颇厚的门派,此门派不同于武林中的门派,它更像一个书院。门派以研习诗词歌赋为主,是远近闻名的风雅之地,连皇亲国戚都要给几分薄面的。
鹿茗幽比吟且歌大了十来岁,但是入师门却只早了不过两年。鹿茗幽出身大户人家,虽然饱读诗书,聪明睿智,但因为家教的关系始终倾向与中庸,跟这个才惊绝艳的小师妹比起来却是逊色不少。
对诗词爱好到近乎疯魔的吟且歌,看起来温婉柔弱,实际上却是个偏激刚烈的性子,她行事作风诡谲,跳脱常理,蔑视世俗。不喜欢她的人恨不得让她去浸猪笼,喜欢她的人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
这样风格强烈充满矛盾的一个女子,于是有了诗魔的称号。
鹿茗幽比她大太多,便把她看作自己的侄女儿之
类,态度十分温柔敦厚。虽然有时面对吟且歌令人难望其项背的才能,她有些小小的嫉妒和黯然,但也不过是人之常情,从未进化成恶意。
但是吟且歌对鹿茗幽却没多少好感。就像大多数天才对身边普通人的友好和崇敬,觉得是理所应当一样,高傲的吟且歌从来没有把这个年纪一把资质平平的师姐放在眼里过。
但是当天才被庸才击败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当一个习惯了被众人高高仰视的人,被一个她从未关注过的毫无存在感的人,重重打入尘埃,她会怎么办呢?
当然是拼命寻找对方的错处,拼命证明自己依然是独一无二的,对方的胜利是侥幸,甚至是欺骗,是邪恶的诡计。
大延的锦绣诗典在诗坛是出了名的权威,能被邀请去参加的,必定都是具有丰厚才学和名望的诗人才子。这一年,锦绣诗典开会之前一个月,鹿茗幽的师门获得一个名额,参与人员可以带一个陪同的书童或者侍女。
能参与这样的盛典,是所有诗词爱好者们毕生的愿望。它的意义,可是远远大于科举考试之类。师门内的人选,一开始大家心照不宣地都认为,一定会让吟且歌去。谁知吟且歌却放出话来,说自己要名正言顺地被邀请,而不是作为什么侍女。
外人听她这番话,也许还觉得她有几分傲骨和诗人的自负,也许有人会更加欣赏她。但是吟且歌的师父可不这么认为,他只觉得这个小女徒弟太过不识好歹,自以为是。最重要的是,对方要做的可是他的侍女,徒弟侍奉师父天经地义,这吟且歌一副被侮辱的态度是想怎么样?
往小处想是骄傲自大,往大处了想,可是不知尊师重道,欺师灭祖!
但是这一次,心思深沉的师父并没有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而是沉默地带走了最懂事乖巧的鹿茗幽。
锦绣诗典那样的盛会,能来的都是真正的诗艺大家,大多已经看尽千帆,更喜欢那种谦逊努力的后辈,而不是锋芒毕露不知收敛的。加上鹿茗幽虽然灵性不够,却是踏实勤勉,创造力不够,记忆力和知识储备量可是令人惊叹的,所以歪打正着,让一些前辈十分欣赏。
获得了前辈们称赞和欣赏的鹿茗幽,很快从籍籍无名变得有了几分声望。一开始她不知道这些声望能带给她什么,直到师门选继任焚香侍者时,她才恍然,原来师父此举,其实是在给她立功劳,竖威信。
师门的焚香侍者是个美差,是除了掌门外唯一一个有权利翻阅所有藏书阁古籍残卷的人,而且虽然名曰侍者,却是不需要侍奉任何人的,地位超然且自由。按师门百年来的传统,都是下任掌门的候选人。还有一点,成为焚香侍者,便自动获得了独立前往锦绣诗典的资格。
除了焚香侍者,与此同时开始抽选的各种职位还有很多,不过前者算是最大的噱头。
所以当掌门提出要开始甄选焚香侍者的时候,师门里所有人都绞尽脑汁参与了。他们想尽办法,各显神通,尤其是一些寒门子弟,他们明白,这是他们熬出头最好的机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