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是大人。而且都是有权势有地位的人物,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人,虽然不乏冲动之人,有谁能料到,一向隐藏极深的秦怀书,今天居然没有忍出,做出了如此幼稚的举动来。且不说秦怀书是否有决定这件事的权力,他只是幼儿园众多家长的一员,他可没有资格代表所有人发言,就算秦怀书有,此时礼堂里辈分在他之上,声望在他之上的大有人在,他在下决定之前,询问一下其他人的意见也是必要的。而此时,秦怀书就彷佛杀红了眼,大手一挥,就好像可以决定所有事情一般。
看着秦怀书今天的表现,秦战脸色稍微一暗,轻轻地摇了摇头,秦怀书让他失望了。本来,冷容若有和秦战提过。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秦怀书知道,这样就没有必要再这样互相谋算了。不过秦战考虑之后,还是让冷容若暂时按兵不动。秦怀书近年来对秦氏的贡献的确不可估量,不出意外,秦氏以后也绝对是交到他手上的。
可是秦战逐渐发现,秦怀书没有容人之量,对于有才之人的使用手段总是缺乏灵活性和信任度,再这点上,顾文信、唐采萱和夏杰修就十分出色,方建伟比起以前也有了改善,他希望这次冷容若所带来的巨大挑战,可以让秦怀书清醒一些。可惜,从今天的情况看来,秦怀书在压力面前,最后还是崩溃了。
还有另外一个理由,秦战没有告诉冷容若,就是他之前和安叔提过的,他欠冷舒的,希望可以送一份礼物给冷容若,让冷容若在秦氏也是和这份礼物有关,他不希望过早地公开它。
大家心里都有纷纷思绪,可现场的变化却是瞬间就开始了。
虽然孩子们不明白冷容若和秦怀书在争辩的是什么,但是他们都听懂了,现场的冷容若,需要他们的支持,才能继续留在幼儿园。
秦奇和顾影漾几乎是同时就朝冷容若飞奔过来,唯恐迟一些。冷容若就会离开似的;夏天从夏月儿的怀里挣脱了下来,也迅速地就跑了过去。顾雪然和方尧两个人虽然慢了一步,但也就是紧跟在后面。唐亦枫虽然在旁边,但是很清楚一直都在发生着什么,他几乎是把唐落言的手推了开来——虽然唐落言本来就没有打算阻止,只是在确认唐亦枫没有事罢了,唐亦枫表现出了和平时的自闭完全不一样的冲动,跑到冷容若身边,气喘吁吁地盯着冷容若的那双眼睛,充满了倔强。
“容若哥哥,你答应我不会走。”秦奇拉着冷容若的手,紧张地说到。顾影漾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有充满了泪水,“容若哥哥,你不会走的,对不对?”边说,顾影漾还一边擦着眼泪,不让自己哭起来,“我不哭,我知道容若哥哥不喜欢小朋友掉眼泪,我不哭。但是容若哥哥一定不会走的。对不对?小漾会很乖的,很听话的。”
身后的方尧豆大的眼泪已经滑落了下来,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一脸哀求地看看冷容若,又转头去看着方童和方月心,寻求帮助。
身边的孩子们都拉着冷容若的衣角,生怕手一松,冷容若就会离开似的。
唐亦枫那双倔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冷容若,一言不发,彷佛冷容若不给一个确定的答案,他就不会放弃似的,看得冷容若心里就是一阵不舍。
冷容若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顾影漾的小脑袋,“我不会走的。”即使冷容若这样说了,可是孩子们还是依旧抓着冷容若的衣服,不肯放手。
秦如旭早就跳了下来,往冷容若的方向跑了过去,可是经过秦怀书的时候,却被父亲一把抓住。秦如旭回头看了看父亲,之间秦怀书的眼睛里充满了怒气和不容反抗的决绝,秦如旭心底就是一阵害怕,这样的父亲,他最为害怕。可是回头看看已经开始掉眼泪的顾影漾,还有那个露出温柔表情的冷容若,秦如旭忽然意识到,如果冷容若离开,他就真的不会再开心起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奋力地一挣扎。居然从秦怀书的手里逃脱了出来,撒腿就往冷容若那里跑去。
“秦如旭!”秦怀书的声音已经没有冷静了,气急败坏地吼道。可惜,秦如旭的脚步连停都没有停,跑到了冷容若的身边。
“容若哥哥,”秦如旭气喘吁吁地说到,可是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冷容若。直到冷容若看了他一眼,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秦如旭才灿烂地笑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三十名孩子,居然有二十五名都跑到了冷容若的身边,除了方哲勇,秦海东,秦海汶之外,还有两个孩子被父母抓住了,没有动弹。
孩子们的快速行动,电光火石之间,就把冷容若包围住了。后面一些跑过来的唐落言、顾韵寒,都已经挤不进去了。顾韵寒看着冷容若,给予了一个坚定的笑容,唐落言更直接。拍拍自己的胸膛,一副挺你到底的模样。方正楷、唐风和方月心也接着走了过来,夏星儿和秦如音也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
一时间,右边的阵容就无比强大起来。秦怀书看了看自己的后面,还好,还有许多重要人物没有开始行动。不过秦怀书的“还好”没有持续多久,首先是唐采萱、夏杰修、顾文信这些同辈中有话语权的重要份子,接着当方童站起来,往冷容若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秦怀书就感觉到了,自己似乎应该开始迈向了末路。
和方童一起的是夏傲轩。顾长生就跟在后面,唐青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只是感叹地看了看秦怀书,又看了看众人拥簇的冷容若,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女儿唐落言。感叹之后,唐青也站起来,走了过去。倒是一直以来对冷容若最为支持的秦战,却一直都没有动作。
秦战没有去看冷容若,只是看着秦怀书的侧影,眉头微皱,许久许久,叹了一口气,才站了起来,也朝冷容若走了过去。秦战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坚实地踏在地上。秦怀书可以感觉到,秦战每往冷容若的方向走一步,自己的心就沦陷一些,他已经开始感觉到了绝望。自己的孤注一掷,伴随而来的,应该就是一败涂地。唯一的一次冲动,却永远都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逐渐的,原本还在左边观望的人群,慢慢地都开始往右边走了过去。当秦若惜衡量再三之后,也选择了往右边走过去之后,左边居然戏剧性地只剩下秦怀书一个人,这样的局面,又有谁能预料到。
冷容若对东方幼儿园这群孩子里的重要性,秦怀书没有预料到;冷容若在五位大家长心目中的位置,秦怀书也没有预料到;父母在和孩子的战争中总是输的一方,秦怀书也没有预料到。
当秦怀书选择了冲动,选择了抛弃理智,选择了孤注一掷的时候,其实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因为天和地利人和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因为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和镇定,他一直赖以成功的隐忍和聪颖,在这一刻都失去了作用,更因为他没有选择再等待、再等待一会。也许再等待一个晚上,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人群什么时候散开的,秦怀书已经不知道了。隐约的,周围都是一片吵闹,有孩子们喜极而泣的声音,有孩子们欢呼的声音,还有父母们互相客套的声音,有打探八卦的声音,只可惜,秦怀书都没有听到。
今天晚上一连串的意外,为这个儿童节增添了许多变数,而晚上孩子们几乎全体对冷容若的支持,已经够意外了;当五位大家长都选择支持冷容若的时候,一切就已成定局。还记得,当初冷容若初到东方幼儿园时,一无所有;当初冷容若在东郊商业区上,孤立无援,几乎是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力挽狂澜;而半年后的今天,所有的局面却是完全不一样了。这里面的八卦,让所有人都好奇;更重要的是,冷容若迅速成为所有家长们结交的对象,现在的冷容若,可不仅仅是潜力股一个词就可以形容的了。
等周围又重新恢复了安静的时候,秦怀书发现,礼堂已经空了下来,家长们和孩子们都回去了,包括林七月在内的教职人员也都离开了。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热闹了一天的东方幼儿园,终于迎来了夜晚的宁静。
方童等五位大家长,方建伟、顾文信、唐采萱、夏杰修,包括秦怀书五位当家的掌门人也都在现场,除此之外,唐落言、顾韵寒、方正楷、唐风、方月心、秦如音和夏星儿也留了下来。一时间,礼堂里居然连二十个人都不足了。
冷容若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右手边的顾韵寒,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顾韵寒嘴角轻轻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冷容若却忽然感觉到,心里的一阵轻松,还有一丝淡淡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