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孙家树被一阵机器的轰鸣声震醒,他睁开眼,车厢里漆黑一团,他轻轻地把不知谁压在自己身上的一条腿移开,估计是小广东的,这家伙睡姿最赖。其他战友仍在酣睡着,连续坐了几天几夜车后,刚坐车时的那股兴奋劲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了。孙家树舒展了一下手脚,感到全身都不舒服,特别是腰部被枪托摁了一路,简直是难受死了。凭感觉车好像是静止的,他『摸』索着来到车厢后面掀开篷布向外望去,只见数十辆车一字排开,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得出是在加油,这也是后勤保障的一个科目——多车同时加油科目。每辆车的油箱旁都站着一名战士,他们手持油枪,加油车轰鸣着加大马力,燃油快速地喷进油箱。
孙家树跳下车,他走到车背影后撒起了小便,小便后他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加油的战士都穿着棉大衣。他凑到一个正在加油的战士身边问:“现在几点了?”
“还不到一点,等一会儿车队要翻大山了,油箱要全部加满油。”加油的战士说。
孙家树重新跳上车,战友们还在熟睡,他『摸』到一个空隙后把身子挤了进去,车身剧烈地晃动着,车又开始前进了,他干脆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孙家树睡得正香,忽然有人推他,睁眼一看是小广东,只见他眉飞『色』舞地说:“孙家树你看,山,好漂亮的山啊,我们爬上山了!”
孙家树抬着向车外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放亮,但雾气很大,道路一边靠着山,另一边就是万丈深渊。汽车正开足马力爬山呢,远处的山隐隐约约能看清轮廓,正东方却红成一片,他对小广东说:“咋呼个球,山有啥稀罕的,大惊小怪。”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山,跟到了仙境一般。”小广东兴致不减。
太阳探出头来,顿时霞光四『射』,雾气开始慢慢散去,太阳一点一点地爬升着,好像有点不堪重负,最后终于卸掉了重负,猛地从地下挣脱出来,顿时发出耀眼的光茫,周围的雾气顷刻间烟消去散了,远处的山峦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高高低低,一起一伏的都是山,一些山峰的腰部还萦绕着一层云雾,真美呀!
只顾着欣赏远处的美景,却忽视了眼前的景『色』,经人提醒才知道低头看,一辆汽车正好在脚下行驶,向下一望,只见一辆辆军车像甲壳虫是一样,沿着“之”字形环山公路缓慢地爬动着,没想到自己已经爬了这么高了。
不由自主地一抬着,头顶原来也是一只只“甲壳虫”在吃力地向上爬着,屁股后冒着兰烟,自己只不过是在山腰而已,这大概就是著名的“十八盘”吧?置身在这动态的“画面”之中,真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不知何时,太阳又躲了起来,天空突然布满了阴云,一会儿竟飘起了牛『毛』细雨,而且越下越大,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汽车转过一个弯,山势渐缓。右侧出现了一个峡谷,谷底是一条河,水不是很深,但流势很急,河水击打着两岸的石头,发出“哗哗”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雨又停了。经过雨水的洗涤,山体变得青秀起来。山上的植物绿得耀眼,远山重新被云雾缠绕起来,仿佛置身仙境之中,使人不由得想起了唐代诗人王维的《终南山》这首唐诗来。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蔼入看天。
分野山峰变,阴晴欲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只不过现在找不到樵夫的身影,随着社会的进步,现代人不会再以打柴为生了。
汽车缓缓地停下来,前方传来命令:原地休息待命,并通报了一起行车事故,一辆吉普车不小心撞上了山体,告诫驾驶员要及时换班,慎忌疲劳驾驶。
官兵们纷纷从车厢中跳下来,舒展舒展僵硬的四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驾驶员则趁着这个时间检修起车辆来,满山遍野的士兵给这幅山水画添上了浓浓的一笔。
早饭是每人一块压缩干粮和两根火腿肠,确切地说之应该叫午饭。因为时针已指向11点了。官兵们啃着压缩干粮,喝着凉开水,一个个谈笑风生,大有一副以苦为乐的样子,大多数战士还是第一次吃压缩干粮,压缩干粮看起来像一块肥皂,啃起来很像小时候在农村吃的花生饼,略微有一点甜甜的味道。战士们津津有味地吃着,一排长经常吹嘘他在猫儿洞里天天啃压缩干粮,都吃怕了。这吃起来不是很好吃吗?哪像他说的那样难吃?
一排长笑着说:“连着吃几天就知道了,注意不能吃太多,这东西一见水就发涨。”
一位战士风趣地说:“一排长是怕我们吃吧?”
一排长立刻严肃起来:“谁也不能吃多,这是命令。”
大伙这才当起真来。
短暂的休息之后,车队又出发了。没走多久,新兵鲁超突然捂着肚子叫起来,“我肚子好涨,哎呀,水,水。”原来,他不但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连别人剩的他也给报销了。
孙家树忙把自己的水壶递给鲁超,一排长却伸手把水壶抢了过来,他大声训斥孙家树:“四班长,你是不是想害死他呀,他一喝水,吃到肚里的压缩干粮就会成倍膨胀,不把他撑死才怪呢。”他又扭头对鲁超说:“躺着别动,过一会儿就好了。”
孙家树伸了一下舌头,好家伙!自己差一点就成了杀人犯,整个车厢的战士都指着鲁超笑,鲁超脸上渗着汗珠,脸『色』苍白,不停地哎呀哎呀叫着,成为欢乐气氛中的一个不协调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