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炮连俱乐部,全连正在召开退伍动员大会,偌大一个屋子里鸦雀无声,全连指战员都笔直地坐着,正在静静地听指导员开始作老兵退伍思想动员。
“同志们,一年一度的退伍工作开始了,与往年不同,今年将是全连退伍人员最多的一年。全连一百三十六人,有九十二名同志将光荣离开部队,离开相处几年的老战友。我十分理解每一位老兵此时此刻的心情,谁都不想离开部队,谁都不想离开亲如兄弟的战友。然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正是每年的老兵退伍,新兵入伍这样的新老交替,才使得我们的军队永葆青春和活力。你们把人生中最美好的的一段时光奉献给了连队,奉献给了祖国的国防事业,连队会永远记住你们,人民会永远记住你们,我代表连队党支部向你们致以最真诚的谢意,谢谢你们。”指导员行了一个军礼接着讲:“下面,由连长宣布退伍人员名单,送走了你们,我和连长也将脱下军装回地方了。”
台下一片寂静,哪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连长,明知自己就要退伍了,但都不希望连长会点到自己的名字。
连长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开始宣布退伍人员名单:“一排退伍人员:孙家树,拿马使都……”
台下立即议论起来,压住了连长的声音,“一排长不是要提干吗?怎么会退伍呢?他可是团里竖起的典型啊!”“连一排长都退伍了,看起来是老兵都要退了。”······
李喜娃静静地站着,一排的退伍人员名单已经念完了,接下来开始宣布二排的退伍人员名单了,他还没有听到连长念他的名字,会不会漏掉了?直到最后,李喜娃也没有听到点他的名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让他感到意外了,就在几天前,连长还对他说,转士官的希望不大,要他做好退伍的思想准备,实际就是明确告诉他没戏了,他今天感到自己像是在做梦,点到名字的战士都站在了前面,李喜娃慢慢被挤在了后排,他左右看了一眼,和他站在一排的全都是新兵。
退伍人员名单宣布完毕后,连长命令:“向军旗敬礼告别!”
“唰”的一声,全体退伍的老兵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他们两眼注视着军旗,眼泪慢慢流下来。
“礼毕。”大家轻轻放下手,然后默默地摘掉军衔,领花和帽微,双手捧着轻轻地放在指导员面前的桌子上,连长和指导员向大家一一敬礼,握手,兵与兵,官与兵相互抱成一团,这场面让在场的新兵们也被感染得流泪了。
孙家树双手郑重地捧着军衔领花和帽徽,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连长站起来握着他的手不放,他激动地说:“孙家树同志,你为连队赢得了荣誉,连队的荣誉室将留下你闪光的一页,你崇高的人格同样也赢得了大家的尊重。我代表全连指战员向你致敬!”
“唰”连长敬了一个军礼,上级向下级敬礼,这在部队还没有先例,孙家树急忙还礼,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连队这几天伙食特别好,顿顿少不了鸡呀,鱼呀什么的,今天的晚饭更是丰盛,这是退伍兵最后的晚餐了,但好多老兵只是呆呆地坐在餐桌旁,这个时候,就是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了。 щщщ◆тTk Λn◆℃ O
孙家树吃过饭回到宿舍,李喜娃正在屋里等他,看到孙家树,李喜娃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说:“排长,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家树装作莫名其妙地说:“我怎么做了?一班长,你今天这是怎么啦?”
李喜娃说:“我今天很清醒,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士官的名额让给我?是要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为这事呀,首先声明,可不是我让给你的,我只是觉得我是国家一等功臣,又是伤残军人,回到地方能分到好工作,谁稀罕当什么士官,我只是不愿意当,根本谈不上让。”
“你甭看别处,看着我的眼睛,真的不愿意当兵了?你能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我。”李喜娃说。
“一班长,你今天怎么神经兮兮的,不就是转个士官吗?”孙家树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窗外。
“孙家树,其实真的不敢面对的是我,我做过好几件对不起你的事,你把名额让给我却让我受尽了良心的谴责。”李喜娃低着头说。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哪点对不起我了?”孙家树问。
“你听我说,自从连队派你去军训学生那天起,不,应该是派你去特训队集训的时候起,我就开始敌视你了,处处跟你过不去,我错误地认为,是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荣誉,心里感到很不平衡。那年你入党,那一张反对票是我投的,那次你们班集体喝酒是我告的密,你去看守“好忘角”是我烧的底火,还有那年建塑料大棚,我……不知怎的,看到你一倒霉我就高兴,而你却把名额让给了我这样的人,你现在只有狠揍我一顿,才能减轻我内心的愧疚。“
“别说了一班长,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都没一点印象了,你还提它干啥?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是,我的血管里至今还流淌着你的血『液』,还有什么比这种战友之情更为重要的呢?快点把好消息告诉你的小芳吧,这会儿她不定会急成什么样子?”孙家树说。
“家树,兵当到你这份上,应该是别无它求了,也只有你才有这样的魄力,才有这样的胸襟,相信到了地方,你一定还是最优秀的,我和小芳谢谢你。”李喜娃紧紧地抱住了孙家对说:“兄弟,我的好兄弟,谢谢,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记着,结婚的时候别忘了给我寄两块喜糖。”孙家树笑着说。
“呜呜呜——”李喜娃再也憋不住了,他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