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多人而言,CCTV是中央电视台。
但对港监局交管中心的交管人员和一些专业人士看来,CCTV不只是电视台,也是闭路电视监控系统。
港监局的VTS很先进,既能通过雷达、无线电和船载终端等设施监控航经的和进出港的船只,也能通过闭路电视监控看到海关锚地、检疫锚地和营船港等复杂水域,以及滨杨河、滨启河入江口的情况。
只是滨江港监局管辖的水域太长,能通过闭路电视监控到的不到百分之二。
好在有一条胆大包天的采砂船给面子,竟然在天升港船闸附近水域滥采江砂,它不上港监局的CCTV谁上港监局的CCTV?
王市长下达完命令,等了大约十分钟,就从闭路电视监控的显示器里,清楚地看到水上分局的汽艇靠上了采砂船,由水利、公安、港监构成的“突击队”登船执法。
紧接着,水利委的水文船赶到了。
公安协助水政把采砂船的负责人和一个船员带上了水文船,让其指认过去几天采过哪一片水域的砂。
取证效率比预想中更高。
水文船在江里快速航行了大约十分钟,就调头返回靠上了采砂船。
交管中心工作人员放大画面,能依稀看到水政和公安让那两个采砂船的负责人在一份材料上签完字,便把他们带回采砂船。而水文船则按照分指挥部命令,启航前往下一个查处点继续取证。
首战告捷。
并且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王市长很高兴很满意,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议程,邀请东海区渔政局和省渔政的领导,前往滨江市远洋渔业有限公司参观指导,周洪作为分管渔业和渔政的农业局副局长要全程陪同。
市领导和渔政系统的领导前脚刚走,水利局蔡局长就邀请水利委浏河水文站的领导去水利局指导工作。
今天水利虽然出力最少,但水利依然是主角。
主角都走了,陈局这个配角自然不会久留,跟港监局的汤局、朱局打了个招呼,又跟水上分局的彭局、王政委交代了一番,就跟长航分局的何局一起乘电梯下楼了。
一个接着一个走,光送人都忙不过来。
不一会儿,指挥大厅里就空荡荡的没几个人了。
作为专项行动的主要发起人和总指挥后勤组的主要成员,水上分局的彭局、王政委和水利局的廖副局长不能走,可又没什么好指挥的,干脆在朱大姐邀请下来到休息室喝茶聊天。
彭局接过王政委递上的烟,笑道:“老王,看来咸鱼是早知道呆在这儿没意思,所以早早的找机会溜了!”
“年轻人喜欢跟年轻人玩,跟我们这些半老头子呆在一起是没什么意思。”
“这不是有没有意思的事,陪同市领导和市局领导,不是谁都有机会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彭局,不喜欢陪同领导可以说是老沿江派出所的传统。他是徐三野的亲传弟子,他受的就是这种教育,所以这事你真不好怪他。”
朱大姐一边帮三人倒茶,一边笑问道:“彭局,如果咸鱼也跟人家一样见着领导就屁颠屁颠往前凑,你还会这么器重他吗?”
老彭哈哈笑道:“这倒是!年轻人不能太功利,还是像咸鱼这样踏实点好。”
刚刚过去的几天,廖副局长见过咸鱼三次,对咸鱼的印象非常好。
见他们一坐下来就聊起咸鱼,廖副局长突然想起件事,连忙道:“三位,上级对我们水利工作这么重视,你们几家对我们水利工作又这么支持,能想象到今天的行动肯定会取得圆满成功。”
“廖局,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几天我想了想,我们局党委也研究过,我们认为今天的专项行动和接下来的查处,一定能起到震慑作用。但想真正解决江上的采砂问题,可以说是一件长期性的工作。”
“有道理!”彭局点点头。
王政委更是感慨地说:“捕鳗大战打了近十年,不知道接下来还要打多少年。非法采砂比非法捕捞鳗鱼苗更暴利,而且不受季节影响。廖局,看来你们要跟渔政一样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所以我们局党委研究决定,接下来要加强水政监察执法力量。”
“等搞到经费,上一条水政监察船!”
“只要有经费,采购一条执法船不是问题,但不能光有船没有人。去江上执法又那么危险,所以人员的问题真把我给难住了。”
“全滨江水利系统就找不出几个敢打敢拼的?”
“找倒是能找到几个,实在不行把这几年安置到我们水利系统的军转干部和复员军人抽调到水政监察执法大队,问题是他们大多是旱鸭子,别说会不会开船,恐怕都不一定会游泳。”
廖副局长回头看看刚坐下的朱大姐,接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三位,你们说咸鱼愿不愿调到我们水利局?”
“……”
老彭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想法,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王政委也愣住了,用近乎看白痴似的眼神看着他。
朱大姐乐了,捂着嘴笑道:“廖局,咸鱼是陵海开发区公安分局的局长,他现在就是实职副科。”
“我知道。”
廖副局长掐灭香烟,坐直身笑道:“只要他愿意调过来,就让他做水政监察执法大队长,实职正科!”
朱大姐憋着笑问:“给咸鱼提正科?”
“咸鱼确实很年轻,但也确实有能力。我们局长说了,只要咸鱼愿意调过来,组织部门那边的工作我们局里去做。”
“咸鱼调你们那儿去做大队长,那个老黄怎么办?”
“老黄的思想工作好做,其实都不用做,去江上执法有多难他又不是不知道,咸鱼的能力他一样心知肚明,只要咸鱼愿意调过来,老黄会立马让贤。”
“哈哈哈哈。”
“彭局,你笑什么?”
“廖局,你还是不了解咸鱼,这事你就别想了,他是不会去你们水利局的。”
“调过来一样可以执法,而且调过来就能提正科!”
“这不是能不能提正科的事,再说对咸鱼而言提正科是早晚的事。”
“那不是还要等几年么。”
“谁说要等几年的?”老彭反问了一句,转身指指朱大姐:“不信你可以问问朱局,如果咸鱼愿意调到港监局,港监局是不是立马可以给咸鱼提正科。”
“朱局,真的吗?”廖副局长将信将疑。
朱大姐微笑着点点头:“廖局,彭局真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在别人看来咸鱼一直是公安干警,但在我们看来他一直是我们港监系统的同志,事实上过去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协助我们港监工作。”
“那……那你们为什么不把他调过来?”
“他有他的事业,再说在哪儿工作不是工作。”
“廖局,咸鱼这个墙角你就别想挖了,想了也是白想。不夸张地说,这个墙角还没轮到你们水利局来挖。”
“什么意思?”
“首先,我们市局不会同意。”
“陈局为什么不同意?”
“咸鱼在哪儿,哪儿就是万里长江第一哨,你说陈局能把万里长江第一哨的金字招牌送给你们水利局?”
彭局笑问了一句,接着道:“其次,陵海市委市政府不会同意。你这几天也看到了,咸鱼借几十条船跟玩似的,换作别人能做到吗,这需要多大的人脉?
陵海正在建港口,正在发展港区经济,人家不需要咸鱼做什么,只需要咸鱼呆在开发区,港口工程建设就能省很多事。”
水利局和公安局同样是政府组成部门,但水利局哪比得了有实权的公安局,更别说跟陵海市委市政府比了。
廖副局长意识到之前有点一厢情愿,一时间真有几分尴尬。
王政委则微笑着补充道:“再就是港监局、长航分局、海关、渔政和我们水上分局不会同意,朱局刚才说她们一直把咸鱼当自个儿,其实我们这几家同样如此。”
“你们都把他当自个儿的干部?”
“嗯,他本来就是我们几家共同培养的,也是我们这些人看着长大的,哈哈哈哈。”
……
与此同时,邱志明被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十分钟前,正在采砂船上的王兴昌打电话说被公安、港监和水政查了,说了几句电话就被执法人员责令挂断。
都没来得及搞清楚江上的情况,他正急得团团转,码头上来一辆警车和一辆面包车,从车上下来五个人。
“我们是长州公安局,公安、水政和港监联合执法,水上码头负责人?”
“张经理不在,请问有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
“邱志明?”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张经理的朋友。”
“这儿没你的事!”
领头的公安把他推到一边,指着正在卸砂和正在卸砂的几条船:“小陈,按计划行动,把这几条船全扣下。”
“是!”
“码头费和装卸费谁负责收的?”
“我。”黄会计吓得魂不守舍,忐忑地迎上来。
领头的公安先出示证件,然后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通知文件,很认真很严肃地说:“看清楚了,我们是市委市政府整治非法采砂专项行动的联合执法小组,现在按上级要求调查一个月以来的运砂船的靠泊、装卸记录和收取相关费用的单据底联,请你配合,明不明白?”
黄会计苦着脸问:“公安同志,我们只是码头,我们又没采砂,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不搞清楚运了多少船江砂上岸,怎么计算那些采砂老板的非法所得?
况且,这次的打击对象不只是采砂船,也包括明知道砂是从滨江水域采的却依然帮着运输的运砂船。之前的联合通告里说的清清楚楚,不得帮着运输现采的江砂。
“谁说跟你们有关系了,我们只是调查!”
“老板不在……”
“公安、水政和港监联合执法,难道还要经过你们老板同意,我警告你,拒不配合就是妨碍公务,妨碍公务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正在卸砂的船和几条等着卸砂的船全被扣下了……
黄会计回头看了看,见邱志明竟偷偷溜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吧,我配合。”
“这就对了么,江科、张大,赶紧开始吧。”
“行。”
邱志明并没有跑多远,躲在一排仓库后面赶紧给张正龙打电话。
张正龙大吃一惊,急忙联系附近的几个码头老板,不打听不知道,打听了一圈下来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原来附近几个码头全在被公安、水政和港监查。
“张哥,兴昌的手机打不通,现在怎么办?”
“他和船估计都被公安扣了,什么雷声大雨点小,这次比上次更狠,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先避避风头看看情况。”
“躲,我们能往哪儿躲?”
“你以为我想躲,可现在不躲不行,如果都跟兴昌一样落公安手里,谁想办法平事?”
张正龙越想越觉得之前请教过的那几个干部不靠谱,接着道:“你刚才说查码头是公安打头阵,看来问题还是出在公安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有用吗?
邱志明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张正龙阴沉着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安的事只有找公安解决。”
邱志明愁眉苦脸地说:“我哪认识公安?”
“你侄子不是找过那个李光明么!”
“李光明都已经丢官了,他能帮上什么忙?”
“他是丢官了,但他在公安干了那么多年,肯定有不少朋友。再说没点背景,他能全身而退?”
“张哥,你是说……”
“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找找人,你赶紧联系李光明,只要他能帮我们把事摆平,采砂的生意我们可以算他一股。”
“好吧,我试试。”
“要快!”
“我知道。”
……