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托容王妃的福。”于水儿轻声道谢,容王妃就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哪里还能跟天黎成亲,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苏慕凡轻轻拍了拍于水儿的手,然后看向徐天黎,“恭喜徐公子高中榜眼。”前几日想着,可能会有许多人前来这里恭贺,自己不方便出现,也就没有来恭贺,如果不是因为欧阳北榆的事情,原本想着过几天再来的,今天也算是凑巧了。
“多谢容王妃。”徐天黎也是一脸的高兴,如今金榜题名,可以在朝中一展拳脚,他心中对未来也是充满了希望。
“打算什么什么动身回乡报喜?”按照临夏国的规矩,这些学子上榜之后,理应先回乡报喜,等过上一段时间之后,再回到京城封官入朝。
“现在水儿的身子不方便,我们不打算长途劳累回乡了,我已经写了信给岳父大人报了喜,就不回去了。”徐天黎轻声道。
苏慕凡点头,“嗯,这样也好,徐夫人现在身子弱,不适宜长途奔波,你们且安心在这住着吧。”
苏慕凡在别院里坐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徐天黎把她送出别院之后,才转身进去。
于水儿轻声道:“容王妃送来的贺礼可是不薄。”
“容王和容王妃对我们的恩情,这一辈子我们只怕也是报答不了的了。”徐天黎心中也是感激,如果不是容王妃夫妻两个,自己跟水儿哪能走到这般境地,如今自己中了榜眼,想来岳父心中对自己的偏见也应该是减少了一些。
“我看到容王妃的马车往清露苑去了,应该是为欧阳北榆治腿疾去了。”其实他也是偶然间的机会知道欧阳北榆就住在这附近的,不过欧阳北榆这个人甚少出门,见过几面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他看起来不怎么好接近的样子。
“听说容王妃医术了得,就算是快死的人也能救活,说不定真的能治好欧阳北榆的腿疾呢。”天黎自殿试回来之后,便是对这个欧阳北榆夸赞不已,说是这欧阳北榆的才情果然不负他在临夏国的盛名,只是可惜了,一双腿不良于行,如今容王妃亲自诊治,应该是有治愈的希望的吧。
这清露苑就在殷容疏别院的附近,这里很是清净,在阳光的照射下,别有一番明净的味道,幻薇上前敲门,来应门的是一个老仆,看到门外的苏慕凡和幻薇有些诧异,在这里,会有什么人找来?
“你们找谁?”这个老仆直觉以为她们找错了地方。
“我们夫人是来给欧阳北榆治腿疾的。”幻薇一如既往地清冷。
那个老仆虽然还是很疑惑这两人的身份,但是一听说是来给他们家少爷治腿疾的,面上便是带了几分笑意,“二位请进吧,我这就去禀报我们家公子。”
老仆把苏慕凡和幻薇迎入大门,带至前厅坐下,便是去后院禀报了,这清露苑自然比不得容王府里暖气融融,苏慕凡走到厅外站着,阳光照在身上,苏慕凡舒服地微微闭起了眼睛,这清露苑布置得倒也真是雅致,屋檐下缀着小小的银铃,微风吹过,便有细微的铃声响起,别有一番风味,苏慕凡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暖,还有银铃的轻响,心中暗自想着,却不知这位从小被誉为神童的男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耳边传来脚步声,苏慕凡转过身去看向前厅之中,只见有一身穿月白色锦袍的男子被一左一右两个仆人扶着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看她的装束应该是一名侍女。
苏慕凡缓步走向前厅之内,那面容俊秀的男子已经被扶在椅子上坐下,光是看他的一双眼睛,苏慕凡就知道,这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在下见过容王妃,草民腿脚不便,不能行礼,还请容王妃不要见怪。”男子声音清亮,眼睛暗自打量着苏慕凡,今天的容王妃跟那天自己在客栈看到的那个女子容貌完全不一样,可是自己应该不会猜错的,自己在客栈遇到的那个女子一定是容王妃,想来,那天在客栈的时候,她应该是易容了的。这易容之术,虽然自己也在书上看过,但是没想到竟能一点都让人认不出来,也算是神奇了。
“放心,我并不在意这些虚礼。”这时,幻薇突然凑近苏慕凡的耳边轻声道:“夫人,这个人那天在客栈的时候就坐在隔壁桌。”
苏慕凡听闻幻薇的话,诧异了片刻,心中暗道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不过就算认出来了也没事,自己那天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容王妃请坐。”欧阳北榆实在是个气质出众的人,只是往那里一坐,仿佛整个前厅都亮了几分,就像是月亮赠了几分光辉在他的身上。
苏慕凡轻声道,“不用了,既然我这次前来是为了给欧阳公子治疗腿疾的,就不用这么客套了,如果欧阳公子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可以看看你的腿吗?”
欧阳北榆愣了一瞬,“当然可以,那就有劳容王妃了。”自己的这双腿自小看了无数的名医,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的说法都是一样的,自己的这双腿这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因为里面的骨头已经断掉了,根本就没有办法了。
苏慕凡吩咐旁边的人去拿了一个矮凳过来,让欧阳北榆吧双腿搁在矮凳上,她自己则是蹲下去仔细查看欧阳北榆的腿。
“我把你的裤脚挽起来应该没有关系吧?”她需要直接看到他的腿,这般隔着衣裤捏骨出来的结果还不够准确。
“只要容王妃不介意的话。”这个女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吗?
苏慕凡轻笑,“我是一名医治,一切都以病人的利益为考量,这是治病所必须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等一下,还是奴婢来吧,怎么能让容王妃做这些。”站在欧阳北榆的身边的侍女突然出声,然后蹲在欧阳北榆的另一侧,伸手卷起欧阳北榆的裤脚。
苏慕凡下意识地出声:“你这腿竟是比女子的还要白皙。”肌肤如玉啊,只怕就连女子见了都要嫉妒的,如果是夏菡见了,必是要赞叹一番的。
那侍女诧异地抬头看了苏慕凡一眼,苏慕凡这才觉得,一个男人听到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开心的吧,于是转头看向欧阳北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欧阳北榆倒也没有介意,“没关系,我常年闭门不出,皮肤自然要比常人白一些。”
苏慕凡也不再多说话,只是伸手触向欧阳北榆的脚踝,仔细摸了一番之后,苏慕凡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这腿是怎么受伤的?”
欧阳北榆看到苏慕凡这般皱眉,心中已是明白,只怕就连容王妃也是没有办法治好自己的腿,“是我小的时候有一次骑马,意外落下马来,滚落山坡,山坡上有石头滑落,正好砸在了我的双腿上,所以我双腿才变成现在这样。”这次意外完全改变了自己,在那之前,自己意气风发,小小的年纪便被奉为神童,走到哪里都是赞美的语句、羡慕的目光,也许是那时候的自己太骄傲自满了吧,所以老天才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警告,让自己一瞬间从天之骄子变成了闭门不出的残废之人。
苏慕凡轻叹了一口气,“你脚踝上的骨头还有小腿处的骨头都已经断裂了,如果当初能够用正确的方法治疗的话,那你的腿还是有希望完全复原的,但是隔了这么多年……”新长的骨头已经成型,但是错位严重。
“没办法治好了是吗?”欧阳北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唇畔有一丝苦笑,其实这个结果,自己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苏慕凡低头沉默了半晌,然后抬起头看向欧阳北榆,“或则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不知道你可愿意试一试?”
欧阳北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她刚刚说,或许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也就是说自己的腿有好起来的希望了?欧阳北榆的眼睛里闪过喜色,而在场的其他人脸上也是明显一喜,这是少爷看过这么多大夫中,唯一一个说还有希望的。
苏慕凡站起身来,那侍女忙是把欧阳北榆的裤脚给放下来。
苏慕凡看着欧阳北榆道:“以前,我的手腕曾经受过重伤,伤到了骨头,连握住一个杯子的力气都没有,很有可能稍一用力,我的整个手都废掉了。”
“那……容王妃的手现在……”欧阳北榆看她刚刚在自己的腿上按压的样子,倒不像是手有问题的。
“我的手现在已经跟常人一样,当时是仓爷爷帮我碎骨重生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一试这个方法,但是我得先提醒你,手腕上的骨头跟在脚踝和小腿上有很大的不同,你的一双腿都受了伤,这痛苦要是我当初所承受的要多上好几倍,甚至是几十倍。”当初那般疼痛,自己都是咬着牙强忍过来的,两只腿,这样的痛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了。
现在的欧阳北榆哪里还能考虑到这些?听到自己的腿有希望治好,他心中只剩下激动,这么多年,他不知道夜里梦见了多少次,自己能如常人一样站起来,可是梦醒过来之后,留下的只有深深的失望,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能让自己站起来,自己也是在所不惜的。
“不管有多痛,我愿意试!”只要自己能站起来,自己在所不惜。
“就算是生不如死,你也愿意吗?”苏慕凡的声音很轻,却是重重砸在欧阳北榆的心上,生不如死?真有这么严重。
“我承受过这种锥心之痛,所以很清楚那种感觉,如果不是咬牙坚持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这种痛,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手腕就已经痛成这样,而你的可是一双腿,这种感觉应该比凌迟处死也好不了多少,我想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实在是承受不了的话,很有可能恨不得立刻死掉,这样的结果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希望欧阳公子能够慎重考虑。”苏慕凡这是据实以告,人在承受不了巨大的疼痛下,死是解脱的唯一的办法,真到了那个地步,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与其那样,倒还不如这般活着,最起码还能活着不是吗?
看到欧阳北榆陷入沉思,苏慕凡转头看向幻薇,“幻薇,你去把马车上的轮椅拿过来吧。”
“老奴跟这位姑娘一起去吧。”那老仆忙道。
随即幻薇跟那老仆一起出了大门,很快就推着一辆轮椅进了前厅来,欧阳北榆是第一次见到这轮椅,心中不免惊奇,“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叫轮椅,你可以坐上来试试。”苏慕凡拍拍那轮椅,示意旁边的那个侍从扶着欧阳北榆坐上来。
欧阳北榆轻点了一下头,那旁边的两个侍从便是把欧阳北榆扶到了轮椅上坐下,苏慕凡示意欧阳北榆把手放在手推圈上,“你可以自己试着转一下,它会让你的行动更加方便一些。”
欧阳北榆试着用手推了一下,这轮椅果然动了,欧阳北榆自认博览群书,却是从未见过这等事物,心中也是惊奇,“没想到这东西竟是如此精巧。”这么一来,自己就不用时时刻刻都让人扶着才能行动了,欧阳北榆心中一喜。
苏慕凡轻声道:“以前容疏不能走路的时候也是坐轮椅的,这是经过改良之后,我让人重新做了一个送给你。”主要是原来的那个,容疏不同意送给别人,所以就只能再重新做一个了。
苏慕凡走到欧阳北榆的身后,“如果你累了的话,可以让你的侍从从后面推着。”
欧阳北榆侧头看向苏慕凡,“多谢容王妃赠予在下此物,在下感激不尽。”
苏慕凡走到欧阳北榆的面前看着他,“有了这轮椅,你的行动就能方便很多了,而且皇上也准许你上朝的时候坐着议政,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选择碎骨。作为一名大夫,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接受碎骨治疗为好,因为结果是我们都预料不到的,很有可能更糟。”理性来判断的话,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
“那当初容王妃又为什么选择碎骨重生呢?”
苏慕凡轻笑了一下,“因为我想有一双自如活动的手。”
“所以,我跟容王妃的决定一样,我想有一双自如活动的腿,我希望自己能跟正常人一样行走,这种在地上踏实行走的感觉,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了,我很怀念那种感觉。”
“这是你最终的决定?”苏慕凡谨慎问道。
“是,我已经决定了。”欧阳北榆的眼神坚定,梦寐以求的事情有了一线希望,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放弃的。
“就算痛不欲生,你也在所不惜?”
“是,一切的结果都由我自己来承担。”只要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就算再大的痛苦,自己也受了。
“少爷!”那老仆跟那侍女齐齐出声,声音里满是劝解之意,刚刚容王妃的话,他们也是听懂了,意思就是说,如果少爷做这个碎骨重生的话,那就有可能因为受不了这种痛苦,而自我了解,这样的痛苦他们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少爷去承受?
“你们都不用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定。”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事情,就算只有一丝希望,自己也要试一试。
苏慕凡何尝不理解欧阳北榆的心情,当时自己手腕受伤的时候,自己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就算明知道不同意,自己还是执意要去碎骨,就是不想让自己的手就这样残废一辈子,哪怕是冒着很大的风险,自己也要去试一试。所以,欧阳北榆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在苏慕凡的预料之中。
“这样吧,如果真的要碎骨,我还有准备一些药材,毕竟碎骨之后,它是不可能自己长好的,还需要借助一些药物,这些药我得提前配置一下,趁着这段时间,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我知道了。”欧阳北榆轻轻点头。
苏慕凡也没有在这里呆多久就离开了,这一天或许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平常的一天,但是对欧阳北榆来说却是终身难忘的一天,本以为早已没有希望的一双腿,却被一个女子告知还是有治愈的希望的,这种感觉兴奋、喜悦更多一些,虽然其他人都劝自己,不要做碎骨的决定,可是不管自己再问自己多少遍,心里的回答都是肯定的。
欧阳北榆知道,这件事罗叔一定会告诉父亲的,父亲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小时候的自己就是他的骄傲,可是随着自己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之后,自己就成了父亲心中最操心的牵挂,如果他知道这件事的话,应该会阻止自己的吧,可是自己还是想试一试。
今天难得天气这么好,苏慕凡并未直接回容王府,她去了一趟天衣阁,然后就去了安和药铺,安和药铺一切都是井然有序,见到苏慕凡进来,都是笑着跟她寒暄,苏慕凡一一应了,然后问了一下安和药铺最近的情况。
科举考试结束了,京城仿佛一下子比以前安静了很多,那些前来京城赴考的学子,落榜的都陆续回了家乡,等着三年之后的再一次机会,榜上有名的也是带着喜悦回了家乡报喜,等着在朝堂上大展宏图,前途一片光明。
今天安和药铺的病人并不是很多,苏慕凡坐在药铺里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神思有些恍惚,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殷熙瀚死了、弘儿登基为帝、容疏成为了摄政王、夏菡怀了身孕、科举考试结束,这样想着,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一样。
苏慕凡刚回过神来,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地叫出声:“贺天佑!”待她看清楚之后,却又后悔自己的鲁莽之行了,因为贺天佑的身边站着一个貌美的女子,身上披着粉白色的披风,头上插着银色的步摇,额间垂着一碧色的宝石,更衬得次女子轻灵非常。
苏慕凡下意识地看向站在的身侧的幻薇,却发现她的神色很是平静,眼睛里一丝波澜都没有,苏慕凡暗自纳闷:难道幻薇对贺天佑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
贺天佑听到苏慕凡的声音,自然地朝她们这里看了过来,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走进了安和药铺,他身旁的女子自然也是跟了进来,一看这女子的行动做派就是一个大家闺秀,想必其父应该也是朝中官员吧。
贺天佑跟苏慕凡如此熟识就没有跟她行礼,但是他旁边的女子却是知道这安和药铺的主子就是容王妃殿下,而且她也是见过苏慕凡的,“臣女林梦知参见容王妃殿下。”
既是自称臣女,那就代表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了。苏慕凡轻声道:“在宫外不用这么拘礼,起身吧。”
“谢容王妃殿下。”那林梦知悄悄打量着苏慕凡,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容王妃呢。
“你们这是……?”这贺天佑该不会是放弃幻薇了吧?如果贺天佑放弃了的话,那依幻薇的性子,两人以后基本上就是没可能了。
贺天佑看了一眼幻薇,没有吭声,那林梦知不敢怠慢,生恐得罪了苏慕凡,忙是开口道:“回容王妃的话,是这样的,过几天就是臣女的父亲的寿辰了,贺伯父跟家父关系一向交好,贺伯父说想要挑一件贺礼送给家父,可是又不知道该送什么好,所以让臣女陪着贺公子按照父亲的喜好挑选一个称心的礼物。”
“原来是这样。”苏慕凡的眼睛看向贺天佑,而贺天佑微微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寿礼选好了吗?”苏慕凡接着问道。
“回容王妃的话,还没有。”林梦知在苏慕凡面前表现得倒不算怯弱。
“我们走吧。”这句话是贺天佑对自己身边的林梦知说的,然后又转过头看向苏慕凡,“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最终都没有再看幻薇一眼。
看着贺天佑和那林梦知离开的身影,苏慕凡轻声道:“就这么错过了他,你以后不会后悔吗?”
幻薇没有回答,因为她给不出答案,苏慕凡轻叹了一声,“能跟我聊聊吗?”
“夫人,这件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跟他终究是不合适,他就应该娶像刚刚站在他身边的女子那样的女人做妻子,而不是我这样的。”幻薇轻声道。
“你究竟是对他没有信心呢?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两者都有吧。”幻薇的心里有太多的不确定,而她不希望在这种不确定的情绪下决定什么。
苏慕凡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跟幻薇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个女人很多时候心里的主见要强得很,她不是能轻易受别人意见影响的人,看来自己还是得找时间跟贺天佑好好聊聊。
“你刚刚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出了安和药铺之后,林梦知问身边的贺天佑道。刚刚一进了安和药铺,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感觉怪怪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出来之后又是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是跟容王妃有关?
而此时的贺天佑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刚刚幻薇那张冷漠的脸,看到自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真的是毫无反应的,看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贺公子。”林梦知见他不应声,又是唤了一声。
贺天佑这时才回过神来,“抱歉,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你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从刚刚在安和药铺开始,你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按理来说,贺公子中了探花,应该是意气风发,满面笑容才对,可是自从殿试那天之后,他脸上就没有出现过笑容,整个人都是有些恹恹的样子,好像什么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似的,正因为这样,贺伯父才拜托自己陪他出来走走的。其实贺伯父的意思自己怎么会不知道,父亲也是正有此意,她自己嘛,倒也无所谓,虽然自己跟贺天佑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能做到几个月闭门不出,只专心读书一心想要考取功名,这就说明他是一个又毅力、有抱负、有上进心的人,比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好多了,能嫁给他也是不错。而且他刚刚中了探花,以后在朝中的前途不可限量,父亲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才让自己跟他走得近一些。
贺天佑心中烦得很,也不愿意回到林梦知的问题,抬头看着她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先回去吧,寿礼的事情,我会跟父亲说的。”说着就转身离开,看起来跟着急的样子。
“哎……贺公子。”林梦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贺天佑就已经在人群中跑得没影儿了。
贺天佑按原路返回又重新回到了安和药铺,此时药铺里的人很少,担心苏慕凡会冻着,幻薇就扶着苏慕凡去后院歇息了。
这边热茶刚端上,那边就有人闯了进来,幻薇听到脚步声忙是挡在苏慕凡的面前,没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贺天佑,幻薇一直有些愣怔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可是贺天佑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径直走到幻薇的面前,“你说的不算。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阻拦我喜欢你,就算你是一块冰山,我也要把你给捂化了。”贺天佑的语气里满是坚决,刚刚的一瞬间他已经想明白了,只怕自己放弃了幻薇之后,自己这一生就再也遇不上一个让自己如此牵肠挂肚的女人,不到最后她嫁人的那一刻,自己就决不放弃。
“好,有出息。”被幻薇挡在身后的苏慕凡笑着出声道。
“你……你胡说什么?”幻薇难得一见地有些结巴。
“我没有胡说,当着苏慕凡的面,我要把话说清楚,刚刚那个林梦知,我跟她什么都没有。那天你在容王府的花厅里跟我说的那些,的确是有些伤到我了,可是我刚刚已经想明白了,在你成亲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幻薇,我是不会放弃的。”贺天佑直直地看着幻薇,眼睛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说完这番话之后,贺天佑就离开了,这短短的功夫,幻薇还没有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贺天佑就不见了。
苏慕凡看着面前呆愣住了的幻薇,轻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幻薇,你想跟我说说,这段时间你跟贺天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幻薇转过身看向苏慕凡,眼睛里满是纠结,“他说他是因为证明给我看他不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所以才奋发图强,闭关读书准备参加科考的,我很感动,但是除了感动之外,却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苏慕凡这才明白,原来那天幻薇之所以会哭,是因为贺天佑的话感动了她,“所以,你拒绝了他。”
幻薇点头,“他说在他上榜以后,会跟我正式要一个答案,没想到殿试结束之后,他真的来了,他来向我要一个答案,可是我心里很清楚,除了感动,我对他真的没有别的什么,我不想骗他,也不想骗我自己。”
苏慕凡轻握住幻薇的手,“这件事你并没有做错,贺天佑也没有做错,你不必强迫自己,也不需要因为贺天佑而感受到有压力,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她看得出,幻薇并没有撒谎,她对贺天佑也许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可也许是有,但是她自己并没有发觉,但是不管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幻薇的这种做法都是对的,因为在自己并不确定的情况下,是不能欺骗别人也不能欺骗自己的,万一到时候发现自己心里的感觉都是错觉,那对两个人的伤害会更大。
既然贺天佑已经提出不会放弃了,说明他们两个还是有机会的,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可能会有,就算最后幻薇还是没能喜欢上贺天佑,那贺天佑这么努力过了,至少也不会有遗憾。
苏慕凡轻笑,“我知道其实这几天,你一直都在躲着他,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你又没有做错事情,不用这么躲躲闪闪的。你也不必因为他的不放弃而感到困扰,一个女人是有权利享受被追求的感觉的,如果到最后,你还是没能爱上他,那说明是他失败了,他没能打动你的心,这并不是你的错,幻薇,你明白吗?”
幻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好像明白了。”
苏慕凡端起桌边的茶杯,“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就享受这个过程好了。”
一杯茶水慢慢喝完,苏慕凡站起身来,“好了,现在该是去给新科状元配药了。”她想就算自己给他一个月的时间,欧阳北榆的最后一定还会决定进行碎骨,因为这种心情自己也体会过,她很明白欧阳北榆心中那股强烈的、想要站起来的欲望。
太阳快要落下的时候,苏慕凡就回到了容王府,陪着小澈儿玩了一会儿,殷容疏便是回来了,脱掉冰冷的外衣,殷容疏上前轻揽住苏慕凡的纤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今天你去清露苑了?”
“嗯,去了,说实话,他的情况很不好,我跟他提议了,仓爷爷为我治疗手腕的方法,碎骨重生。”苏慕凡微微仰头看着殷容疏。
“他一定决定用这个方法试一下。”殷容疏轻声道。
“这么笃定?这种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受得了的。”
“不能走路的滋味也很难受,如果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的,这种心情我能够体会。”自己当初也是从一次次的希望、失望,这么累积的情绪中过来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有多痛,只要能有希望站起来,他想欧阳北榆一定不会放弃的。
“嗯,他的确是这么说的,但是作为一个大夫的角度,我有些矛盾,既希望他能经过我的医治之后站起来,又担心他因为承受不了碎骨的疼痛,而产生不好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因为承受不了疼痛而自杀了,那自己真的是要后悔死了,好不如不跟他说有碎骨这种方法了呢。
殷容疏轻轻把小澈儿抱进怀里,“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你给了他唯一的希望,对他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而且我觉得他应该能承受得住这种痛苦。”
“但愿吧。”
“对了,羌卢国的事情怎么样了,六王子他能救得出来吗?”
殷容疏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今天我收到了从羌卢国传来的消息,羌卢国国王,也就是原来的二王子正在秘密地跟西域的其他几国联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想跟西域其他几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临夏国。至于,六王子,桐定山庄的弟子已经查探过了,他被关在羌卢国王宫的地牢里,地牢里守卫森严而且机关重重,贸然进去营救的话会很危险,而且这个二王子心狠手辣,万一让他感觉到危机,他会杀了六王子也不一定,最起码现在六王子还是安全,我觉得现在我们还是在暗中观察比较好,万一二王子对六王子起了杀心的话,我们的人会奋力营救的,这点你放心。”
殷容疏知道,羌卢国的六王子对凡儿有救命之恩,这个恩自己会报答他的,这一次,自己绝不会让他死。
苏慕凡点点头,“我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个二王子跟翟景耀究竟有没有联系,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猜想,这个翟景耀一定是说服了二王子联合其他西域各国对临夏国造成威胁,然后分散大部分的兵力在西域边境,而趁着临夏国内兵力空虚的时候,他再趁虚而入,造反夺权。”紧紧一个羌卢国对临夏国是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几个西域小国联合起来,临夏国虽然不至于吃败仗,但是也必须得分散一部分兵力应付,而且这一仗如果打起来的话,时间也一定不短,翟景耀正是要自己疲于应付。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眼睁睁地看着羌卢国和其他几个西域小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吗?”苏慕凡也是微蹙眉头。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幻薇的声音,“主上,夫人,初羽公主来了。”
“快请她进来吧。”苏慕凡轻声道。
初羽公主推门而入,“我没有打扰你们谈话吧?”
“没有,快坐吧。”苏慕凡招呼初羽公主坐下。
“是这样的,我来是有一件事想说。”初羽公主也没有磨蹭,直接就开口说明来意。
“嗯,该不会是你跟苏辛成定亲的事情吧?”苏慕凡笑道。
“苏姐姐还真是猜得准,今天苏大人跟我说了,说是这件事他已经跟他的爹娘商量过了,我在临夏国无亲无故,一直都是住在容王府里,但是这该有的规矩也不能少,到时候聘礼会直接送到容王府来。”
“好,你们这一对啊,总算是要定下来了,送聘礼的日子定了吗?”
“还没定,苏大人说要我跟苏姐姐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合适。”毕竟苏姐姐对自己不是一般的恩情,自己的亲事,应该由她做主才对。
“那自然是越快越好了,这样吧,等他们什么时候准备好了聘礼,什么时候送过来吧,我就在容王府里等着。不过说起来,也是奇闻了,我嫂子的聘礼却是送到了我这里,这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苏慕凡笑道。
既然殷容疏也在这里,初羽公主自然不好跟苏慕凡多说什么,略聊了几句之后,初羽公主便是回房去了。
就在苏慕凡忙着给欧阳北榆准备各种草药的时候,苏家这边也是准备好了聘礼,虽说苏辛成不是嫡子,却是长子,婚事耽搁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到了上门提亲的这一天,而且要娶的人又是齐蓝国的公主殿下,这聘礼自然是准备得很充足。提亲的这一天,苏家上下都是忙得不行,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因为对方是公主,为表重视,所以就由苏丞相和苏夫人亲自带着苏辛成上门提亲,按理来说苏辛成的亲生娘亲不是苏府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不能一同前去的,但是在苏辛成的请求之下,苏丞相也答应让二姨娘一起去。
随着苏府门前的鞭炮声响,他们几人也就坐着马车出发了,后面的聘礼也是不少,虽说不少,但也不至于令人咋舌的地步,其实这聘礼的事情说起来也是为难,既然符合礼数,不能让公主受了委屈,又要顾及着别人的口舌,未免说丞相大人中饱私囊,这个尺度得拿捏得刚好,苏丞相也是经过反复斟酌的。
其实有关于苏丞相的儿子和齐蓝国初羽公主的事情,京城的百姓们也都是有所耳闻,这临夏国京城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却是落入了齐蓝国公主的手中,京城中那些大家闺秀们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但是谁让人家是公主,而且还颇受到容王妃的喜爱呢?据说他们两个的婚事就是容王妃给撮合的。
看热闹的人一直跟着队伍在容王府门前停下,苏丞相他们均是下了车来,而此时,听到鞭炮声的苏慕凡和殷容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