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是通阴阳的,我拿来用了便给你。”秦扶摇晃晃悠悠地飘向她身侧,“我这就去。”
“大半夜的吓着人。”韦湘颈上一空,陡然间有些不大适应。歪倒躺下,挥挥手,“卫燃也能像你一般随意出入的话,就请他少说些话,我还考虑请他看着文琴,文琴如果不是朱颜的眼线,也会叫朱颜两句话哄走了,其他丫头们也让他看着。虽然说这宅子里也没什么好提防的,但我也总不想叫人盯着。”
话到如此,秦扶摇就不再搭茬。韦湘摆摆手,话就到此为止。
韦湘后背隐在被子的山峦中,秦扶摇默然注视她。直到韦湘呼吸均匀,秦扶摇又飘到她眼前看,见她呼吸沉沉,终于沉入睡眠,才如风消散,直到天亮。
文琴起来的时候,见她的奶奶窝在院内的躺椅上看葫芦藤,不知是从哪里攀上来的葫芦在架子上勉强生长,早已是深秋,葫芦生不长久,生得不适时宜。
“奶奶怎么起得这么早,说好的要好好睡的。”文琴过来收拾,韦湘却一直不答话。文琴便绕过来看韦湘,俯下身子,韦湘在躺椅中睡着了。
于是文琴手上的动作轻捷不少,生怕吵醒韦湘。
不多时,文琴听那内院的丫头来说:“二奶奶来了。”
文琴便去看韦湘,韦湘还在休息,文琴伺候韦湘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敢拒绝,也不敢吵醒韦湘,正在两难之间,就听得有人笑道:“大清早地看葫芦,弟妹好兴致。”
文琴便近前去,迎着许若鸢道:“我们奶奶睡着了。”
许若鸢遣散众人,文琴在她身后跟随,探头瞧韦湘,韦湘原地站起,笑脸相迎:“二嫂怎么来了?”
“说得好像我不能来似的。”许若鸢笑,环顾一圈,目光又定睛在院内突兀的一块儿坟头上,“这地方清净,我那天来了一次就喜欢。我那里邻外墙,外头有个什么人经过,风吹草动的听得清楚。”
坟是新坟,墓碑上的字也简陋,里面没有人的肉身,只有衣冠。
这秘密是朱颜从老太太那里得到的,转述给她。
若不是为了朱颜,她也不关心三弟的死活。
秦家全指望秦扶摇一人高中,若是没有秦扶摇考了个秀才,秦家就是土豪乡绅,全然不入流。她许家虽然落魄,但也是诗书世家,瞧不上一个书生,但朱颜为此忧心,她就姑且分忧。
人怎么能操心那么多事呢?到底是大脚走四方。她心里又嘲笑了一下不裹足的,对她来说是个农村妇女的朱颜,嘲笑后又顺带可怜了一番眼前的韦湘。
但韦湘落入她眼底的样子,又令她觉得不同寻常。若不是事先知道,她全然想不到韦湘是卖馄饨的女儿,倒以为是商贾之家常常议价分地的女儿。兴许是韦湘只是长相如此,却是把许若鸢镇住了。
兴许这人知道当初老太太和那神婆的约定?她也不知道,也怕打草惊蛇,姑且不谈。
韦湘家在城东,鱼龙混杂。她自己是挑馄饨担子的女儿,和诗书世家的许若鸢没有太多可聊之处。若是说聊二人读书,都是都认字,许若鸢自小熟读女诫,韦湘自小看江湖小说,许若鸢写诗作画陶冶性情,韦湘写牌子画符糊弄别人。
又因着二人性情不同,最后话头兜兜转转就绕到了二人都认识的人身上。
“你问传闻倒是问住我了,你说大爷如何,其实来秦家,也就那样。”许若鸢目光流转,“丫鬟们饶舌,胡乱编出个故事消遣我,我也是讲究名声的姑娘,为了大爷嫁进来,二爷能同意么?你也是听那些人碎嘴。要我,就惩治惩治才行。”
韦湘笑:“人总是爱听假故事,真的如何,又没人看。把故事当真的才是傻子,我也是没见过大爷二爷,想听听你怎么说。”
“秦家的男人体弱,但大爷生得魁梧,二爷生得精壮,大爷模样威风些,二爷模样俊俏些,我这么说像是编排人似的,但你等见了就分出来了。”
“常年不在家,几位爷也是放心。”想起朱颜天天忙前忙后,韦湘心里就服气几分,至少若是让她来管家,肯定是管得一塌糊涂。
“还说,两位爷是跟人出去做生意,说在这里有老太太和三弟,自然放心。走的时候三爷刚巧才考上秀才,又聪慧,老太太那时身体也好,那两位就放心地走了,说是等过年再回来。谁知这一年老太太也走了,三爷也走了,只好是朱——”许若鸢直呼其名惯了,意识到这是在三房这里,但话已出口,就又道,“朱颜嫂子,忙前忙后,管理家里大小。不过家里人都还算是服气,管事儿的周大爷和家里几位长辈也都听话,所以勉励维持至今,早先还说分家呢,如今也搁置了。”
“当初怎么说要分家呢?”
“依我看就是钱多烫了手,各不服气各。”许若鸢眼神一挑,似乎极为轻蔑似的,“家里就这些,分田地分钱财分店铺,都是大爷二爷自己闹出来的矛盾,他们两个一同做生意,还互相妒忌,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有问题,闹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就随了他们,说现在先筹措着,等回来了再分。”
韦湘点点头,大约明白了些,虽然也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弟妹问这些也是实在,三房原本弱势,是当初老太太想,三爷高中之后要什么有什么,就只留了这宅子给三爷,现在三爷也没了,若还按之前分,只怕你……唉。”说着许若鸢便掏出帕子来揩泪,不知真情假意。
韦湘想这真是奇妙,指望人家高中照拂自己,又急着分家。人家怎么荫庇你?听着听着就想笑,听许若鸢讲着这些,打发时间倒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