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已矣,生者犹,满地的尸首,换来的是活下来的人们肆无忌惮的狂欢。从死一生的战场上获胜而归的瓦岗将士,分享着战利品。而他们的高统帅,则经历一场考验。
李密的大帐里,泾渭分明的站成两排,一边是秦琼,程咬金,尤俊达,丁天庆,盛彦师等英雄会的兄弟,一边是郑挺,贾雄,邴元真,房彦藻,祖君彦这些李密的心腹。
李密的肩头刚刚被大夫包扎完毕,脸色苍白。他并没有休息,王伯当日前高密,已经让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了。既然无法逃避,不如勇敢面对,这一点上,李密无愧他的声望地位。
“各位兄弟,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翟让的事情才如此恼火,不过他图谋造反,证据确凿,我杀他也并无不妥。”李密有气无力的道。
“证据何?”秦琼冷冷的道。
“呈上来。”李密道。贾雄立刻叫人呈上一个托盘,里面有书信若干。
“这些都是翟让和他的部下朋友互相往来造反的书信,请元帅看看。”贾雄道。
秦琼冷哼一声:“翟让,翟弘,王儒信他们都军,若是造反,何用书信?”
贾雄一怔,忙道:“将军这话莫非是说魏王冤枉了他?”
“不敢。”秦琼道,“只不过希望魏王给个说法,否则只怕寒了兄弟们的心。”
“元帅此言差矣,魏王乃是为了大局着想。我军当时前有洛阳,后有宇化及,危旦夕,翟让军大肆拉拢人马,意欲对抗魏王,扰乱军心,论罪当诛,这有什么可说的?”邴元真一旁道。
“哼,翟让乃是瓦岗草创功臣,就算有这些罪过,何不等我们回来一起审问,就这么杀了?难道不怕天下人笑话吗?”秦琼道。程咬金一旁听了,也帮腔道:“若是没有翟让兄弟,哪有你们今天?”
李密听的脸色铁青,低声道:“元帅,我今日受伤,身体不适,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秦琼听了,欲言又止,一甩袖子,和英雄会众兄弟转身离去了。只留下李密和他的心腹们。
“大王,他们如此桀骜,不如……?”邴元真做了个切砍的手势。
“胡闹,秦琼程咬金军威信甚高,你难道不怕军心动乱吗?”李密训斥道。
邴元真灰溜溜的站到一旁,也觉得自己的主意有点馊。
“不知大王打算如何应付呢?”房彦藻道。
李密犹豫了半晌道:“去请王伯当来,我要和他商议。”
片刻后,王伯当匆匆进了大帐,一见李密,便问:“大王,元帅他们……?”
贾雄把方才两边的对话一一说了,王伯当听了,顿足道:“只怕此事不能善罢甘休。”
李密叹道:“伯当啊,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如今之计,重要是保存瓦岗军的实力啊,你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元帅他们不追究呢?”
“只怕无法。此事大王做得错了,以秦二哥他们的脾气,就算此事不再追究,只怕日后也无法同心协力了。前有单五哥出走,我看二哥他们,只怕也会如此。”王伯当道。
李密低头不语,郑挺道:“大王不必担心,如今有陈智略张童儿的十万大军归降,我军实力大增,就算元帅他们离去,瓦岗军依然啊傲视天下。”
王伯当一瞪眼道:“莫要胡说,他们的降兵如何同瓦岗子弟兵相提并论。”
李密一摆手道:“好了,莫说此事了。他们若是要走,便也随他们吧。”
宇化及已败,杨侗的诺言即将兑现,就算秦琼他们走了,我李密也可以进入洛阳,号令天下,指日可待,你们这些莽夫,不哟啊也罢。李密心如此想着。
王伯当想要劝阻,却终于什么都没有说下去。
走出大帐,夜凉如水,王伯当信步来到秦琼的帐外,里面灯火通亮,卫兵通报之后,王伯当走进去,见秦琼和程咬金尤俊达帐,各个脸色不善。
“几位哥哥,聊什么?”王伯当问道。
三人看了他一眼,程咬金忍不住道:“伯当啊,你是和李密亲近还是和咱们亲近?”
王伯当苦笑道:“四哥,你这话叫我怎么回答?魏王当初为了我抛家弃官,流亡江湖,这份恩情,我王伯当上刀山下火海也报答不了。至于咱们兄弟,都是发过誓同生共死的,怎么分辨谁亲近?”
“要分辨也容易,我们若是离开,你跟不跟着?”程咬金道。
“这个……”王伯当犹豫半晌,“只怕不行。”
“哼哼,你还是和李密亲近。”程咬金道。
“四哥,你要非这么说,我也没什么说的,不过非要如此吗?”王伯当道。
“翟让对咱们英雄会如何你也知道,若是没有他当初的收留,咱们如今只怕已经是孤魂野鬼了。我程咬金皇帝可以不当,饭可以不吃,天底下两件事情一定要办到,一是孝敬我老娘,二是对得起朋友。翟让兄弟死的这么惨,我没杀了李密为他报仇就不错了,你还要我伺候他?”程咬金说起话来一点情分都不讲,直来直去,王伯当听得面红耳赤,只得道:“二哥,你对得起朋友,我王伯当也得对得起朋友。既然非要如此,就只好分道扬镳了。”
“那也好,你回去跟李密说,我们也不想毁了瓦岗山的基业,到时候只带亲兵和家眷,回老家去种地。他李密可别要阻挡,不然的话,我一斧子劈了他。”程咬金道。
王伯当知道事情无法挽回,只得悻悻的退下,告诉李密去了。
王伯当一走,秦琼对尤俊达道:“你叫朱能速去一趟江都,找武兄弟,把事情告诉他。以我看,天下间只有咱们武兄弟还是个讲义气的明白人。”
听了飞毛腿朱能的叙述,武安福总算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朱能来去如飞,赶道之前送来了消息,倒是给了武安福一个措手不及。
“二哥他们有什么打算?”武安福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问朱能道。
“二爷正是叫小的来问武爷。”朱能道。
“不知道都有哪位兄弟要留下?哪些兄弟要走呢?”武安福道。
“除了跟随单五爷前往山西的八位兄弟以外,其他的兄弟都要走了。我走的时候,裴三爷已经回瓦岗山去接他的家眷了,据说要回龙虎庄老家。二爷,四爷,爷他们收拾了东西,往山东去了。似乎只有大爷要留下。对了,徐军师伤的重,如今不能走远路,也留下了。”朱能道。
武安福点点头,心道只要你们离开就好,至于魏征和徐世绩两人,看来还要等待。秦琼等人离开之后,李密一手掌控瓦岗军,洛阳已是囊之物,只要解决洛阳,和关李家就会成为对手。那时,就是自己的机会了。至于如今,先把离开瓦岗的众英雄笼络来军才是实的。
“朱能啊,我这就叫黄天虎李成龙跟你一起回去山东,把二爷他们给接到南京来。”武安福道。
“遵命。”朱能道。
“候兄弟,尚兄弟。”武安福又对候君集和尚怀忠道。
“末将。”
“我写一封信,你们带去龙虎庄,给裴仁基老爷子看。请他叫裴元庆出山。裴元庆乃是盖世的猛将,若能被我们所用,那真可以横扫天下了。”武安福道。
两人领了命。武安福回身望着手下能人巧匠造出来的沙盘,江南的风土地貌一盘之数掌握。武安福轻轻的把手指放长江上游的林士宏地盘上,对李靖道:“时机差不多了,是时候找他的晦气了。”
秦琼等英雄会人的离开虽然十分秘密,却依然瓦岗军造成了巨大的震动。许多当初仰慕英雄会群雄风采的士兵们都渐渐的生了离心,军营之,因为打败宇化及而产生的向心力就这么被抵消了。让李密气愤的是,洛阳城里,也发生了对他不利的变动。
掌管洛阳兵权的王世充李密击败宇化及,上表给皇泰主杨侗要求入城辅政的第三天发动了军事政变。他和李密大小百余战,无数部下朋友死李密的手下,两人之间的仇恨车载斗量,从开始就不赞同杨侗招安李密。如今既然阻止不了,王世充怕李密进城之后和自己算账,便和段达合谋,埋伏下亲兵数百人,将一力主张叫李密进城辅佐朝政的大臣元都和卢楚斩杀朝堂之上。
忠心耿耿的大臣被除去,皇泰主杨侗顷刻之间成了傀儡。王世充为自己加锡,自称大司马,掌握了洛阳城里里外外的兵权政权。李密进城辅政的事情,自然成了泡影。
大怒的李密当然不肯罢休,刚刚击败了宇化及,还没有修整完毕的瓦岗军立刻将洛阳重包围起来,继续日夜攻打。
洛阳重归战火,而从这里败逃出去的宇化及,来到了西河,过了此地,他便可以接近关了。虽然洛阳惨败,丢盔弃甲,可是毕竟还有四万精锐的骁果和勇猛无比的儿子宇成都。宇化及依然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因此当他西河停下了脚步,收罗粮食,整顿队伍的时候,一只队伍悄然来到了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